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5 兩方
陰山君蘇壺身材高瘦，相貌清癯，身著玄色長衫，如中年儒生。
明明氣質彬彬，卻是位實打實的武人出身。
他的經歷也頗為傳奇。
早年習武，其后因緣際會轉修術法，法、武雙修盡皆不凡，更考過朝廷文試，得封縣尉。
不惑之年又得陰山傳承，悍然舍棄肉身，轉修鬼道，晉升真人。
數十年盤踞齊州，號十大散人之一。
雖然在十大散人中較為低調，不以斗法稱雄，卻也是威震一方的存在。
“離開吧！”
掃眼場中四人，陰山君輕嘆一聲：
“我與爾等師尊天山老母也算相交一場，莫要逼蘇某下辣手。”
音落，身上長衫抖動，好似一片黑云，自背后朝左右擴張開來。
恐怖威壓，籠罩畝許之地。
即使有著紫雀朱綾的防護，沈秋等人也是面色慘白，瑟瑟發抖。
在他們的眼中，此時的陰山君蘇壺，就像是威勢滔天的兇魂、厲鬼，乃至傳聞中雄踞一方的鬼王！
實則，也確實是！
齊州十大散人，七位都可稱鬼王。
“哼！”
白衣劍客夏侯仁冷哼一聲，頂著威壓怒瞪對方：
“姓蘇的，你身為人子，卻舍身化鬼，更以人為食；生前為朝廷赦封官員，受一方百姓俸祿，而今卻勾結羅教，欲圖禍亂朝綱。”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輩。”
“當誅！”
夏侯仁字字誅心，也讓陰山君面色陰沉，心中生出一股無邊怒火。
看在故人面子上，他不愿理會這幾個小輩，卻也不是任人欺辱的，陰山縣尉數十年威名豈是白來的？
“好膽！”
蘇壺雙眼怒瞪，喝聲震天。
音波如有實質，夾雜著真人之威，好似重錘落下，空氣陡起漣漪，四人更是悶哼出聲。
“小輩，找死！”
音未落，一只漆黑大手已是憑空冒出，朝著四人悍然落下。
陰風掌！
此掌乃陰山傳承秘法，又加持了蘇壺早年所學武技，精妙非凡。
掌落，擒拿四方。
“喝！”
寒江孤劍徐云鳳持劍上前，口中低喝，掌中長劍電閃刺出。
好似一彎月華閃過，劍光一閃而逝。
上方的漆黑大手陡然一滯，一道狹長裂痕赫然出現在掌心。
陰風掌，無聲消散。
“天山三神劍！”
陰山君面色一沉，雙眼瞇起：
“想不到，你一介區區后輩，竟然掌握了如此劍法，果真了得。”
“難怪，敢來此地挑釁！”
“可惜…”
“死！”
死字出口，他的身影已是出現在四人面前，速度驚人且詭異。
天山三神劍不是普通的劍法，乃是融術法、武技乃至天山派獨有的先天術數、奇門遁甲而成的絕學。
一旦掌握、施展，就說明對于天地之道，有了足夠的理解。
這等人。
毫無例外，他日定成真人！
一開始，陰山君還想著看在故人面子把人教訓一番，趕走了事。
但被夏侯仁激起心火，再見識到徐云鳳的潛力后，心中卻是殺機大起。
這四人，絕不能留！
不然。
他日定成禍端！
陰魂鬼物與肉身的最大不同，就是沒有實體，行動難以預料。
陰風遁更是其間妙法。
法力一催，身形就已越過數丈之地，五指虛探，幽冥爪籠罩四方。
爪影重重，瞬間把四人淹沒。
“劍陣！”
“起！”
喝聲響起，四道劍光逆勢而起，如聳立天地間的雪山，傲然不倒。
劍光更是撐破鬼爪，當空橫掃，氣流卷動，轟然席卷十余丈之地。
“好！”
陰山君低喝，身形不閃不避，當空一掌拍出。
掌出。
陰風乍起。
一股強勁的疾風自他掌心涌出，撕裂大地，悍然與劍光對撞。
“轟…”
兩股恐怖的勁力當空對撞，空氣如同沸水，朝四下濺射無盡勁氣。
霎時間。
地面泥土翻滾，周遭房屋坍塌，沈秋等人更是打著滾飛了出去。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猶在耳邊肆虐。
“喝！”
陰山君單腳跺地，地面轟然裂開，而他整個人也沖入劍陣之中。
揮袖，拳、掌、爪、指齊出，于剎那間朝著四人轟出三十六擊。
武技、術法在他手中融為一體，恐怖的勁氣好似黑龍狂飆。
真人之威盡顯。
劍陣。
瞬間就顯不支。
“錚…”
陡然。
劍聲錚鳴。
天山三神劍！
徐云鳳面色冷肅，掌中長劍如天外飛仙，輕輕掠過來襲勁力。
劍落，萬法寂滅。
天羽奇劍！
夏侯仁雙目凝然，劍如仙禽振翅，翎羽高飛，招招直指破綻。
雪山飛龍咒！
不同于其他人，馬婷婷武藝稀疏，卻是四人中術法最強之人。
此即掐訣念咒，靈光乍現，如同織網一般，把幾人勁氣融為一體，互為補充。
日月輪！
小劍魔白良天賦奇高，所學武技，乃是天山派近百年無人修成的日月劍輪。
劍出成環，交織層疊。
四人全力以赴，結成天山劍陣，竟是一舉把場中之人給壓了下去。
“好小輩！”
陰山君面色冰冷，心中殺機更濃。
這幾個后輩委實不弱，但他蘇壺偌大名號，也不是白給的。
身形閃動間，屈指做刀，朝前輕揮，衣袖迎風擺動，陰風刀爆斬而出。
陰風刀縱橫飛舞，凝而不散。
不過眨眼功夫，劍陣中就有十余道陰風刀狂飆肆虐，朝外不停擴張。
刀氣縱橫，陡然一盛。
“給我破！”
“彭！”
劍光崩散，刀氣繽紛。
震天巨響之中，地面轟然裂開，朝著四面八方掀飛漫天泥土。
天山四劍俠也悶哼一聲，抽身暴退。
陰山君面露冷笑，正要乘勝追擊，面色突然大變，心頭更生警兆。
一股寒意，浮上心頭。
不好！
“唰！”
“轟隆隆…”
兩股剛陽充沛的勁氣陡然冒出，一左一右朝著他夾擊而來。
掌未至，轟鳴聲一起。
涵蓋四方的純陽真勁，封鎖了他一切閃躲的可能，更有克制陰魂之能，威力之強更是超過天山四劍俠的聯手。
先天掌！
是云山二老！
“卑鄙！”
陰山君仰天怒吼，無盡陰風刀好似地雷般爆開朝著兩側狂飆。
云山二老乃是與他齊名的存在，也是真人。
雖然單打獨斗不如陰山君，但兩人聯手，卻是能不落下風。
現今，竟趁虛而入搞偷襲！
這兩個活了近百歲的老頭子，為了殺自己，今日真是一點臉面都不要了。
“卑鄙？”一位白發老者不知何時出現在場中，雙拳連環擊出：
“陰山君，對付你這等人，乃是替天行道，用什么手段都是無妨。”
“今日。”
“受死吧！”
喝聲中，兩人悍然沖破身前的刀氣，朝著陰山君平推一掌。
“轟…”
方圓十丈，地面齊齊一顫。
下一瞬。
無數泥土沖天而起，又傾瀉而下，狂飆的勁氣推著它們朝外散去。
“你們快走！”
馬婷婷嬌喝一聲，抖手卷動紫雀朱綾，把沈秋等人朝遠處送去。
自己四人，則死死盯著戰場。
陰山君的難纏，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
但有著云山二老出手，更是突然襲擊，此戰當無變故才對。
果不其然。
場中悲嘯傳來，陰山君好似一塊破布，被先天掌轟飛出去，鬼體也顯出不穩。
縣衙后院。
南松圣女與姬氏清璇行在回廊之中，欣賞著百花齊放的景致。
“清璇姐姐好雅興。”
彎腰輕撫一朵紫蘭，南松圣女笑道：
“這后院四季如春，百花綻放，如此美景，真是讓人不愿離開。”
“不過是畫中枯骨，披了件皮囊罷了。”清璇搖頭，面色冷清：
“都是法術幻化而來，騙別人可以，想要騙自己，卻過不了心中那一坎。”
“唔…”南松直起身，笑看對方：
“清璇姐姐似乎心有郁結？”
“我教有秘法，可解心頭苦悶，能去人心百憂，不知姐姐可感興趣？”
“免了。”清璇在石亭上坐下，素手輕揮，石座上當即浮現茶水：
“羅教秘法，久有耳聞，不過生而為人，正是因為有了這些愁思。”
“沒了它們，活著，又有何意義？”
說著，又是輕輕搖頭：
“我現在，怕是沒有資格說這些了。”
“姐姐何須苦惱。”南松在一旁款款坐下：
“前輩待你如初，為了護你陰魂，不惜吞噬活人陽氣為你續命…”
“咔嚓…”
清璇猛然握緊雙手，俏面冷然：
“別說了。”
“是。”南松挑眉，似笑非笑的點頭：
“不說這些糟心話。”
“聽聞姐姐早年乃京城姬家的人，我教也有一人，與姐姐有些血親。”
“是嗎？”清璇美眸微垂：
“我已非人，哪有什么血親，倒是南松姑娘，聽聞你早年曾去過京城萬華寺？”
“不錯。”南松點頭：
“那里一如當年，才子佳人作對成雙，讓人艷羨，好像姐姐就是在那里認識的前輩。”
“是啊！”清璇美眸閃動，面泛恍惚：
“那里每年科考過后，都會去不少游人，恰好我與蘇壺同年應試。”
“我沒過，他過了…”
思及往年，她面上不由露出癡癡笑意，隨即又是輕嘆一聲。
“可惜！”
“沒什么可惜的。”南松笑道：
“兩位依舊是神仙眷侶，讓人…”
“咦？”
話音未落，她突然皺眉，更是轉首朝著進入庭院的方向看去，眼露疑惑：
“怎么回事？”
這時，清璇也察覺不對：
“有人過來了！”
“你是誰？這里是縣府內衙，未得夫人準許，任何人不得入內。”
“找死！”
“啊！”
慘叫聲，接連傳來。
南松眉頭皺起，心有不解。
難道除了天山四劍俠外，還有除魔人進了這陰山縣城不成？
不過…
直接來這縣衙，真是找死！
搖了搖頭，卻聽到咆哮聲越來越近，明明有鬼差衙役呼喊，卻無絲毫打斗聲傳來。
好似…
那些鬼差在呼喊過后，盡皆消失一般。
腳步聲，越來越近，直至一道人影，施施然行入后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