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緯號發生的暴亂,還是影響到遙遠的規矩號戰艦。
當著外人的面,林莫深不好多說什么,只能無奈地道:“規矩號需要補充能源,你也聽船長說了,需要至少半個月,在這段時間里,你仍然擁有監護官的權力。”
裴曉岸插口道:“不需要半個月,翟王星有一艘宇宙飛船已經飛臨甲子星,協助修建太空站。我得到命令,帶船去與它匯合,從它那里獲取一部分電力,同時利用光能生產電力,這會大大縮短時間,大概五天就能完成。”
林莫深更不好意思了,“抱歉,我無能為力,這是聯委會直接的命令,我甚至沒機會表達看法。”
“我明白,這不是任何人的錯,聯委會有他們的想法,你們有你們的職責,我只需要一艘地空飛船前往甲子星,按照原計劃與七大行星的專家會面。”
裴曉岸道:“我會將你送到翟王星的另一艘宇宙飛船上,由他們提供地空飛船,最后你要將地空飛船還給他們。”
“沒問題,非常感謝。就是這樣?”
“匯合時間比之前預料得要快一些,大概還需要二十個小時。”裴曉岸道。
陸林北再次表達謝意,告辭回休息廳。
“老北,沒有這艘戰艦,你的‘終極計劃’可就沒辦法實現了。”陸葉舟提醒道。
“我想不出任何辦法,能讓裴曉岸違抗聯委會的命令,所以沒必要得罪他。”陸林北道。
枚忘真黑臉道:“待會我就去找林莫深,將戰艦帶回翟王星是他的任務,我不相信他對此一點影響力也沒有。”
陸林北急忙道:“千萬不要,林警官是咱們的朋友,需要幫助的時候,他從來沒拒絕過,現在沒必要讓他為難。”
“那是因為有我,林莫深…”
陸林北笑道:“我會另想辦法。”
“你能有什么辦法?難道又要向大王星和名王星求助?”
陸林北搖頭,“上一次向外人求助,差點讓咱們身敗名裂,我再也不想與王晨昏這樣的人打交道。你們忘了,咱們的頂頭上司就在甲子星上。”
“可咱們聯系不上三叔。”陸葉舟道,“而且三叔能留下規矩號嗎?就算他有這個本事,他會愿意為你做嗎?”
陸林北笑道:“咱們為三叔做事,不是三叔為咱們做事,見面之后,我得想辦法說服他。”
枚忘真道:“我來聯系三叔,反正我一直在做這件事,三叔肯定知道咱們趕來甲子星,沒理由不見咱們。”
“好,那就拜托你了。葉子,我需要你做點事情。”
“趕快說,我正閑得發慌呢。”
“雖然咱們不會再向外人求助,但是身為調查員,有義務了解外人的想法,所以…”
“其它行星的觀察對經緯號暴亂、規矩號駛向翟王星有什么反應?明白,我這就去打聽,而且我可以告訴你,在觀察團中,我的確認識好幾個人,都是在經緯號結交的朋友。”陸葉舟笑道,起身出發,前往別的深眠艙。
枚忘真晚走一步,“真的不需要林莫深做點什么?”
“還不到麻煩他的時候。”
“好吧。”枚忘真也起身離開,正好迎上林莫深,“你,跟我來。”
林莫深滿臉苦笑,向陸林北點點頭,跟著枚忘真走了。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景,陸林北忍不住想起陳慢遲,很快控制住思緒,轉念一想,似乎沒有必要對自己太苛刻,于是繼續想下去。
幾分鐘之后,他心中生出一股帶有苦澀味道堅定信念:在關竹前交出陳慢遲之前,這艘戰艦別想離開,雖然你只是一名普通的調查員,雖然你能指揮的人只有兩名珍貴的朋友,除此之外,你一直沒有得到自己人的全力支持,但是沒關系,你得設想每一種可能,動用每一點力量…
陸林北的自我鼓勵被茹紅裳打斷。
茹紅裳剛剛小睡一覺,看上去容光煥發,沒帶男仆,獨自來到休息廳,到處看了看,沒有崇拜的目光投來,她有點不太適應,坐到陸林北對面,“深眠與睡眠是兩回事,你有同樣的感覺嗎?”
“深眠讓我疲憊,睡眠讓我舒適。”
茹紅裳笑道:“就是這種感覺,我懷疑睡得太久之后,大腦會失去活力,就像總也不運動的人。”
“嗯,所以深眠有時間限制,這同時也是太空施行的限制,最長好像是不能超過七天。”
茹紅裳點點頭,沉默一會,突然道:“經緯號真的出事了?”
“你聽說了?”
“經緯號上有我的許多朋友,我一覺醒來,郵箱里全是他們的信件。以后我再去經緯號,誰來接待我呢?”
“我相信,無論誰當上新總裁,都會歡迎大名星茹紅裳的到訪。”
“呵呵,偶爾你也有說話好聽的時候。你說得沒錯,誰當總裁,我都會受到歡迎,只是…馬迎迎是個不錯的總裁,一直對我有點想法,可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總裁夫人是個看開得的聰明女人,我們經常互相幫助。徉徉更是個好孩子,雖然你們都有點瞧不起他,可我知道他很聰明,就是有點慣壞了。”
馬徉徉的慣壞可不是“有點”,陸林北笑而不語。
“徉徉現在一定既著急又惱火,你說我應該去勸勸他嗎?”
“他現在心情極差,未必能聽得進去勸說。”
“那好吧,聽你的,我還是別去了。”茹紅裳抬手捂嘴,打個哈欠,“你猜猜誰能做經緯號的新總裁?”
“這可無從猜測,可能是暴徒首領,而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也可能是某個行星推出的代理人,如果他能鎮壓暴亂的話。”
“總而言之不會再是馬迎迎了?”
“我可沒這么說。”
茹紅裳笑道:“但我能聽出這個意思。”
陸林北沒解釋,問道:“在你接到的郵件里,有人提到趙帝典嗎?”
“有啊,好幾個人提到,有意思的是,誰都不知道他在哪里,都像你一樣,向我打聽下落。”茹紅裳露出調皮的微笑,“你們肯定是真的毫無線索,才會找到我。”
陸林北笑著點頭,“被你猜到了。劫人的策劃者十有八九是吳家,連他們都不知道趙帝典被轉移,馬總裁的這一招確實出人意料。”
“不用說‘十有八九’,策劃者就是吳家,已經確認了。只有趙帝典的下落還是個謎,馬迎迎對誰都不肯透露,大家都猜,他要用這個秘密換取名王星或是大王星出兵鎮壓暴亂。”
“馬總裁令我刮目相看。”
“你又覺得他有可能守住位置了?”
“我說的是‘無從猜測’,我掌握的信息太少,還沒有你知道得多。”
“你不是調查員嗎?沒人向你提供情報?”
“調查員各有關注范圍,經緯號不在我的范圍內。”陸林北避重就輕,其實他現在沒有任何關注范圍,軍情處對他完全采取放養態度。
“難怪。”
“可是我有點好奇,馬總裁似乎很少離開家,對吧?”
“嗯,他連管理局都很少去,通常在家辦公。”
“沒有意外的話,需要一個人替他轉移趙帝典。”
“肯定得有這樣一個人,馬迎迎絕不敢自己駕駛小型飛船離開太空城——他若是有這個膽量,沒準我會接受他的愛慕。”茹紅裳全不在意總裁夫人的看法。
“這件事一定發生在港務局服務器損壞那幾天。”
“監控不全,趁火打劫,跟吳家人一個想法。”
“馬總裁的親信你都認識?”
“這么跟你說吧,馬迎迎沒有親信,第一,他這個人的性格非常自私,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永遠需要別人來哄,他自己從不容人,誰會做他的親信?第二,假如真有人不長眼,愿意效忠馬迎迎,不出三天,就會被成堆的讒言陷害,再也見不到馬迎迎。”
茹紅裳已經直呼馬迎迎其名,而不是總裁了。
即便對馬迎迎了解有限,陸林北仍然認為茹紅裳的判斷沒有錯,于是他笑了。
“你笑什么?不相信我的話?”
“相信,所以我才笑。我猜,馬迎迎是在虛張聲勢,他根本不知道趙帝典的下落,假裝掌握秘密,當作談判的籌碼。”
“這也太愚蠢了吧,他的談判對象可都是各大行星的代表——嗯,他在虛張聲勢,他就是這么愚蠢。”茹紅裳也笑了,“跟你聊天果然有好處。你再猜猜,趙帝典在誰手里?”
“經緯號上只有一個人能搶在眾人前面,并且悄無聲息地‘偷’走趙帝典,那就是名王星的王晨昏。他在所有人都以為他一敗涂地的時候,達成自己的目標,毫不惹人注意,正符合他一貫的風格。”
“而馬迎迎就躲在名王星的飛船上,也最希望名王星能替他平亂。嘿,這個王晨昏有點本事。”茹紅裳稍稍歪頭,重新打量陸林北,“你知道嗎?你這個人第一次見面很難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可是交往越深越覺得有趣。你非得救出陳慢遲嗎?”
“必須。”
“唉,好吧,畢竟電影里的男主角也不可能中途變心。我仍然希望能幫上忙,說吧,想讓我做點什么?”
將規矩號留下來,陸林北心里想到,并沒有說出口,“去安慰馬徉徉吧。”
“你剛才還說他心情不好。而且,還有這個必要嗎?”茹紅裳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做這件事,現在更不想。
“將我剛才的話轉告給馬徉徉,我需要有人鬧一鬧,船上實在太平靜了,平靜到我有點受不了。”
茹紅裳仍沒明白陸林北的用意,但她懶得將事情弄清楚,笑道:“真巧,我也喜歡看熱鬧。好吧,我去探望一下馬徉徉,他若是還有一點良心的話,會感激我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