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白菁菁的預警,吳良等人亦是心中一緊,連忙望向了那頭駱駝。
眾人已經屏住了呼吸,靜靜聆聽著白菁菁所說的動靜。
可惜他們并沒有白菁菁的聽力,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吳良倒是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只見以那頭駱駝的四條腿為中心,湖水正在不斷向外擴散著一圈一圈極其細微的波紋。
只是那附近的湖水也只有一尺來深,看起來同樣的清澈透亮,因此若是不靜下心來仔細去看的話,很容易便會將這個細節忽略。
而這個細節則可以證明一件事情——這頭駱駝在動!
只是動的幅度極其微小,甚至連最輕微的顫抖都算不上,因此僅憑人類的肉眼根本就沒有辦法從它身上看出任何端倪。
“是一種極其細小的聲音,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慢慢的裂開…”
白菁菁也知道吳良等人可能聽不到她所能夠聽到的動靜,于是還特意將這聲音進行了一番比較具體的描述,盡可能的協助吳良對現在的情況做出判斷。
“小心防范!”
吳良微微頷首,對眾人說道,“后面那四個人的尸首亦需好生防范,不得有任何疏忽,若有任何異動立刻報我。”
“諾!”
眾人連忙應道。
一時間氣氛已是變得凝重起來,所有人都將工兵鏟拿在手中,隨身攜帶的“戰國連發弩”也保持著隨時可以發射的狀態。
仿佛一場大戰即將來臨一般。
眾人就這樣靜靜的等待著,誰也不曾輕舉妄動,連呼吸都盡量放緩盡可能不發出任何聲音,只能聽到白龍堆中特有的陣陣風聲。
高處諸葛亮看到下面的情況,心中不由的擔心起來,拉住身邊的于吉頗為緊張的問道:“老先生,有才哥哥他們怎么忽然一動也不動了,該不會是這個小湖真有什么古怪,他們似那瘋姐姐說的那般中了邪被定住了吧?”
“這…”
于吉亦是注意到了這個情況,一張老臉早已皺成了苦瓜,嘴上不由的發起了牢騷,“老夫方才便勸公子莫要節外生枝,怎奈公子有自己的想法,不肯聽老夫多言,唉,如今就剩我一個老朽與你一個稚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公子他們若是真中了邪可該如何是好啊…”
“老先生,話也不能這么說。”
諸葛亮卻并未因為于吉的話失了方寸,想了想又反駁道,“除了咱們兩個,這里還有十幾個甘愿跟隨有才哥哥出生入死的兵士,倘若有才哥哥真中了邪,憑我的頭腦與老先生的見識,再加上這些兵士的力量,倒也并非什么都做不成,只是現在咱們還沒有辦法確定有才哥哥那邊究竟什么情況,若是自作主張只怕亂了有才哥哥的計劃,這責任我可擔不起。”
于吉活了這么大年紀,世間能夠令他羞愧難當的事已是少之又少,因此被諸葛亮反駁了一番心中亦是沒有感到絲毫不適。
只見他捋著胡須沉吟了片刻,一雙老眼忽然亮了一下,凝神說道:“這么說起來,我倒有個辦法可以驗證公子等人現在的處境,同時也不至于亂了公子的計劃。”
“哦?老先生快說來聽聽!”
諸葛亮連忙湊過來巴巴的問道。
“簡單。”
于吉回身來到一名瓬人軍兵士身邊,伸手說道,“這位兄弟,勞煩將你的連發弩借老夫一用。”
于吉是吳良十分倚重的骨干成員,瓬人軍兵士自然沒有理由拒絕。
而從那兵士手中接過“戰國連發弩”,于吉再望向湖邊的吳良等人時,便已將“戰國連發弩”對準了腳邊的砂礫地面,接著輕輕扣動機括。
“啪!”
兩只鐵箭應聲射出,插入了地中。
下一秒。
之前還保持著靜止狀態的白菁菁則立刻回過了頭,一臉疑惑的望向于吉與諸葛亮等人所在的高地。
“白姑娘回頭了,公子也回了一下頭,如此看來應該不是中了邪,而是公子可能有了什么不同尋常的發現,正在帶領他們小心查探。”
看到白菁菁與吳良的反應,于吉連忙笑著沖白菁菁擺了擺手,表示這邊相安無事,同時心中亦是放心了不少,笑呵呵的對諸葛亮說道。
“菁菁姐姐的聽力真是一絕,這么遠的距離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諸葛亮亦是由衷的嘆了一句。
于吉眼見諸葛亮沒有夸贊自己機智,反倒夸贊起了白菁菁的過人聽力,心中自是有那么點小郁悶,當即口沫橫飛的自夸了起來:“老夫的堪輿之術亦是一絕,你只是來的晚了些,不曾見過堪輿之術的絕妙之處,想當初公子前往揚州豫章的海昏侯墓時,若是沒有老夫的堪輿之術…”
“上面怎么了?”
吳良察覺到白菁菁忽然回頭,亦是回頭看了一眼,剛好看到于吉正在笑呵呵的擺手,心中不由有些奇怪的問道。
“有人不知為何使用連發弩射了一箭。”
白菁菁正色說道,“不過于吉沖我們擺手,應該沒發生什么意外的事情,暫時不必在意。”
“估計是看我們半天沒有動靜,擔心我們出了什么岔子,又不敢驚擾我們,因此才用這樣的方式進行試探。”
結合白菁菁的描述,再看到于吉手中的連發弩,吳良已經有所猜測。
“嗯。”
白菁菁點頭表示認同。
“那細微的聲音還有么?”
吳良又問。
“從未斷過,而且越來越頻繁,不可放松警惕。”
白菁菁答道。
“嗯。”
吳良微微頷首,那頭駱駝四條腿周圍的細小波紋也從未停止過,看樣子它的身體極有可能正在發生著某種未知的變化。
就在這時。
“喀嚓!”
一聲吳良等人亦能夠聽清楚的響動驟然響起。
而這聲音的來源同樣是那頭駱駝。
并且吳良等人還清晰的看到,那頭駱駝的腦袋隨之略微向右側偏移了一下,而伴隨著這下偏移,駱駝脖頸的位置竟有一些細小的渣滓掉落下來,這些渣滓落在清澈透亮的水面之上,自是十分的顯眼。
“這是?!”
吳良目光一縮,扣住金剛傘機括的同時,繼續細細觀察那頭駱駝。
只見駱駝那鈣化成了水泥灰色的脖頸處,表面竟然出現了數道細小的裂痕,而透過這些細小的裂痕,則可以隱約看到一絲似乎正在緩緩向外滲出的殷紅…
這殷紅,是血?
如果是血的話,那么這頭駱駝便極有可能是活著的,因為無論是鈣化還是死亡,駱駝的血液都將會很快凝固,并且很難繼續保持這樣的顏色。
如果不是血…
那可就不太好說了,至少現在吳良還沒有辦法做出準確的判斷。
緊接著。
“喀嚓!喀嚓!喀嚓!…”
更多的眾人都可以聽到的響動傳來,更多的渣滓落入湖水中,裂縫也隨之越來越多,而那頭駱駝的腦袋亦是在不斷的偏移,似乎是想轉過頭來看向他們。
與此同時。
它腿上的關節部位亦是開始出現裂痕,同時也在發生著極為緩慢的彎曲。
它似乎…
真如方瓊所說的那般,復活過來了!
只是這具已經嚴重鈣化的身體束縛了它的行動,在這之前,它必須先掙脫這一層堅甲一般的束縛,才能夠恢復自由。
若它還活著,這無疑是一個極為痛苦的過程,即使掙脫恐怕亦只有死路一條,這可絕對不僅僅只扒了一層皮那么簡單。
而若它已經死去…
那又是什么在控制著它的身體,讓它重新“活”過來的呢?
“公子…”
眾人已是一臉驚疑的看向吳良。
“穩住!”
吳良輕聲喝道。
如果僅僅是這樣一頭駱駝,哪怕是“死而復生”的駱駝,只要他們足夠小心,并且沒有什么神秘力量對他們造成影響的話,想來應該還不至于對他們造成太大的威脅。
而按照方瓊此前的描述,這里的東西除了復活過來將人拖入湖中之外,似乎也并沒有什么無解的神秘力量。
所以,吳良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試圖搞明白駱駝“復活”的真相。
終于。
那頭駱駝將頭轉了過來。
此刻的它外表已經多了許多裂縫,看起來就像一尊破碎之后又重新粘合起來的陶器。
而那層鈣化的表皮下面,殷紅色的物質卻并未如吳良所想的那般真的滲出來,此刻看起來像是某種凝膠狀的固態物質。
除此之外,它的眼睛也同樣受到了嚴重的鈣化。
已經沒有了活著的生物該有的靈動,甚至沒有了一絲水潤,眼珠子上面蒙著的是一層鈣化的灰白色硬殼,看起來就像得了白內障一般。
轉過頭來的同時,那頭駱駝四條腿上的幾處關節亦是已經掙開了那層鈣化層的束縛。
它緩緩的轉過身來,正面朝向吳良等人。
這是一頭十分健壯的駱駝,本身就給人不小的壓迫感,此刻渾身還布滿了那由一層水泥灰色的鈣化層組成的“盔甲”,更是顯得頗具戰斗力。
“大伙聽著。”
吳良感受到一絲威脅,目不斜視的說道,“若這畜生襲擊我們,不必留手,格殺勿論!”
完整的駱駝與分隔成塊的駱駝,對于吳良來說同樣具有一定的研究價值,因為無論怎樣吳良最終都一定會將它切片,好生看看它的內部究竟變成了什么樣子,又是什么東西在支持著這副模樣的它還能夠“活”過來。
“諾!”
典韋早已將兩柄手戟握在了手中。
其他人亦是一手持有工兵鏟,一手握著“戰國連發弩”,隨時準備迎戰。
話音未落。
駱駝那寬大的腳掌自水中抬起,再落下時擊打水面發出了菲lv賓國家跳水隊跳水時才能搞出來的巨大聲響。
它終于還是將吳良等人當做目標,一步一步向他們走來。
最開始的時候,似乎還在適應這副已經僵硬的身體,因此每一步走的都比較緩慢,并且看起來搖搖晃晃極不協調。
但走了兩三步之后,似乎便已經完全適應。
接著速度猛然提了起來,踩著巨大的水花向吳亮等人猛沖過來。
“宰了它!”
吳良不愿在一頭牲口身上冒險,當即一聲令下。
“啪!啪!啪!…”
“戰國連發弩”機簧跳動的聲音不絕于耳。
楊萬里與五名兵士直接拿出了清空箭匣的氣勢,且戰且退的同時,無數小鐵箭形成了一片不算密集的箭雨,向那頭駱駝身上猛射。
“咔!咔!咔!…”
然而成效并不怎么大。
小鐵箭射在駱駝的那層鈣化表皮之上,要么因為角度問題直接被彈飛,要么射了進去,但卻僅僅只是沒入大約一寸的深度,這樣的深度根本就沒有辦法傷及皮糙肉厚的駱駝的要害,莫說是這樣一頭“不死駱駝”,便是普通的駱駝恐怕亦是沒有大礙。
還有幾只小鐵箭剛好射入了鈣化表皮上裂開的縫隙,甚至射進了駱駝的腿關節。
雖然比其他的小鐵箭深了不少,但這卻同樣并未起到阻止駱駝行動的作用…
這頭駱駝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依舊一往無前的向吳良等人沖來。
就在這時。
“嗡!嗡!”
兩個力道十足的破空聲響起。
只見典韋且戰且退的同時,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繞到了駱駝身側。
接著他猛然矮下身子,一子一母兩柄手戟亦是壓的很低,找準時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向駱駝身下的幾條腿。
什么是戰斗經驗,這就是戰斗經驗!
戰場上對付騎兵,尤其是重甲騎兵最有效的方式便是斷馬腿。
而面對這頭渾身布滿鈣化鎧甲的駱駝,自然也是同樣的道理,不管它有多么的兇悍,只要斷了腿,它便是在有力氣也無法使出。
“唰!唰!”
伴隨著兩聲響動,四條駱駝腿便有三條應聲而斷。
“夸嚓!”
駱駝腳下一空,龐大的身子便已重重的摔在地上。
與此同時。
它背上駝著的那兩個大木頭箱子亦是重重的甩落在地,瞬間碎成了一地的木渣,里面的東西隨之散落了一地。
玉器?!
吳良不由睜大了眼睛,不過他驚疑的并不是玉器的數量,而是這些玉器的造型,那似乎都是“九竅玉”!
這種玉器吳良已經見了不少,許多瓬人軍兵士也都并不陌生。
正所謂“金玉在九竅,則死人為之不朽”。
“九竅玉”正是用來封閉墓中死者九竅的玉器,這種玉器個頭通常都不太大,造型則是大同小異,不過使用的玉料卻都一定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極品。
另外。
吳良一眼就能夠看出來,這些“九竅玉”皆是隨尸首下過葬的玉器。
玉器上面那種多年與尸首親密接觸才會滲入并化開的紅色或黃色的痕跡,吳良亦是再熟悉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