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讓…”
聽到這兩個字,趙寵明顯愣了一下,有些驚疑的望向吳良。
“呵呵。”
吳良很是滿意趙寵的反應,臉上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
邊讓,字元禮,陳留郡人士,乃是東漢末年頗有名望的名士、大儒,與陶洪丘、孔融齊名。
歷史文獻中記載,此人博學善辯,長于占射(推演),曾作章華賦一文,名頭一時無兩,后來還得到議郎蔡邕與大將軍何進賞識,擔任過九江郡太守一職。
再后來天下大亂,他又棄官返回陳留郡居住。
然而就在去年,曹老板平定兗州黃巾軍,自領了兗州刺史一職。
那邊讓不是個能屈能伸的主兒,仗著自己的幾分才名,全然不將曹老板放在眼中,甚至還多次在公開場合輕視已貶低于曹老板的身世、德行以及名聲,此事被曹老板知道后,果斷派人將其就地杖殺,一代名士就這樣草率的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在曹老板看來,杖殺邊讓是一件“一石兩鳥”的事情,既可解心頭之恨,又可震懾陳留郡、乃至天下士族。
但令曹老板沒有想到的是,震懾的作用確實是起到了,但同時也成了張邈、陳宮等人之后反叛于他的導火索之一。
需知那時地方上的士族之間大多往來甚密,說是同氣連枝也不為過,張邈、陳宮等人見邊讓被殺,心中自然憤怒不已,同時又憂心稍有不慎曹操便會再對他們開刀,于是惶惶不可終日,這種情況下,陳宮借題發揮拉攏張邈一同反叛,成功率自然極高。
除此之外,張邈還有自己的擔心。
當年曹老板與張邈一同舉兵征伐董卓時,袁紹當選了征伐軍盟主,之后便不將其他人放在眼中,張邈直言不諱得罪了他,袁紹曾數次命令曹老板除掉張邈,可曹老板把張邈當自己人,始終不肯動手。
甚至曹老板這次討伐陶謙時,還將一眾家眷托付給了張邈,由此可見曹老板對他有多信任。
但張邈卻始終記得當年的事,暗自擔心曹老板哪天再與袁紹合作時,終會不顧往日情誼將他的人頭當做“見面禮”送給袁紹。
如此之下,張邈配合陳宮叛曹而迎呂布幾乎已成定局,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事罷了。
說了這么多,其實總結起來就一句話:
曹老板杖殺邊讓已經給陳留郡的士族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此刻的他們已宛如驚弓之鳥,哪怕只是聽到此事也要聞虎色變。
趙寵現在的反應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正好給了吳良可乘之機。
雖然這么做可能有點坑害曹老板,進一步加深張邈以及陳留郡內士族對曹老板的成見與恐懼,沒準兒有可能刺激他們提前發動叛亂。
但有得必有失嘛,吳良決定替曹老板原諒自己…
“你、你笑什么?”
看著吳良怪異的笑容,趙寵有些不自在的問道。
“趙司馬,你可能已經知道,曹使君賞給我的宅子便是邊讓的老宅吧?”
吳良意有所指的說道。
“那又如何?”
趙寵神色微變,強撐著反問道。
這事他自然知道,郡內士族最近一些時日探明了吳良的身份家世之后,還曾于私底下議論曹老板不知所謂,貴賤不分來著。
但現在此事從吳良口中說出來,意味卻有些耐人尋味了。
難道曹操是故意為之?
“那就說點趙司馬不知道的,你可知瓬人軍乃是曹使君親自成立的新軍,而我也是曹使君親自認命的司馬吧?”
吳良繼續笑呵呵的說道。
“那又如何?”
趙寵心中已經開始打鼓,當即又下意識的反問。
“好!好一個‘那又如何’!原來在趙司馬心中,曹使君不過只是個‘那又如何’,這話我先記下了。”
吳良果斷抓住這四個字,大聲說道,“我就直說了吧,瓬人軍即是曹使君親自成立,便由他直屬,我來找典韋也不過是為曹使君辦事,既然趙司馬將陳留守軍與瓬人軍分的如此清楚,而我又不想令趙司馬為難,便只好將此事如實上奏了,告辭!”
說著話,吳良竟真的轉過身去,邁開大步頭也不回的向營外瀟灑走去。
這…!?
趙寵瞬間慌亂起來。
吳良話里話外的意思明顯的不能再明顯,典韋是曹老板要的人,你非但不識抬舉還出言不遜,難道想步邊讓的后塵?
好!好得很,老子這就向曹老板告狀去,咱們看誰的脖子硬!
“留步!請吳司馬留步!”
趙寵雖受陳留太守張邈信任,但名頭和影響力與名士邊讓相比差的可不是一點。
畢竟之前王慶已經與吳良詳細說過了郡內士族門閥的狀況,他們家和王慶所在的王家基本處于同一水平。
曹老板杖殺邊讓都只是一句話的事而已,趙寵與趙家這樣的二流門閥只怕連曹老板一記白眼都承受不起,如何敢讓吳良上奏打小報告?
更重要的是。
他依附張邈這一邊已有時日,私下肯定說過不少不該說的話,也做過一些與曹老板作對的事,完全經不起查…
見吳良依舊沒有留步的意思,趙寵只得連忙小跑著追上來,一邊跑一邊叫道:“吳司馬請留步,有話好說嘛,瓬人軍若要用典韋,我準他幾日假便是,如今曹使君正在攻打徐州,只怕公事繁忙,這等小事又何必驚擾于他?”
“才借幾日?”
吳良終于停下腳步,扭過頭來卻是一臉的不滿。
“那依吳司馬的意思呢?”
趙寵頓時有一種陷入泥潭的感覺,卻也只能無奈問道。
“趙司馬,我聽聞你與典韋并不對付,又何必非要將此人留在麾下礙眼呢?倒不如來個眼不見心不煩,你好我也好,豈不皆大歡喜?”
吳良笑呵呵的道,說完又轉頭看向了不遠處準備束手就擒的典韋,頗為尊重的問了一句,“典韋,你自己是什么想法,但說無妨。”
“吳司馬…”
這一刻,典韋臉上一陣錯愕,心中卻驀地涌出一股熱流。
生平第一次,有一個吳良這種身份的人在意他的想法,而不是將他當做一頭任人擺布的牲口…
“吳司馬的想法,便是韋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