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黃金!
眾所周知,黃金是一種化學性質非常穩定的貴金屬,不會像其他金屬一樣發生氧化。
即是說,即使在這種潮濕惡劣的環境下,黃金也能夠十分完好的保存千萬年,也是因為這個特性,黃金才從諸多金屬中脫穎而出,成為歷朝歷代乃至整個世界的貨幣本位,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紀也不曾改變。
而這座“小山”表面之所以會呈現熏黑色。
則大概是因為日積月累的污垢在濕氣的作用下附著在了上面,又或者是因為這些地下水中含有少量的酸性物質,對黃金表面造成了一些輕微腐蝕所致。
當然,也僅僅只是表面那薄如發絲的一層,否則吳良僅憑指甲去摳,又怎能輕易摳出藏于下面的金色?
“有才賢弟,這些銅錢當如何處理?”
曹稟不明所以,依舊望著面前的海量銅幣,有些出神的問道。
吳良穩定了下情緒,不動聲色的回過頭來問了一個扎心的問題:“軍候,當下銅錢還能在市面上流通么?”
“這…”
曹稟聞言一愣,隨即面露扎心之色,很不情愿的證實了吳良所學,“長安洛陽一帶百姓受董賊小錢所害,早已無人肯收銅錢,多以物易物,在偏遠一些的地區或許尚可流通,但也有限的很。”
“你說的是五銖錢,如果是秦半兩呢?”
吳良又問。
“半兩?”
曹稟沒讀過史記,對數百年前流通的錢幣也沒什么概念,又面露詫異之色。
吳良也不廢話,彎腰從錢堆中拿起幾枚銅錢遞到曹稟手中,借著火光將銅錢上的兩個篆體小字指給他看:“軍候請看,右為‘半’左為‘兩’,這些都是西漢初期沿襲秦制流通的半兩錢,這些錢放到現在還能流通么?”
“這…”
曹稟的心已經涼了半截,皺眉看著那兩個小字,甚至還有些不甘心的用力搓了幾下,但半兩就是半兩,他也不是賭神,怎么搓都不可能將那兩個字變成五銖。
何況就算是五銖錢,放到現在也極難用來補充糧餉…
那些兵士雖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同樣能聽明白吳良在說些什么。
大家你看看我我望望你,興奮的表情也逐漸凝固在了臉上。
此刻在場每一個人的心情都無比凄涼。
難道熬了那么多夜,費了這么大勁,死了那么多人,最終就掘出來這么一堆毫無價值的破銅爛鐵,圖個什么?
見曹稟與眾人已然一副要死的表情,吳良再次偷笑。
現在情緒已經鋪墊到位,這時候再讓他們絕處逢生,驚喜便可加倍,如此他的價值也將更加充分的體現出來。
如此想著,吳良又指著身后的那座“小山”說道:“軍候,你再看這是什么?”
“什么?”
曹稟有些艱難的將目光從手心中的幾枚半兩上移開,看向吳良所指的地方,聲音沉悶無力的問道。
吳良咧嘴一笑,拿出之前別在后腰的銅匕首,在“小山”上輕輕一刮。
表面那層黑色物質被刮開的同時,藏于其中的金色立刻在火光的照射下令人眼前一亮。
“這、這、這、這是…”
曹稟瞳孔猛地一縮,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臂指著那座“小山”,張著嘴巴“這”了半天卻連一句話都無法完整說出,甚至雙腳還在難以置信的向后退卻。
眾兵士也是瞬間瞪大了眼睛。
有人雖然還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但那抹扎眼的金色與曹稟的反應卻是他們有目共睹的,那下面的東西絕對不容小覷。
“黃金。”
吳良淡淡的道。
“!!!”
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所有人的身體都不由自主的僵直了一下,仿佛不慎踩到了電門。
黃金!
一座由黃金堆砌而成的小山!
這豈不就是傳說故事中才會出現的金山!?
毫無疑問,貧窮不僅能限制現代人的想象力,東漢末年的人也是一樣,普通老百姓通常都很難想象的出“大老虎”家的地下室里是一副什么樣的情景。
吳良看著眾人,決定給他們一些接受的時間,并未出聲打擾。
實話實說,先前發現這竟是一座金山、而曹稟等人還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吳良并非沒有產生將其占為己有的想法。
但略微斟酌過后,他最終還是決定上交曹操,先抱上這條大腿再說。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以史為鑒,在亂世之中,一個普通人擁有大量資產還真就未必是什么好事。
這批黃金留在他手中,只要稍微走露出一點風聲,立刻就會被各路豪強找上門來,巧取豪奪各種手段層出不窮,稍有不慎命就要丟,甚至連家人也要受到牽連,一丁點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當然,他也可以選擇用黃金來招兵買馬,不求與各路諸侯逐鹿沙場,只求明哲保身。
但“樹欲靜而風不止”,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可就不是你想明哲保身就能明哲保身的了,一定會有人將你卷入戰亂之中,還是不死不休的那種。
而縱觀東漢末年歷史,諸如呂布、諸葛亮、關羽、張飛、龐統、周瑜、典韋…之流的英雄豪杰不勝枚舉,這些人哪個不比他聰明,哪個不比他勇猛,可結局又是怎樣?
就算是曹操這樣舉世聞名的奸雄,不也有敗走華容道的時候?
所以人最重要的是看清自己。
和平年代而來他既不會兵法陣法,又沒有天下無敵的武功,甚至連死人都沒怎么見過…很多方面的差距都不僅僅是熟知歷史就能夠彌補的,真要讓他跑去帶兵打仗可能還不如歷史上最有名的鍵盤俠趙括,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好好發揮自己的專業特長,做個成功男人背后不可或缺的男人,過上前世最向往的奉旨盜墓的冒險生活難道它不香么?
最重要的是…
據吳良所知,碭山之中可并不只有梁孝王劉武墓,而是藏了一整個漢梁王墓葬群。
其中后世考古界最為著名的“天下石室第一陵”梁孝王王后墓就藏于隔壁那座山麓之中,還有梁共王劉買墓也在附近,這些墓直到九十年代左右才被考古專家發掘,并且均未受到嚴重的盜墓損壞。
即是說,歷史上曹操就只找到了梁孝王劉武墓,并未發現其他陵墓。
如此說來,那些陵墓中的寶藏不就是專屬于他一人的么?
這么一想將這批黃金交給曹操即可換取一個身份與一份庇護,從此在這亂世之中過上相對安穩的日子,也就沒有那么心疼了不是?
正當吳良“從心”的想著這些的時候。
“嗚嗚嗚…”
旁邊忽然傳來沉悶的嗚咽聲。
吳良連忙回身望去,只見曹稟不停的聳動著肩膀,一行清淚正順著他黝黑的臉龐悄然滑落。
見吳良與眾兵士看來,曹稟慌忙擦了一把臉,尷尬的解釋道:“我這是高興,我長了這么大從未見過這么多黃金,我爹也是!我伯也是!我太公也是…我與你們打包票,就算是他們見了也要高興的落淚。”
是么?
吳良頓時來了興致,曹丞相哭起來的樣子倒確實有些令人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