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選擇

　　房間里。

　　莫求施完針，給文鶯蓋上被子，轉過身來，看向一臉擔憂的柳瑾夕：

　　“放心吧，已無大礙，睡上兩天，待回到郡城應該也就醒了。”

　　“那就好，那就好。”柳瑾夕放下心來，輕撫胸口，平緩呼吸。

　　“瑾夕，既然師弟說沒事，定然不會有事。”一旁的秦清蓉拉住對方的手，問道：

　　“說起來，你們當年不是去了潯陽郡城的嗎，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此地距離潯陽，還有一段路途。

　　“說來話長。”柳瑾夕目視故人，也是一臉感慨：

　　“當年我們去了郡城之后，我…遇上了夫君，就跟著來了昌修。”

　　“日子，原本也還可以。”

　　“誰曾想…”

　　她張了張嘴，雙眼一紅，已是忍不住淚如雨下，低聲痛哭。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秦清蓉急忙攬住對方肩頭，輕聲安慰。

　　“你們聊。”莫求起身：

　　“我出去走走。”

　　兩女自幼相交，感情匪淺，此番一別十余年，再次相逢定然有不少話要說。

　　他一個大男人，就算曾經與柳瑾夕有過些交情，也不適合逗留。

　　出了門，兩個孩子早已在門外等候，雙膝一軟，齊齊跪倒在地，重重叩頭。

　　“謝莫大叔救命之恩！”

　　“起來吧。”莫求抬手，一股無形勁力把兩人托起，隨即看向后方的董夕舟：

　　“前輩那邊也完事了？”

　　“嗯。”董夕舟點頭：

　　“那位史館主氣血雙虧，跟我當年的情況有些相像，好在時間太短，根基還在，花上幾年調養的話，還有機會恢復修為。”

　　“對了，他應該是得罪了什么人，這才隱藏修為藏在鎮子里，現今有意投靠，你意下如何？”

　　“投靠？”莫求下意識皺眉。

　　自離開東安府，脫離險境，隊伍里不少人先后離去，剩下的多是習武之人。

　　但即使如此，長途跋涉速度也很難提上去。

　　于他而言說是累贅，也不為過。

　　“再說吧。”

　　當下，輕輕一嘆。

　　鎮子遭盜匪肆虐，燒殺搶掠，滿目瘡痍，好在依舊有幾處莊園保存的尚算完整。

　　眾人現今所在，就是其中一處。

　　主人家為了感激莫求的救命之恩，特意騰出來，安置一行人。

　　天色已暗，四下的火光也漸漸暗淡下去，唯有百姓的哭泣聲不時傳來。

　　行至后院，見屋內燈光依舊，莫求止步開口：

　　“十九娘！”

　　“莫大哥，進來吧。”書桌前，陸沐卉輕柔太陽穴，看向推門入內的莫求：

　　“前面的事情處理完了？”

　　她是修仙者，即使修為不高，卻也從小過著高高在上的日子。

　　對于凡人的生活，不甚在意。

　　修仙者和凡人，在她、在陸家人看來，本就屬于兩個不同的世界。

　　就如今日，不論是盜匪屠城也好，還是百姓逃難也罷，她都興趣缺缺。

　　若非里面有莫求認識的人，怕是已經招呼眾人掠過去直行。

　　“完了。”莫求點頭，視線落在對方手中的布帛上：

　　“十九娘可是看出了什么？”

　　這東西，來自虎山盜大首領青面虎，一塊布帛受他一拳不損，顯然不是凡物。

　　而上面所述功法，又與武技不甚相同。

　　倒像是…

　　修仙法門？

　　他手上就有一門修仙法門，來自陸府云樓密室，可惜不能修行，就算領悟也是無用。

　　“嗯。”陸沐卉點頭，道：

　　“這門噬血玄功，應該是血煞教傳給護教道兵修習的武功。”

　　“在大晉，此類功法統稱為邪功。”

　　“邪功？”莫求若有所思。

　　江湖中也有關于邪功的傳聞，但東安府有陸家坐鎮，修行邪功之人一經發現，格殺勿論，因而這么多年他還真沒碰到過。

　　念頭轉動，他開口問道：

　　“血煞教，是修行仙法的門派？”

　　“不錯。”陸沐卉點頭：

　　“我聽爹爹說過，天下間有幾個很厲害的修仙邪派，于正道不容。”

　　“血煞教，就是其中之一。”

　　說著，看了眼莫求，一臉嚴肅道：

　　“莫大哥，并不是所有修仙門派都如我們陸家一樣，是與人為善、自求逍遙的修仙者。”

　　莫求眼神有些詭異的看了對方一眼。

　　陸家這等都屬于與人為善，可想而知，她口中所謂的邪派該是如何兇殘。

　　陸沐卉卻沒有自知之明，繼續道：

　　“我爹曾言，大晉連年混亂，兵災四起，其中就有邪道修士從中作梗。”

　　“那玄衣教，早些年背后就有玄冥教弟子出沒，傳承來歷怕也與之有關。”

　　“哦！”莫求挑眉：

　　“這是為何？”

　　“因為修行邪法，需要生魂、鮮血、人命、尸體之類作為輔助。”陸沐卉解釋道：

　　“不止大晉，周遭數國千余年來一直動蕩不安，也有這部分原因。”

　　尸體？

　　莫求面色微變，卻是想到自己手上的那具僵尸。

　　“莫大哥不用擔心。”陸沐卉見他面色變換，以為害怕，連忙開口寬慰：

　　“附近數國都有仙家坐鎮，更有宗門弟子巡視，邪道修士不敢太過分，若不然早就天下大亂了。”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莫求嘆道：

　　“若非十九娘談起，這些事，我怕是翻遍整個東安府的藏書，也不可能知道。”

　　“嘻嘻…”陸沐卉抿嘴輕笑：

　　“我也是聽長輩說過，而且這等事距離我們太遠，知道了也沒用。”

　　“不錯。”莫求收回雜念，問道：

　　“還是說下這噬血玄功吧，此功如此了得，卻被稱之為邪功，應該有很大缺陷吧？”

　　“正是。”陸沐卉收斂笑意，面露肅容：

　　“據我所知，修行邪功之人，性情無不變的嗜血殘忍、毫無人性，雖然初期進階很快，實力暴漲，卻極少能成就先天，而且就算成了先天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至少壽命不長。”

　　“嗯…”

　　“這門功法應該屬于邪功中頂尖的存在，唯有身懷修行天賦之人才可修煉。”

　　“可惜！”

　　世間擁有修行天賦之人，少之又少，那青面虎有，卻偏偏入手了邪功。

　　可謂造化弄人。

　　“對了！”

　　說了幾句，陸沐卉想起一事，從身旁拿出個陶罐遞了過來：

　　“不負所托，煉星液已成。”

　　陶罐內，有粘稠水液晃動，視線落下，好似天際星河落入其中，美輪美奐。

　　見到此物，莫求面上不由一喜：

　　“多謝！”

　　這東西，是煉星石所化，有洗練法器之能，他對此渴求已久。

　　他入手煉星石已久，只可惜沒有法力，融成液體極其麻煩，有了法力卻幾日功成。

　　當下伸手接過，口中道謝。

　　“莫大哥身上有法器？”陸沐卉好奇開口，卻知道這等事不宜多問，道：

　　“習武之人血煉法器常有，不過這等事會大耗精神，莫大哥要慎重。”

　　“大耗精神？”莫求一愣：

　　“此言何解？”

　　“祭煉法器，相當于身體多出一部分，對神魂自然會有負擔。”陸沐卉一臉理所當然：

　　“尋常修仙者，大多只有一件法器，極少擁有多件法器的。”

　　“法器難尋、難煉，是原因之一，自身神魂不強，承受不住也是原因之一。”

　　莫求眼眉微挑，若有所思。

　　夜深，辭別陸沐卉，莫求帶著布帛、陶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端坐椅凳之上，他面露沉思。

　　血煉法器，會消耗神魂之力，但他此前竟然絲毫沒有感覺。

　　這是不是說，自己的神魂之力，要較之普通修仙者，還要強大？

　　未必不可能！

　　壯大神魂的功法，并不多見，就算是修仙者，也多靠丹藥滋養。

　　莫求修成三卷浮屠，識海更有星辰異變，神魂之力遠超常人也是應當，至少超過煉氣五層的陸沐卉。

　　定了定神，他掠過此節不想。

　　起身取了幾物，與裝滿煉星液的陶罐，一同放在書桌上面。

　　莫求有法器，而且還不止一件。

　　一共三件！

　　一柄飛劍、一塊粉色繡帕，最后一件較為奇特，是十余粒晶瑩剔透的沙礫。

　　前面兩件，來自逆盟的易公子，最后一件，則來自尚云祥。

　　目視面前的三樣法器，莫求不禁眼露遲疑。

　　選哪一件為好？

　　這等煩惱，若是被其他修仙者知道的話，怕是會不忿到吐血，區區一個武者，竟然為了選擇法器而煩惱。

　　思索再三，他最終選擇了其中像是女兒家東西的粉色繡帕。

　　飛劍、沙粒雖好，但如陸沐卉所言，御使法器對敵，也有訣竅。

　　他不懂御劍之法，貿然舍棄自己擅長的劍法，以法器對敵的話，怕是相當于自廢武功，得不償失。

　　反倒是這繡帕，雖然顏色不討喜，卻應該是一件防御類法器。

　　按十九娘的說法，這等法器較為少見不說，一旦血煉御使，也無需獨特法門。

　　拿起繡帕，朝陶罐內扔去。

　　繡帕浸入煉星液，當即劇烈抖動，更有無數星光自水中浮現。

　　“噼里啪啦…”

　　伴隨著星光閃爍，細微的聲響接連傳來，好似一連串鞭炮。

　　聲音起初極大，不過轉瞬就開始變低。

　　片刻后，再無異樣。

　　不多時。

　　莫求取出繡帕，又嘗試著把那飛劍拋了進去。

　　這一次，依舊有星光浮現，反應劇烈，不過眨眼間星光就告碎散。

　　顯然，煉星液的藥力到了極限。

　　好在飛劍上的氣息，也被消磨的七七八八，想來再用個一年半載，也能耗盡原主氣息。

　　第二日。

　　車隊上路。

　　在眾人忙碌之際，秦清蓉來到莫求身邊。

　　“什么？”

　　她的話，讓莫求面色微變：

　　“你打算定居這里，不走了？”

　　“不錯。”秦清蓉美眸微垂，掩蓋住眼中的不舍，低聲道：

　　“我與玲姐年紀都已不小，正好又碰到瑾夕，打算穩定下來過日子。”

　　“況且，有我們跟著，也會拖慢你們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