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林北說出自己的推論,馬徉徉并沒有立刻覺得這是事實,反而不屑地笑了一聲,“還是你比較聰明,別家都是互相推諉,你倒好,直接推到我家。”
“我說的是經緯號”
“經緯號就是我家。”馬徉徉冷下臉,向茹紅裳道:“姐姐,現在你明白我一開始為什么不愿意幫忙了吧?間諜都這樣,愛推卸責任,愛捕風捉影,陸林北尤其如此,瞧他,潑臟水都潑到我家頭上了。”
茹紅裳對馬徉徉比對總裁本人更溫和,微笑道:“根據我的經驗,陸林北是有時候說話不太順耳,但是通常挺準,不如聽他說完,沒準真能替你找出一個叛徒呢。”
“哈,經緯號上盡是叛徒,去我家門口隨便指認一個人,肯定不會錯,用得著他替我找?”話是這么說,馬徉徉對茹紅裳的話還是比較在意,向陸林北道:“你接著說吧。”
“還沒談條件呢。”
“哈,姐姐,聽到沒有,他這是在得寸進尺吧?”
陸林北正色道:“別再用從前的眼光看待經緯號,你家的叛徒是很多,各有靠山,形成一種平衡關系,就是這種平衡,確保你父親能夠穩穩地坐在總裁的位置上。但這次不同,有人想打破平衡,而且策劃已久,你父親的位置岌岌可危,你也不能再將經緯號稱為自己的家。”
馬徉徉依然冷著臉,但是沒有反駁。
陸林北繼續道:“你仔細想想,什么人能隨意進出船港并駕駛小型飛船前往儲存艙?犯人被劫走,對誰有益?對誰不利?平時叛徒眾多的經緯號,為什么這一次能將消息隱瞞得這么好?又為什么偏偏在規矩號離港之后不久,突然公布消息?”
“誰劫走犯人,對誰有益。誰不想犯人被劫走,對誰不利。”馬徉徉道。
“先說誰不想犯人被劫走。徉徉”陸林北硬著頭皮如此稱呼總裁公子,“港務局局長和于除氛去你家匯報情況的時候,你父親是什么反應?”
“他當然生氣,可他面對下屬的時候,總是生氣。”
“那天的生氣與平時一樣,還是更加嚴重?”
馬徉徉沉默多時,“更加嚴重,說劫人事件會毀掉經緯號,所以他才會被于除氛說服,同意壓下消息,讓糾察大隊暗中找人。”
“你剛才與總裁聯系,他說什么了?”
“我發了郵件,還沒有收到回信”馬徉徉從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一臺微電腦,打開查看郵箱,“還是沒有回信。”
“這正常嗎?”
馬徉徉又沉默好一會,“你的意思是說經緯號內部的叛徒策劃劫人事件,目的是要逼迫我父親讓出總裁的位置?”
“我說過,這是目的之一,另一個目的是為經緯號減少一個麻煩,不用在大王星和名王星之間左右為難,但這個好處只有新總裁能享受到,你父親卻要為此擔責。”
馬徉徉有點被說動,但又不太相信陸林北,目光游移,顯然是在仔細思考。
陸林北抬頭看向已經走過來的林莫深,“劫人事件公布之后,大王星和名王星是什么反應?”
“目前傳來的消息說,兩星應該很憤怒,互相指責之外,好像也在一致要求經緯號為此負責。”林莫深明白陸林北的用意,配合的同時,回答得很謹慎。
馬徉徉沒聽出謹慎的意味,全當成事實,臉上漸漸出現怒容,“是誰?是誰想要在陷害我父親?”
陸林北沒有回答。
“你知道是誰?”馬徉徉問。
“我能推論出來。”
馬徉徉不喜歡“推論”這兩個字,向茹紅裳求助道:“該相信他嗎?”
“你很想留下林畏峰嗎?”
“要他干嘛 ?一點用也沒有。”
“拿沒用的林畏峰交換一條合理的推論,聽上去很劃算。”
“你要處死林畏峰?”馬徉徉問。
陸林北笑道:“我們是調查員,不是殺手,處死一個人需要法院的判決,最終也不由我們執行。我在意的是情報,將林畏峰交給我處置。對你,他沒有任何用處,對我,他可能還有剩些價值。”
“繼續說你的推論,如果我覺得合理,就將林畏峰交給你。”馬徉徉全然不顧自己是否有權處置一名逃犯。
“吳器軒。”
“誰?”
“你父親的一名助理。”
“哦,我想起來了,三十來歲,有點瘦弱他是吳家的人。”
“對。”
“所以他是替吳家奪權。我早就對父親說過,不要相信吳家人,他們一心等著下一輪總裁選舉,絕不會保持忠心,父親總說政治就是妥協什么的吳器軒敢去劫人?我看他未必敢望一眼太空,更不用說親自駕駛小型飛船。”
“吳家是大家族,很容易找到人替他們執行任務。如果劫人事件鬧大,馬總裁被迫辭職,是不是吳家最受益?”
“當然,雖然總裁輪流制已經取消,可習慣還在,吳家是下一任總裁最有力的競爭者。”
“你再想想,在經緯號上,是誰向你透露戰斗機器人的消息?是誰引你玩那款游戲?”
“你是說連我也被利用了?可那兩件事都與吳器軒哦,我想起來了,告訴我消息的人雖然不是吳器軒,但是都與吳家有關”馬徉徉用力一拍桌子,將所有人都嚇一跳,“太可恨了!我這就告訴父親,讓他將吳家整個除掉!”
馬徉徉說做就做,重新進入郵箱,給父親發了一封措辭激烈的信件,寫到一半抬頭問道:“我能引用你的話嗎?”
“最好不要,你提起我的名字,馬總裁反而不信。”
馬徉徉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寫完信,關閉微電腦,起身道:“待會我就讓人將林畏峰送過來。”
“好。”
馬徉徉一走,茹紅裳就說:“這樣騙一個孩子,不好吧?”
“為什么你會覺得我在騙他?”陸林北問。
“因為就算你說的都是事實,也是經緯號上天天都在發生的常態,馬總裁從前沒事,這回就能被吳家打敗?”
“今非昔比。”陸林北笑道,不愿詳細解釋自己的想法。
林莫深咳了一聲,插口道:“有件事情我要提前說明白,如果以后有人問起,我不會承認在這件事里,向你提供過任何幫助。”
陸林北還沒開口,枚忘真道:“你的膽子就這么小?”
“不是膽小,而是我的確沒有證據表明馬迎迎的總裁位置正受到威脅,而且,我有我自己的任務在身。”
陸林北道:“放心,我會承擔一切責任。”
枚忘真道:“你要林畏峰做什么?從前沒見你對他特別感興趣。”
“林畏峰招供說,農星乘坐名王星的飛船前往甲子星,很可能就是林警官說的那艘船,應該已經到達,我想通過林畏峰聯系農星。”
枚忘真一臉驚訝,沒再說什么。
沒過多久,經緯號的兩個人押送林畏峰過來。
林畏峰未受束縛,他也沒想抗拒,更沒想逃跑,乖乖地走在前面,向陸林北點下頭。
陸林北找一間無人的深眠房,讓林畏峰住進去,沒有鎖門,“從現在起,你是規矩號的正式乘客,可以隨意行動,如果一切順利,你會與我一同前往甲子星。”
林畏峰依然只是點頭。
回到休息廳,茹紅裳已經不在,回自己的房間 休息去了,枚忘真也將林莫深打發走,與陸葉舟等候陸林北的到來。
陸葉舟先發問:“老北,你這是改主意了嗎?之前還說要用戰艦逼迫甲子星放人,現在卻要拉攏一名逃犯。”
陸林北坐在他身邊,笑道:“手段不嫌多,林畏峰既然送上門來,不可浪費。”
“好吧,要盯住他嗎?”
“不必。”
“老北,你不覺得過于湊巧了嗎?林畏峰恰好出現在咱們的船上,你應該記得三叔的話,間諜不相信巧合。”
陸林北輪流看向兩名同伴,“這當然不是巧合,如果我沒猜錯,這還是吳器軒計劃的一部分,用來栽贓給馬徉徉。”
“可你卻主動將贓物要過來。”枚忘真道,“你應該記得,林畏峰已經被翟王星交給大王星。”
“嗯,這是個麻煩,等著吧,看大王星的觀察員會不會過來要人。”
陸葉舟笑道:“我和真姐剛才說起你。”
“說我什么?”
“說你在隱瞞計劃這方面,越來越像老千了,我倆現在完全弄不清你的思路。”
“因為我的思路還不成熟,但咱們是一個團隊,有想法應該提出來互相商量,而不是藏在心里,這是我的不對。”
陸葉舟笑了兩聲,“我倆就是想知道能做些什么。”
“我還是要用規矩號向甲子星施壓。”
“可規矩號沒有武器。”
“毛空山曾經給我發來一段甲子星的歷史,里面記載,人類有兩處聚居點,其中一處的中心紀念館里,藏著早年間的超級計算機,就是依靠它,甲子星人類挫敗了癸亥發起的機器人暴亂。”
“可信嗎?”枚忘真問。
“謊言的要訣是細節真實,結論歪曲。甲子星的這段歷史很可疑,但是關于超級計算機的記載很可能是準確的,而且這臺機器對他們非常重要。”
“所以你的計劃是”枚忘真已經隱約明白。
“規矩號沒有遠程武器,可它本身就是武器,長達八千米的裝甲戰艦足以壓毀甲子星上的任何建筑。”
枚忘真與陸葉舟目瞪口呆。
“我說了,這是一個不成熟的計劃,能不用,最好不用,首先得弄清楚中心紀念館的準確位置,以及它是不是真如我預料得那么重要。”陸林北笑道。
“我喜歡這個計劃。”枚忘真轉向陸葉舟,“你呢?”
“只要規矩號下墜的時候,我不在里面,這就是一個好計劃。”
“真到那一步,我不會讓任何人留在船里。”
“至少我知道到達甲子星之后要做什么了。嗯,中心紀念館。”陸葉舟念叨一遍,“希望甲子星的女孩子也一樣好打交道。”
枚忘真正要嘲笑他幾句,林莫深匆匆走來,站在她身邊,但是呆呆地看著對面的陸林北。
“怎么了?”枚忘真問。
“剛剛發來的消息,經緯號發生暴亂,可奪權的不是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