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76 封門封門
“此事斷然不能應下的！村子能夠活到如今，是祖祖輩輩爭來，哪能隨便說棄就棄？”老人沙啞的聲音響起。
陸長生眉間露出一絲異色。
這時，那蒼老的八叔目光一掃，落在他身上，“你就是從外頭回來的陸家小子陸黑子？”
“快！叫八祖爺！”
“長生，快過去！”
······
四周的人紛紛叫道。
陸長生微微一笑，搖頭不語。
見他不動，其他人知道有些不對，立馬收住嘴，看向別處。
只有幾個親近陸家的漢子朝著陸長生擠眉弄眼。
陸父推了推陸長生。
然而，陸長生不想動，這里卻是沒人能夠讓他動絲毫。
八叔顯然沒想到自己開了尊口，連一個毛頭小子都叫不動，怒著拍了拍椅子扶手：“混賬！怎地？沒聽到么？”似知道奈何不得陸長生，于是搬出了祖老的資歷，朝陸父喝道：“柱子！你是怎么教娃的！”
陸長生拉住慌亂的陸父，冷眼道：“我阿爹怎么教的，用不著你來多舌！”
一句話，讓四周頓時一靜。
八叔身為當今輩分最老的獵人，可說是德高望重，就是村正也比不上，平時里，哪怕是最桀驁的獵人，在八叔面前，都要乖乖地行禮，卻沒人想到，會有一天，村里的小輩敢這么直面懟他老人家。
不等他發怒，陸長生冷聲道：“好了！鬧劇也該結束了！”他看向八叔，大步向前。
“你——你要干什么？”八叔意識到了不對，正開口大聲喝止，卻見陸長生幾步走到跟前，道：“我一看你就不是人！”
他猛地抓住八叔的衣服，用力一扯。
吧嗒！
衣服被扯開，露出一具干瘦的身體，皮表滿是褶皺的肌膚，像是老樹樹皮，上面布滿了點點老人斑，只是渾身已經沒了幾兩肉，像是皮包骨一般。
陸長生心中嘀咕了一下，手上卻是毫不含糊。
要說，眼前這‘八叔’也是奇怪，要不是離得近，恐怕自己都感覺不到對方身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陰冷氣息。
這也是他敢毫不忌諱動手的緣故。
還有，這世道，長命者不是沒有，但至少要有修為在身，之前聽張熊說起這八叔，已經活了四代，心中才留了個心眼。
陸長生這一動，可是把其他人嚇了一跳，紛紛露出驚怒之色。
眼看著八叔瘦小的身子掉落在地，許多人顧不得其他，紛紛涌上來想要制止！
這時，陸長生卻是提著‘八叔’的身子，身上一股強橫的氣息涌出，撲來的五六個青壯年頓時被震飛出去。
“長生！你這是要干什么？快放下八叔！”
“快放下！”
······
陸長生沒有說話，將四周人攝住，便是提著八叔，往村西而去。
“長生！你——這是——”村正追了上來。
陸長生速度沒有放快，否則的話，別說是他們，換個煉皮境武者，都難以趕得上。
“八叔已經不能算是人了！”陸長生說道。
追來的獵人和村正頓時一驚，臉上滿是驚疑之色。
卻在這時，陸長生忽然走到了一座宅子里頭。
村里多數是泥瓦房子，只有少數一些人，才建了宅院。
村正等人認得，此處正是八叔的住處。
話說，這八叔自獵人隊退下來后，就自行進了這老宅子居住，平常很少接觸其他人，若是真有什么事，才出門見人。
陸長生直接踹門走了進去。
剛才對八叔動手的時候，他感覺到八叔身上的陰冷氣息和某個地方出現的陰冷氣息有了瞬間的聯系，因此才能一路尋來。
屋內一片黑暗。
不過對陸長生并沒有什么影響，他掃了一眼，走到床榻上，猛地一踩，轟地一聲，卻是出現一個空洞來。
村正正讓人點起火把，就看到陸長生提著八叔的身體跳了下去。
一股陰冷的風襲來。
整個屋子都似進了寒冬一般。
村正和其他幾個獵人緊了緊衣物，跑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沿著洞穴往下走去。
沒過多時，就看到前方一人站在那里，漆黑一片，連火把都照不得清晰，只覺得火光下，那身影搖曳不斷，尤似詭影。
“誰！”
“是我！”
“是長生啊！”村正舒了口氣。
往前走了幾步，才看到那人影果然是陸長生，手中提著的八叔已經放在地上，發出夢囈般的聲音。
這時，他們才看到陸長生跟前，有一個黑色的血池，里面漂浮著一顆顆搭著毛發的骷髏，頭上卻是堆著一些黑土，有些長出了一些翠綠的嫩芽。
見到這一幕，眾人心中一提，只覺得空氣中的冰冷越發的刺骨了，似乎那血池子中，有一雙雙眼睛在盯著他們看一般，又覺得那骷髏頭上的綠芽有著不可阻攔的誘惑力。
“別看！那是不干凈的東西！”村正低喝道。
村子能夠無活到如今，對于詭多少有點了解的，尤其是這些出外打獵的獵人。
聽到村正的話，其他獵人連忙把目光從血池中移開。
“這里怎么會有這些東西？”
“是啊！這些看著就不是什么好東西，為什么會在八叔的屋子底下？”
······
獵人們滿是驚懼，又想起先前陸長生所說的話，一個個驚恐不已。
“八叔~不會真的不是人了吧？”
“想想······八叔沒有修煉武學，卻能活這么久，似乎——”
以前他們不敢猜測，只覺得八叔是特例，如今看來，顯然是另有內情！
村正看向陸長生，發現他正站在一張石桌邊上，手里拿著一本書，看得認真，于是忍不住問道：“長生！你這是在看什么？”
片刻后，陸長生抬起頭，嘆了口氣，道：“關于封門村的古事！”說完，將書本扔給了村正，然后說道：“你們先出去吧！這些東西，我把它處理掉！”
村正猶豫了一下，想起剛才陸長生大發神威，把整個村子的青壯都給震懾住的情況，干笑了一聲，朝著身后的幾個獵人道：“我們出去外頭等著！這東西看著邪乎，不過長生顯然是練武有成，放寬心就是！”
一行人走了出去。
一個獵人忽然道：“三叔，看看你手上的書籍，里頭寫了什么？”
村子里，也就少數人認得字，村正就是一個。
后者點了點頭，道：“好~我看看！”
他懷著好奇打開了書籍，但沒過多久，臉色卻是瞬間變得難看不已，整個人身子都微微戰栗起來。
“怎么了？三叔！”
“對啊！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三叔！”
“三叔——”
村正忽然驚醒過來，怒笑道：“好好好~你們聽著——我這念給你們聽！真是好——好啊！”
他不顧旁邊幾個獵人的驚懼，極力壓下了心中的憤怒，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
“今天，從獵人隊里退了下來~我已經四十八歲了，體能已經明顯感覺到了不足！不能練武，終究沒法長久！可惜沒有門道！橫練又沒法練！阿強和阿五練了，沒到一年，就躺在床上！如今，墳頭草都已經長了好幾次！村里的獵人們足夠勤快，有他們在，村子的冬天就不愁吃穿！唯一可惜的是，村子卻是沒法擴張！封門村的詛咒，難道真的無法消除么？”
“族老在叫喚我！他是我最尊敬的人！也是村里的老壽星，如果我沒算錯的話，他現在已經109歲了！能活這么就去，真的——太可怕了！或許，他偷偷修煉了武學？我自己一直是這么認為的！”
“但是，很快地我就知道自己錯了！晚上，我吃了晚飯，去見了族老！他平時經常住在屋子里，很少出門，他太老了，很多事早已不用他摻和，有的時候，連我都忘了他長得什么樣！”
“我不是第一次進他的屋子，但我發誓，當時是真的很害怕！身為老獵人，殺過大蟲子，對峙過猛獸，然而，那一晚我真的遍體生寒！族老——他脫下衣服，露出干瘦像是骷髏的身子，朝我說：他要死了！但——其實他不想死的！只是——時間到了！那副面容，真得和怪物沒什么區別！”
“然后，族老問我：想不想和他一樣，活那么久？”
“我說：想！沒人不想活著！哪怕只是睜著眼，看著這世界都行！”
“我經歷過死亡，以前有一次，被猛獸困在了一個狹窄的洞穴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整整四天，它們都沒有離去！猛獸的耐心比人要充足得多！我困在里頭，沒吃的，也沒喝的，真的渴得不行了，就喝自己的尿！到了第四天的時候，我整個人幾乎完全失去了意識，那時候，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活著！活著！活著！”
“我想活！比任何人都想！”
“族老笑了！他的身子弱不禁風，我想著自己吹一口氣，就能讓他散架了，然而，他的眼神在這一刻，卻是充滿了穿透性，似乎能看到我的內心深處！于是，他問道：‘那你敢殺人么？’”
“殺人？為什么不敢！我說：當然敢！這年頭，殺人很正常！”
“他笑了笑，讓我從旁邊的墻上拿了一把刀！然后說道：去吧！去把阿真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