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江水,川流不息。
十幾座巨型客船,順著水流一路向北。
每一座客船,都足有百丈之長,上下十余丈,六七層高,每一層都有數百個大小不同的房間。
容納千人,綽綽有余。
而實際上,為了盡可能一次性送更多的人,除了必須空出來的地方,大都擠滿了人。
客船之外,還有幾十艘小型客船,其上同樣滿是人、貨。
最外沿,則是數十戰船。
戰船外罩靈光,有的似游魚、有的如蛟龍,有的張牙舞爪、有的棱角分明,各不相同。
每一艘,都透著股兇狠之意。
戰船上有著相應的陣法,放上靈石全力驅動,爆發的威能不亞于道基修士全力出手。
這只是搬遷其中一批。
不止蒼羽派,還有宋家、巨鯨幫、泗水幫等六方勢力同行。
這段路程沒有風,雖然水下暗潮涌動,水面卻平緩如鏡,唯有舟船駛過,方有漣漪浮現。
船隊之中,一葉扁舟飄飄蕩蕩。
蘆葦篷遮住半個船身,內里架起了炭爐,一壺熱水咕嚕嚕冒著白煙,旋轉著朝天際飄去。
巨船看似緩慢,實則快愈奔馬,一日可行千里。
小舟無人滑動船槳,卻自行而動,隨著兩次用來漣漪此起彼伏,竟也緊緊跟隨船隊,不曾落后。
莫求瞇著眼,仰躺在舟尾,眺望天際。
他的體內,靈柩八景功有序運轉,而在腦海里,諸多法門此起彼伏,同樣熱鬧非凡。
煉體!
他現在已經舍棄其他雜念,一心推演煉體之法。
飛靈宗傳承真意的最后一剎那,那個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讓他悟出一門雷音鍛體之法。
這個法門,為肉身更進一步夯實了根基。
“哞!”
音波震蕩。
聲音自肚腹而生,在四肢百骸、周身上下回蕩。
音波所過,就如雷達,把身體里細至發梢、深入血髓的變化,盡皆呈現在腦海之中。
事無巨細,一目了然。
肉身細微處的不協,往昔發力之際不易察覺的不暢,竟也一覽無遺。
“真是奇妙!”
莫求悠然長嘆。
神通一起,他整個人就如百竅洞開一般,周身毛發齊顫,渾身上下都生出一種酥麻感。
肉身,就在這種震蕩之中,逐漸變的完美、通透。
五岳鎮獄真身已是極其不凡,但在神通映照下,依舊能發現有著諸多的不協、脆弱處。
以往的發力,也顯得十分簡陋,破綻重重。
輕輕握手,力量感陡生。
明明肉身強度并未有所變化,但莫求卻清楚,此即自己可以爆發的力量,翻了足有一倍。
隨著雷音鍛體的持續,還會更強!
甲兵淬體大法錘煉皮肉,增加防御力,五岳鎮獄真身讓肉身無堅不摧,雷音鍛體讓功法更加完善。
也許用不了多少年,五岳鎮獄真身就可進階第五重,單憑肉身之力,就可碾壓金丹中期修士。
莫求眼神微動,好處遠不止如此!
有了雷音鍛體,自己的肉身就可以承受更多,一些藥力暴躁、會損及肉身的丹藥也可服用。
就連十大限…
不成!
十大限不僅涉及肉身,更是深入魂魄,數倍的爆發,就算是雷音鍛體也難以盡數壓制。
不過。
短時間的強化當無問題。
若不然,再來一個法相真身?
這個路子倒是可以一試。
他眼神閃動,識海諸多法門此起彼伏,各種思路接連浮現,欲要重新組成一個功法。
“嗯?”
陡然。
莫求眉頭微皺,側首朝著遠處天際看了一眼,略作沉吟,身形晃動,在舟上消失不見。
片刻后。
百余里開外的一處水域。
莫求的身影悄然浮現,背負雙手朝著不遠處一個云頭看去:
“出來吧!”
“莫長老。”
云霧晃動,一人踏步行出,卻是曾經的蒼羽派叛徒,現今的圣宗血河一脈的弟子呂子同。
他看上去蒼老了不少,朝著莫求遙遙拱手,恭聲開口:
“多年不見,莫長老一向安好?”
“我很好。”莫求點頭,審視對方:
“看樣子你也不錯。”
前幾年他就見過對方一次,那時沒有細看,今日一看,呂子同的根基竟然極其扎實。
不是那種可以隨意丟棄的弟子,而是得了真傳。
“慚愧。”呂子同輕嘆:
“當年之事,晚輩其實是不想走的,只可惜,道途坎坷難尋,師尊手中的筑基丹又…”
“哎!”
他搖了搖頭,道:
“過去的事,再說又有何用,終究是在下辜負了師尊的期待,聽聞筑基丹給了秦師兄?”
“不錯。”莫求點頭:
“可惜的很,他時運不濟,早年損了根基,即使設法補足,終究還是未能進階道基。”
“說吧,你來這里有什么事?”
“要敘舊的話,那你找錯人了。”
“不敢叨擾前輩。”呂子同躬身,道:
“其實當年宗門之中,諸位前輩中晚輩最是看不透的,就是前輩,當然,現今也是。”
“今日此來,實有要事!”
他來回審視莫求,眼中不由顯出幾分謹慎。
本以為自己進階道基,且得前輩看中,得授真傳,已有幾分實力。
但再次見到莫求,竟依舊如當年一般,霧里看花終隔一層,無論如何,都看不出對方的深淺。
若是對方心懷惡意,要拿自己回宗門問罪的話…
他心頭一緊,越發小心。
“什么事?”莫求一臉淡漠:
“說了快滾。”
“是。”呂子同不敢生怒,定了定神,小聲道:
“晚輩前不久得到消息,有人不想讓蒼羽派等幾方勢力去天涯道場,途中可能會有阻撓。”
“那群人實力不低,似乎還與某位前輩有關系,前輩需要小心,緊要時候保命要緊。”
這等事,實則原本不是他能夠接觸到的。
只不過,前幾年他這一脈的金丹被高沖、莫大先生重創,包括道基修士也死傷慘重。
群龍無首之下,作為中堅力量的呂子同就頂替了高位,接觸到以往未曾接觸的訊息。
顧念舊情,方有此行。
“哦!”莫求挑眉,頓了頓,緩緩點頭:
“我知道了。”
“前輩一定小心。”呂子同再次拱手:
“還有,師尊的傳道受業之恩,子同永不敢忘,此番不便相見,他日定當登門謝罪!”
“知道了。”莫求搖了搖頭,面色突然一變:
“這么快?”
音落,整個人已然消失不見。
“前輩?”
“前輩?”
呂子同一愣,急忙呼喚幾聲,卻未有回應。
正待他疑惑之際,遠處陡現劇烈轟鳴,繽紛靈光直沖天際,下方的水流也泛起漣漪。
“這是…”
“水匪劫掠!”
呂子同面色一肅,隨即眼露不解。
為了不被人發現,他選擇見面的地方,距離船隊足有百里,剛才莫長老卻似乎提前發現了不對。
百里!
他怎么能感應得到?
就算是道基后期乃至圓滿修士,也不可能察覺百里開外的氣機變化才是。
心有不解,卻沒有答案,他唯有搖了搖頭,收斂起身上的氣息,折身朝著遠處遁去。
水匪來得快,去的也快。
前方的戰船首先遇到埋藏在水底的水雷,一番狂轟亂炸之后,少許水匪趁亂沖了進來。
這些水匪竟都是悍不畏死之輩。
每一人身上,都帶有威能強悍的靈符,好似一個個雷法落下,接連轟在場中巨船之上。
他們四下散開,各個方向都有,沒人能來得及做出反應。
霎時間。
足有六艘巨船受損。
即使在場有著諸多道基修士,也只能盡量彌補損失,一時亂成一團,甚至顧不得追殺水匪。
莫求出現在蒼羽派舟船附近,手中扯著一根鎖鏈,鎖鏈上纏著百余人,從水中拉出。
“東西不必管,人救上來就行!”
“是!”
“船體受損情況如何?”
“三個地方破開,其中一個地方位于陣法轉圜節點,如果不能修復,接下來的路程會很艱難。”
有他出手,還有諸多修為在身的修士,救人自是輕而易舉,而且蒼羽派受創并不嚴重。
但救人容易,船體破損的地方,想要修復卻沒那么簡單。
這等巨船的建造,是動輒數千人、十數年的大工程,就算是金丹宗師,也要望之興嘆。
項甫明自遠處而來,抹了把面上的河水,皺眉道:
“這群水匪簡直就是瘋子,不要命的沖過來,他們好大的膽子,連我們的船隊都敢動手!”
“是啊。”莫求語聲淡漠:
“他們好大的膽子,明知道船隊有那么多道基修士坐鎮,竟然還敢動手。”
“呃…”
項甫明一愣。
他自然聽出莫求話里有話,面色不由變的陰沉起來:
“莫長老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要攔住我們,讓我們不能前行,只能老老實實回去?”
“剛才有人找我。”莫求開口:
“他說,有人可能會朝船隊動手,看樣子他的消息沒有錯。”
“嗯?”項甫明瞇眼,沒有詢問莫求是從誰那里得到的消息,審視了一圈周遭,道:
“莫長老,您看守這里,我去找其他人談一談。”
這等事,一看就不對勁,其他勢力就算沒有得到消息,心里面怕是也已經有了猜測。
“嗯。”
莫求點頭。
不久之后。
項甫明回返,與他同來的還有兩位道基修士。
兩人身著九江盟制式法衣,頭顱高昂,鼻孔朝天,不知如何養成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
“莫長老。”項甫明卻不敢怠慢,開口介紹:
“這兩位道友是盟內的靈舟檢運使,有著建造五品靈舟之能,此番前來修復我們的船。”
“哦!”
莫求眼神微動:
“有勞。”
在云夢澤,即使是修行中人,如若沒有一座靈舟飛船的話,也是寸步難行。
而最簡單的舟船,也需上千零部件,多的能達上百、上千萬各種材料,若非專攻此法之人,根本難以修建。
靈舟檢運使也由此而生。
他們的重要性,一目了然。
就連諸多大宗都要倚重有加,分量之大、地位之高,比煉丹術、煉器師要高上不少。
五品靈舟,已是能轟殺道基的存在。
對于蒼羽派這等勢力來說,即使聚整個宗門之力,怕也供養不出這么一位靈舟檢運使。
“那里受損了?”
沒有理會莫求的招呼,其中一人掃眼破損的巨船,眼神微動:
“價錢可不便宜。”
“當然。”項甫明連連點頭:
“兩位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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