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處水域。
各色扁平詭異的游魚正自游曳。
突兀。
一抹黑暗出現在水域深處,黑暗輕輕一顫,陡然化作一個黑洞。
“噗!”
一道人影,從黑洞內躍出,黑暗隨即收縮,眨眼消失不見。
莫求睜開雙眼,首先映入感知的,是天地間充沛的水行元氣。
緊隨而來的,是龐大的壓力。
這股壓力之強,讓他也忍不住輕哼一聲,甲兵淬體大法自發運轉。
“唰!”
幽冥法身。
法訣變換,身形瞬化虛無,一個閃爍,就朝著上方水面沖去。
片刻后。
“嘩!”
水流炸開,一道人影直直沖上高空。
莫求虛立半空,面色發白,像是久不見日光,眼中盡是狂喜。
終于,出來了!
這里靈氣充沛、氣機顯露,顯然已非上清玄幽洞天。
無需運轉功法,停滯多年未有寸進的修為,就有了絲絲進展。
道基后期的關卡,似乎下一刻就能破開。
回來了!
“呼…”
閉上眼,莫求長吐一口濁氣,神魂識海不由浮現一股疲倦。
一百一十三年!
在上清玄幽洞天,他待了足足一百多年,直至今日才得以走出。
雖神魂、肉身,都有進展,但修為卻難有寸進。
尤其是最后幾十年。
即使借助外界靈物,體內的法力進步一絲,都是千難萬難。
再加上他也不敢浪費。
天雷劍、陣法,都需要海量靈物,用在修行上,太過奢侈。
睜開眼,遠眺四方。
這是哪里?
身下是一片汪洋,視線可及,隱隱有沼澤、山丘,沒有人煙。
這里,似乎是一片水域,濃郁的水行氣息,彌漫在天地之間。
定了定神,莫求身上光暈閃爍,身形在原地一閃,消失不見。
幽冥劍遁!
此遁法,身化虛無、速度超凡。
融陰風無影遁、風雷劍遁、幽冥法體,借識海星辰領悟而來。
莫求自信,就算在道基境界的太乙金光遁,速度也遠不及自己。
一個閃爍,就是里許。
晃眼間。
就消失在遙遙天際。
直至…
“嗯!”
悶哼聲響起,莫求面色一訝,垂首看向自己腰間,忍不住眉頭跳動。
受傷了!
雖然傷勢很輕,但能夠無聲無息破開自己皮肉,也已不凡。
“轟!”
下方水域陡起躁動。
水面凹陷,一個足有半畝的血盆大口破開水面,狠狠咬來。
“妖獸?”
虛空刀芒閃動,瞬間直入水域。
除了天雷劍,在洞天世界那么多年,他已然把贏禍手中長刀煉化。
此刀別的優點沒有,但極其堅韌,稍加祭煉,即是不弱法器。
茫茫水域,波濤起伏,白浪翻涌。
天水蒼茫一色,水天相接一線。
水域上。
一艘高約十余丈,長達百丈,足有數層的巨大樓船,正自緩行。
下方水波蕩漾,甲板上幾人的心情,也是起伏不定,面顯端倪。
“三少爺,藤仙島上傳訊,這些年經營不善,希望您能海涵。”一位黑衣老者躬身開口:
“據查,最近十年,藤仙島每年只為宗門上呈靈石三千枚。”
“下品靈石!”
“三千下品靈石?”少年眉目間帶有青澀,此即聞言忍不住皺眉:
“怎么可能,藤仙島背靠欒海江,物產豐富,靈植異獸不窮。”
“一年只上供三千靈石,就沒人過問嗎?”
“這個…”老者面露遲疑:
“小人聽說,只是聽說,藤仙島的管事,與大長老有些關系。”
“唔…”少年雙眼一縮:
“原來如此。”
他點了點頭,似是想通了什么,面上不禁泛起冷笑:
“所以,大哥之所以把我安排到這里,是要用我來對付大長老?”
“他也太看得起我了!”
“少爺。”老者低頭,小聲開口:
“現在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少年揉了揉眉頭,面泛無奈:
“我怎么說,也是衍月宗宗主之子,他們就算打發我,也不能幾千靈石了事,到時候訛藤仙島一筆,也不算白來一趟。”
“怕是不成。”一個慢悠悠的聲音自兩人身后響起。
“云前輩!”
“云仙師!”
兩人急忙施禮。
來人正是衍月宗道基修士云昌,同時也是少年蔡逸仙的授業恩師。
“宗門剛剛傳訊。”云仙師輕揮手中玉簡,道:
“逸仙你以后要常駐藤仙島了,至少三年五載,別想著回去。”
“什么?”蔡逸仙面色一變:
“不是說臨時…”
話到一半,他就回過神來,面泛苦澀,回望水域無奈嘆氣。
“也就是說,我以后別想從宗門得到什么,一切都自藤仙島得來?”
“不錯。”云仙師點頭:
“藤仙島,以后就是你的產業了。”
“當然,能否入手,真正掌控那里的產業,就要看你的手段。”
“我…”蔡逸仙苦笑:
“只是這毒龍神舟,每日就要消耗數枚靈石,這還是基礎消耗。”
“更別提上面的船員,數千靈石,怕是連讓此舟遠行都不成。”
說著,看了眼云仙師。
“不要看我。”云仙師搖頭:
“我的月俸,自有宗門提供,你如果想要我出手,還需額外支出。”
說著,輕輕一笑:
“不過,看在你是我徒弟的份上,我可以給你打個折扣。”
“哎!”蔡逸仙垂首嘆氣,道:
“師傅,如果您出手的話,能不能幫我把島上產業奪回來?”
“到時候,弟子絕不會虧待您。”
“怕是不成。”云仙師皺眉:
“于元的實力并不亞于我,更把先天庚金叱雷劍煞修至第七重。”
“說實話,單單他一人,我就沒把握,更何況于元后面還有大長老。”
大長老,可是道基圓滿修士,實力僅次于閉關不出的老祖。
就連現任宗主,實力也不過與之相偌。
蔡逸仙面色陰沉。
如若不能拿下藤仙島,那他以后將難有作為,甚至修行都會變的艱難。
更別提,未來與其他人爭搶宗主之位。
“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云仙師突然開口。
“什么辦法?”蔡逸仙雙眼一亮。
云仙師慢聲開口:“你那未婚妻柳氏一族,就在藤仙島附近,如果你能請動柳家的人出手,拿下藤仙島,輕而易舉。”
“哼!”聞言,蔡逸仙的面色突然變得極其難看,眼中更是露出惱怒:
“此事休要再提,我就算死,也絕不會去求柳家人。”
“我也沒有未婚妻!”
“呵…”云仙師搖頭:
“那就算了。”
在他看來,蔡逸仙太過倔強,些許顏面,在道途面前算什么?
再說。
那小姑娘也不算真的對不起他。
“咦!”
念頭轉動間,遠處的一股異常氣息波動讓云仙師猛然側首。
“小心!”
“有人過來了,好快!”
話音剛落,一道流光就已貼著水面而來,在身后水面上,留下長長的水波。
來人兩鬢斑白,面帶滄桑,周身裹在刀芒之中,氣息極其不穩。
看樣子,應該是身上有傷。
但云仙師卻不敢絲毫小覷對方,畢竟道基中期的實力擺在那。
而且附近就是欒海江,多妖獸出沒,能夠單槍匹馬出現在這里,豈是易于之輩?
“唰!”
如無頭蒼蠅轉了兩個月的莫求,首次見到活人,而且還是修行中人,精神不由一震。
當下停在不遠處,朝甲板上的幾人遙遙拱手:
“散人莫求,見過諸位。”
為防萬一,他并未報出太乙宗名號,畢竟修行界與太乙宗有仇的也不少,萬一遇上就麻煩了。
“莫道友。”云仙師上前一步,道:
“在下衍月宗云昌,有禮了。”
他態度客氣,又隱帶警惕。
這附近多有水盜,劫掠過往船只,就算是修仙者,也未必能保萬一。
不過他也不懼。
雖然他不過道基初期修為,但毒龍神舟上有陣法,更有十六門龍息炮,就算與道基后期硬碰硬,也未必不能撐下來。
“衍月宗?”
莫求眉頭微皺,這個宗門他并未聽說過,仙島那里倒是有一個名字類似的宗門,但聽說只招女修。
當下開口問道:
“請恕在下孤陋寡聞,一直閉關修行,卻不知附近是何處?”
不會,又到某一個洞天來了吧?
“嗯?”云仙師也略有差異。
就算是一直閉關修行,也不至于自己在那里,都不知道吧?
當下,心中越發警惕:
“道友,此地靠近欒海江,屬九江盟的勢力范圍。”
九江盟?
莫求面色一僵,心頭逐漸下沉。
沒聽說過!
他張了張口,道:“敢問道友,這九江盟欒海江,又位于哪里?”
云仙師面色一沉。
如若不是看來人修為不弱,他怕是已經翻臉,這是在戲耍自己不成。
當下輕哼一聲,道:
“道友還真是孤陋寡聞,衍月宗不知也就罷了,九江盟也未曾聽聞?”
“好叫道友知道,九江盟乃云夢川三大勢力之一,可曾聽聞?”
“云夢川!”
莫求眼皮一跳。
終于出現了一個他知道的名字。
真仙道極北之處,云障之后,橫跨三萬里荒澤,有無盡疆域,名云夢川,這是太乙宗某個典籍中的記載。
距離太乙宗…
以他現今的修為,三五十年內休想回去。
尤其是那三萬里荒澤,飛鳥南渡。
就算是道基修士,也要借助特殊舟船,耗費經年,才可往來。
不過在太乙宗的典籍中有著記載,云夢川物資豐富,遠超其他地方。
這點,從他兩個月來的經歷看,確實不假。
各種奇異妖獸,層出不窮,好似在蠻荒界域,無凡人國度,當然同樣危機重重。
“怎么?”對方的表情,讓云仙師面露狐疑:
“道友不會連云夢川,都沒有聽說過吧?”
“那倒不至于。”莫求搖頭:
“只不過…”
“莫某一昧苦修,卻連自己身在何方都不清楚,倒是讓道友見笑了。”
“無妨。”云仙師點頭:
“不知道友還有何事?”
“沒了。”莫求拱手:
“多有叨擾,在下告辭。”
說著,遁光一起,就要離開。
“等一下!”
突然,一旁的蔡逸仙抬手開口:
“這位前輩,您一直閉關,怕是對周遭環境不熟悉,這附近就是欒海江混亂域,多有妖獸出沒,危機重重,不如與我等同行。”
“一路上,也有個照拂。”
云仙師聞言眉頭一皺,張了張嘴,最終輕輕搖頭,沒有多言。
有陣法在,他有把握壓制一位受傷的道基。
而且。
他也清楚,為何蔡逸仙出言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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