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將那條狗送入陵墓之后,吳良等人便在陵墓之外等待。
期間吳良還不忘向于吉打聽一些可能有所幫助的東西:“老先生,《周易》有云:‘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堪輿之術便是起源于八卦易學,你既專精此道,想來對同樣以八卦易學為根基立下的‘陣法’也不在話下吧?”
“這…公子有所不知,堪輿與陣法雖然都起源于八卦易學,但兩者卻不可同日而語。”
于吉沉吟了片刻,為吳良悉心解釋道,“堪輿之術在與觀法于地,地相是死的,因此只要掌握了其中規律,便可無往而不利;可陣法之道卻是人力所為,將八卦搭配變為六十四卦,又將六十四卦進行任意搭配,可謂千變萬化難以捉摸。老夫雖精通堪輿之術,卻絕不敢妄言精通陣法啊。”
“原來如此…”
吳良凝神消化了片刻,點了點頭又問,“這么說起來,老先生雖然不是精通陣法之道,卻也應該還是有些了解的吧?”
“若是旁人問起這個問題,老夫恐怕便要端起來了。”
于吉沖吳良歉意一笑,說道,“但面對公子,老夫還是照直了說吧,對于這陣法之道老夫可謂是七竅只通了六竅——一竅不通,若公子想要老夫幫忙布置陣法,又或是破解什么陣法,老夫實在是無能為力,最多只能為公子解答一些八卦易學方面的理論。”
“明白了。”
吳良微微頷首。
其實他對于吉也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因為以于吉那愛顯擺的性格,倘若他真對陣法之道有所了解的話,方才諸葛玄說起墓中“陣法”的事情,這個老童子便已經跳出來自告奮勇了,如何肯輕易放過這么好的在眾人面前裝叉機會?
不過通過于吉剛才的解釋,吳良已經對所謂陣法有了一些新的認識。
感覺上陣法就像一個打亂了的密碼鎖,密碼就掌握在布置陣法的人手中。
旁人想要破解陣法可能便需要從六十四卦中找出正確的密碼,并且大部分情況下可能還只有一次嘗試機會,只要失敗便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價。
就像這座墓中那疑似“陣法”的迷陣,倘若不是諸葛玄足夠謹慎,恐怕此前死的就不是那兩條狗了,而是他自己。
也是因此,破解陣法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當然,陣法也并非完全沒有規律可行。
它的內核便是八卦易學。
可以將這玩意兒看做是后世的程序代碼,將通俗易懂的程序代碼自由組合起來便可以創造出許多截然不同的陣法。
而只要破解了程序代碼中的邏輯公式。
便有可能可以像黑客一樣自由出入、復制、甚至是惡意篡改使陣法徹底癱瘓…
所以說,倘若墓中的迷陣果真是某種陣法,或者干脆就是吳良懷疑的“八陣圖”,于吉就算不懂“陣法之道”,也依舊能夠發揮一些作用。
至少他是這里最精通八卦易學的人。
有可能在查探的過程中幫助吳良解讀陣法的內核與規律,等同于吳良隨身帶著一個“程序代碼”的翻譯,自然不可或缺。
“公子,倘若墓中果真布置了厲害陣法,我們最好不要冒進,墓中的珍寶就算再重要,也沒有咱們的性命重要。”
于吉見吳良若有所思,又有些擔心的勸道。
“放心,我自有分寸,而且倘若無法順利解開陣法,我還有留有厲害的后招。”
吳良回頭笑道。
“什么厲害的后招?”
于吉連忙問道。
眾人也是一臉好奇的看了過來。
“秘密。”
吳良神秘一笑。
只過了十幾分鐘,吳良便沖墓中使用了古今通用的喚狗語言——嘖舌。
之所以說是古今通用的喚狗語言,是因為吳良來到這個時代之后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狗,并且見過很多人叫狗的時候,用的也都是這樣的方式。
就連諸葛家的這條狗也是一樣。
前些日子吳良前來拜訪的時候,這條大黃狗搖著尾巴不停繞著他打轉,諸葛亮的母親便是這樣將這條狗叫走的。
“嗚汪!汪汪汪!”
墓中立刻傳來大黃狗的叫聲,聽起來并不算遠,而且通過叫聲可以聽出,這條狗的身體狀況也是相當不錯。
吳良繼續叫它。
大黃狗也在墓中不斷的回應他,叫聲漸漸的開始變得急切起來,偶爾還會發出聲音“嘰嘰嘰”的急躁聲音。
但吳良在外面等待了一陣子,卻始終不見大黃狗從墓中跑出來。
而在這個過程中,隨著吳良不斷的叫它,還能夠聽到大黃狗的爪子在地上快速跑動,甚至不停撓墻的聲音。
但就是不見大黃狗的蹤跡。
“這么快就已經困在里面了么?”
吳良微微蹙眉,看來諸葛玄剛才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而且實際情況似乎要比諸葛玄所說的更加嚴重,根本就用不了幾個時辰,大黃狗才剛進去一小會就已經迷失在了里面。
吳良覺得已經可以判斷為:
不管是人還是動物,只要進入墓中便會立刻受到那個所謂“陣法”的影響,與在里面停留的時間并沒有直接關系。
吳良心中還有最后一點僥幸心理,又嘗試著叫了一遍。
情況依舊沒有發生改變,甚至這一次那條大黃狗的聲音聽起來似乎還比之前遠了一些。
“菁菁,你可聽到了什么動靜?”
吳良回頭問道。
“除了那條黃耳跑動與撓墻的聲音,我并未聽到其他的動靜,哪怕最輕微的都沒有。”
白菁菁如實說道。
“若是如此,基本就可以排除墓道中設置了機關的可能性了。”
吳良沉吟道。
他所理解的“機關”,乃是那種能夠顛倒墓道反正、移動墓道墻壁、又或是改變墻壁形狀之類的機械機關。
這種機關將會令墓道隨時發生變化,從而達到將人或動物困在其中的效果。
不過機械機關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運作的時候一定會發出一些聲音,這是將近兩千年后的后世都不曾解決的難題,現在自然也沒有可能解決。
“汪汪汪…嘰嘰嘰…”
大黃狗還在墓中急切的叫著。
吳良回過神來,隨即將隨身攜帶的“蠶神寶絲”一頭捆在自己與典韋身上,另外一頭則交到了楊萬里手中,囑咐道:“菁菁,老先生,楊萬里,我與典韋進去尋找這條黃耳,你們三人暫時留在此處,好生看管蠶神寶絲,倘若聽到我與典韋的呼叫,便立刻拉動繩索牽引我們出來。”
“是。”
楊萬里連忙應道。
白菁菁看起來似乎有些不放心,但聽到吳良最后那句話,她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她的聽力最好,倘若吳良與典韋真遇到了什么問題呼救,哪怕聲音微弱一些,她也能夠聽得到,留在此處翻到能夠在某種程度下保障吳良的安全。
“是不是也帶上老朽?老朽雖不會陣法之道,但也想進去親眼見識一番。”
于吉則極為少見的自告奮勇了起來,要知道就在剛才,這個老童子還是一臉的惶恐呢。
可見“陣法之道”對他也是有著不小的吸引力,竟能抵消心中的恐懼。
“老先生莫急,這次我與典韋進去只是初步查探,你體力差些,還是先在此處歇息片刻吧,之后有的是機會。”
吳良笑道。
“既然公子這么說,老朽自當遵命。”
于吉這才默默的退到了一邊,卻忽然又鼓起眼睛對楊萬里喝道,“你這后生又在想些甚么,只用雙手拿著寶絲怎么能行,若是一個不留神脫了手,公子與典韋豈不是就出不來了?還不快將寶絲在這兩根木樁子上多繞上幾圈!”
“我正要如此…”
楊萬里連忙照做,等做完了心里卻不爽了起來,立刻反唇相譏道,“你這雜毛老道,我曾經還救過你一命哩,你不領情也就算了,竟還當著公子的面如此罵我,天下怎會有你這般忘恩負義的黑心老道!”
“說起此事,老夫還未曾追究你險些壞了老夫道行的事情!”
一聽這話,于吉更加跳起腳來。
“我呸!我呸!我呸呸呸!我先將你牙槽里那半粒粟米啐還于你,我惡心死你這雜毛老道!”
楊萬里則氣的隔空吐起了唾沫,毫無形象可言。
要知道這貨現在好歹也在瓬人軍內任了軍候一職,大小也算個長官,竟像個孩童一般做出如此幼稚的舉動,實在有些不顧顏面。
“你敢啐老夫,老夫也啐你,我呸!我呸呸!老夫唾棄你!”
“吳有才,你也不管管他們?”
白菁菁怕被兩人波及,已是快速躲到一邊,倒也不忘向吳良求助。
吳良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他們二人,此刻已是見怪不怪,只是騷騷一笑說了一句:“俗話說‘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相愛’,若非愛到了深處,他們又怎會如此熱烈的交換口水,我看還是隨他們去吧。”
一聽這話,楊萬里與于吉立刻沒了聲音。
白菁菁反應了一下之后,俏臉也是瞬間紅了一片,接著狠狠的剜了吳良一眼,跺著腳背過了身去。
“老先生,楊萬里,祝你們幸福…不過注意不要誤了正事。”
見自己一句話便輕松解決了一場爭端,吳良也是頗為自豪,挺著胸膛如同獲勝的將軍一般帶領典韋走進了墓道之中…
吳良的這段“蠶神寶絲”只有二十來丈長,換算成后世的計量單位,也就是七十來米。
而諸葛玄此前探墓時已經用上了五十余丈的麻繩,并且依舊沒有走通整條墓道…
因此吳良很清楚,“蠶神寶絲”根本就不夠長,并不奢望第一次探查便能夠得到許多諸葛玄不曾查探出來的東西。
他這次要做的。
便是搞清楚墓道之中的具體環境,并且驗證自己之前的一些設想。
因此進入墓道之后,吳良與典韋走得非常慢。
他幾乎每走出幾米的距離便要停下來仔細觀察墓道的墻壁與地面情況,絕不放過任何一丟丟可能有用的線索。
不過情況并不太樂觀。
經過多次觀察,他發現墓道中的墻壁與地面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使用的材料不過就是極為普通的石磚與灰漿,工藝也沒有任何亮眼之處。
并且他還故意用一條繩子與自己的零號金戒指做了一個簡易的垂直水平儀。
黃金不會像鐵器一樣受到普通的磁力或是磁場影響,因此繩子吊著零號金戒指垂下來便是一條標準的垂直線。
如此經過多次測量比對,他發現墓道的墻壁與地面也都是極為標準的垂直線,不論橫向還是縱向都并未出現一丁點偏差,再加上這里面又沒有向上或是向下的臺階,便已經基本可以排除這里設置了類似于“懸魂梯”原理的感官陷阱的可能性。
這方面沒有值得注意的發現,吳良又換了一個方向,再次呼喚困在墓中的大黃狗。
大黃狗的叫聲隨即傳來。
這次聽起來很近,似乎與他只有一墻之隔!
“典韋,這邊!”
吳良立刻帶著典韋向前奔去。
大黃狗的叫聲顯然是在他們還沒有去過的方向,眼下他們還并未走過需要選擇的岔路,只能繼續向前搜尋。
而方才大黃狗的叫聲,聽起來就在這一側。
然而。
當吳良與典韋轉過來的時候,卻并未在這一面看到大黃狗的蹤跡!
“奇怪,方才明明就在隔壁,難道這黃耳聽到我的呼喚之后跑錯了方向,反倒向更深處跑去了?”
吳良心中不解,連忙再次呼喚:
這一次大黃狗的叫聲依舊很近,而且還是在隔壁。
只不過這次的“隔壁”。
卻是吳良與典韋剛剛經過的那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