天色漸暗。
揚州城內的一處偏僻街巷。
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看著似乎并不起眼的身影,步履匆匆,穿過了無人的暗巷,來到了一處宅院門前。
叩叩叩——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宅院大門嘎吱一聲悄然打開一線,一個仆役打扮的男子,側了側身,將站在門前之人讓進了門內。
院中燈火正亮。
頗為詭異的是,一個容貌靚麗的年輕女子正端坐在院中,在她身前擺放著一張古琴。
容貌靚麗的女子低著頭,手指在古琴琴弦上空輕輕撥動,看著像是在撫琴,只是卻未碰到琴弦,也無半點聲音發出。
而在容貌靚麗的女子身旁不遠的地上,端坐著一個即便是坐著也比常人高的的巨漢。
吸溜吸溜——
巨漢低著頭,對于外界似全然沒有反應,只是低著頭,全神貫注地吃著面前一大盆足夠十多份的面條,不時發出吸吮和咀嚼之聲。
進了院門的那個穿著粗布麻衣的身影,見了這對奇怪的男女,并未停下腳步,反而走到了兩人身前。
借著院中的火光,映照出了這個穿著粗布麻衣之人的面容。
粗獷剛毅、眉宇之間隱含煞氣,赫然便是揚州府內名聲不小的“鐵手神捕”雷豹。
似察覺到雷豹的靠近,那位仿佛在撥弄琴弦的女子緩緩抬起頭,目光清冷地望向雷豹,聲如銀珠落盤,慢慢說道:“雷捕頭,你且說說那人的來歷。”
大江盟,揚州分舵。
一間不算豪華,但大氣端正的客廳內。
白顧城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望著下首坐著的兩個滿臉憂色的商賈,淡淡笑道:
“各位還請放心,此事白某定然會為各位解決。那些水寇竟然不賣我大江盟的面子,我大江盟便容不得他們。”
“有白舵主這句話,我等就放心了。”
那兩名商賈似聽到白顧城的話,心下松了一口氣,連忙起身感謝。
“白舵主,這是我等的一點心意,還請白舵主切勿見怪。”
其中一個體態臃腫,一身華服都遮掩不住凸起的肚皮的胖大商賈,伸手從旁邊的家丁手里,接過一個禮盒,悄然放在了桌邊。
白顧城對于這名商賈的動作仿若未看見一般,只是伸手端起一杯茶水,淡淡抿了口。
“那我等就先告辭了。”
兩人望著白顧城的動作,彼此會意,拱手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在兩人離開后,白顧城放下手中的茶盞,輕輕招了招。
“舵主!”
旁邊一個側立在旁的大江盟弟子,走了上來。
這弟子個頭頗高,正是此前曾經隨白顧城前往流云館哀悼,之后在白顧城的指示下發布了“大江盟追殺令”的那名青年。
“劉玄。”
白顧城輕輕喊了一聲這名弟子的名字,面色再無方才的平和,略有猙獰道:“劉玄,那些水匪竟然敢動我們的人,那以后就不要做人了。”
被稱作劉玄的青年點頭應是:“屬下明白,這就安排下去。”
白顧城見劉玄就要離去,忽然又喊了一聲,“回來。我讓你安排的事情,你…”
“已經送到后宅了。”劉玄走出幾步,急忙回答。
“嗯。”
白顧城這才有些滿意的輕輕頷首,又擺了擺手,“去吧,事情做得干凈些。”
等這名叫做劉玄的下屬離開后,白顧城緩緩地從客廳內站起,臉上浮起幾分急不可耐的笑容,腳步似也情不自禁地加快了幾分。
一路來到內院后宅。
在一間裝潢考究的房門外,白顧城正要推門二人,隱約聽到了里面嘩嘩的水聲。
白顧城的眼里似有火熱,慢慢推開門朝里面走了進去。
檀香裊裊,一側的遮擋的屏風內,似有人影晃動,叮咚的水聲真正傳來。
白顧城微微有些口干舌燥,臉上笑容更盛,口中卻故意輕呼:“嫂嫂,可在?白某前來拜見——”
說著,幾步邁開,已是邁過了屏風。
突然,就在這時,白顧城整個人連帶著那遮擋的屏風倒飛而回。
嘩啦啦的水聲猛然炸裂開。
“哈哈哈…”
一聲張揚囂張的大笑聲響起。
“風餐露宿這些時日,果然還是洗個熱水澡痛快!”
半人高的浴桶四分五裂,少說也有十幾桶的洗澡水將整個房間蔓延。
白顧城倒跌撞在旁邊的墻壁上,絲毫未傷,只是雙眸之中,閃過不可思議之色。
碎裂的浴桶中間,站著的是一個皮膚白皙,身材出挑的成年男子,頭發碎亂披著,只裹了一條長浴巾,就那么大踏步地走了出來。
“閣下是何人?竟敢闖我大江盟分舵?”
白顧城眼底雖有震驚之色,但很快就已平靜了下來,從容不迫地淡淡說道。
“哈哈哈…”
楊禪大踏步地走了出來,臉上浮起蔑視的笑容,“白舵主將這友人之妻,照顧得還真是妥帖啊。”
一邊說著,楊禪旁若無人地走到旁邊的衣架上,扯下一襲上等面料所制的內襯和白衣,不徐不緩地穿在身上。
他雖不在意外在形象,可原來那身著實也是殘破不堪。
白顧城這一瞬雙眸再次瞇起,他看到這位神秘來客所穿的,正是他之前的衣物。
對方神不知鬼不覺,摸進大江盟,似乎已有不短的時間。
不過,他能坐穩大江盟舵主之位,自是心機深沉之輩,臉色絲毫不變,只是拿雙眼盯著楊禪,“這是白某的私事,與其他人何干?”
方才雖是驟然交手,可他已感覺到來人實力極其強橫,在未曾摸清楚對方底細之前,他并不敢輕舉妄動。
“呵呵呵…”
楊禪慢慢將身上的衣物穿好,白衣似雪,頭發亂披,自有一股難以形容的灑脫和桀驁氣度。
他的臉上掛起詭異的笑容,轉過頭看了一眼不敢妄動的白顧城,淡淡笑道:“白舵主這話說得偏頗了,是我促成了白舵主的好事,如何能說與我無關呢?”
“你…”
白顧城眉頭一皺,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就從方才的小心翼翼變得倨傲了起來,臉上露出了冷笑,“我當是誰,原來是你這殺師滅祖的敗類,你竟然敢闖入我大江盟分舵,我看…”
白顧城說著,忽然一個翻身,撞破了房間的一側墻壁,人已逃到了院中,高聲呼喊了起來:“大江盟弟子聽令,有人擅闖我大江盟分舵…”
楊禪站在水跡浸透的房間內,絲毫沒有阻攔白顧城逃出呼救的意思。
只走到一邊的桌案上,慢悠悠地提起了那把他從鐵匠鋪找來的鋼刀,白衣赤腳,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走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