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初和祝延禮都不是矯情的人,又都沒什么親戚,哦不,祝延禮還是有些親戚的,只是那些親戚在他未出生之前就霸占了他父親的財產,把他們母子趕了出來自生自滅,等知道祝延禮居然考中了進士,眼看就要出人頭地了,又恬不知恥地跑來認親,說什么都是血濃于水的親人,打斷骨頭連著筋,就應該一家人互相倚靠…
呵呵,當初祝延禮還在他娘肚子里的時候,這些人怎么不說血濃于水?而是迫不及待就霸占了族人的財產,還把族人大腹便便的遺孀趕走?這時候看祝延禮要出頭了就巴巴地來吸血了,真是夠無恥的。
祝延禮雖然脾氣好了些,但腦子并沒有問題,他從小跟著寡母吃了那么多苦,全都是這些所謂的族人害得,否則如果有生父留下來的財產,他和母親根本不用過得那么艱難,他母親也不會早早就因勞成疾去世,他想好好孝敬都沒辦法。
因此祝延禮毫不客氣地把找上門來的族人全都趕走了,還毫不留情面地把他們從前是怎么對待他們母子的事情都散布了出去,讓他們想用輿論和孝道逼迫他接受族人都沒辦法,反倒是他們自己被知道了內情的人罵得狗血淋頭。
于是祝延禮就這么甩掉了這些想攀上來吸血的蟲豸,這時代的人雖然看重宗族的力量,但如果宗族不但不能給自己幫助,反而是損害自己的利益,那哪個傻子會愿意當宗族的供血袋?
兩個都無父無母無宗族的人想要成親,那是很容易的事,畢竟所有事都由他們自己決定,誰都沒有資格質疑。
于是很快兩人的親事就舉辦了起來,時初邀請了一些街坊朋友,祝延禮則邀請他的同窗同僚,倒也十分熱鬧。
祝延禮居然娶了一個拋頭露面賣包子的平民女子,這讓他很多朋友都非常不解,畢竟以祝延禮如今的身份地位,他明明有更好的選擇,可以娶一個對他前途有更多幫助的女子,可他為什么非要娶一個注定給不了他幫助的呢?
他的朋友也委婉地問過他這個問題,祝延禮只是說他想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子,每天見到她,自己就會發自內心地高興的人,畢竟,這是要與自己相伴一生的人,如果婚姻只是因為利益才結合,那在家里跟在官場上有什么區別?都不能隨心所欲,做什么都得權衡利益,那得多累啊。
祝延禮的話讓朋友久久不語,最后才感慨地說,還是他想得透徹。
總之,不管外人是如何不理解祝延禮為何娶時初,但這都不妨礙他們兩個的日子過得平淡幸福。
祝延禮剛進入官場的時候,確實太過青澀,而且又因為脾氣太好,受過不少欺負,但他善于吸取教訓,也虛心跟別人學習,于是慢慢地在官場上順利起來,甚至還立了些功勞,沒用幾年就升了官,連帶著時初也妻憑夫貴,當上了官夫人。
她的包子鋪依舊開著,包子餡料的秘方交給了忠心的仆從,包子鋪也交給了仆從管理,因著味道好以及她那富有傳奇意味的經歷,生意越發紅火,包子鋪擴張了好幾次。
等到祝延禮當上禮部侍郎的時候,時初也成了侍郎夫人,她有對她一片真心的丈夫,有可愛伶俐的孩子,沒有哪家的夫人能過得比她還自在的,羨煞了不少人。
而這時候,遠在三千里外的張啟山和歸云來終于回了京城,因為新帝繼位大赦天下,他們倆就沾了光不用再當流放犯了。
這十多年來,他們倆受盡了苦楚,張啟山的父母年紀大了,流放路上又受了很多罪,到了流放之地沒多久就相繼去世了。
而張啟山和歸云來兩人到底是男女主,雖然身上的氣運沒了,但命還在,因此能熬到新帝繼位。
只是等到被赦之后,他們已經滿臉風霜、蒼老得不成樣子了,即使恢復了自由身,卻身無分文,身體又差,好不容易靠著乞討回到京城,就幾乎沒了大半條命。
幸好當初他們被判刑的時候,沒有牽連到族人,所以他們回到京城還能去尋族人幫忙。
那些族人見他們可憐,才給了他們一個破舊的小屋子供他們落腳,偶爾接濟他們一碗粥飯。
歸云來聽著屋子里張啟山毫無形象的辱罵,一臉麻木地在水井旁搓洗衣服,她被流放之后什么重活累活沒做過,更何況只是洗衣服?
她幾乎已經記不清當初未出閣時當歸家大小姐以及在安定侯府當世子妃時金尊玉貴的日子了,那些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的生活,好像發生在上輩子一樣,讓她偶爾會彷徨,她真的曾經是那么尊貴的人嗎?
她已經會生活磨滅了所有的驕傲,被流放之后,即使她有千般手段、萬般心機,都使不出來,只能熬著。
剛被流放的時候,張啟山依舊愛她的,也對她很好,只是再深的感情,在日復一日的艱辛勞作之后,都會漸漸消失的,因為日子太累太苦了,會讓人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想什么感情。
更何況貧賤夫妻百事哀,沒錢、沒權又被人欺辱,就很容易讓人性格大變,張啟山每天累得不行,父母又相繼去世,痛苦和磨難壓在他身上,讓他絕望。
如果歸云來還能繼續當他的溫柔解語花,勸慰他、給他支撐,那說不定張啟山還能跟她繼續恩愛如初,只是歸云來那還是哪有什么心情去顧及他?而且她每天要服勞役,美貌早就沒了,脾氣也不好了,張啟山面對這樣的她,怎么可能還能對她始終如一?
于是漸漸地張啟山就開始罵她,后來甚至發展到打她,一不如意就罵她、打她出氣,歸云來也不是逆來順受的人,自然會反抗他,于是當初的一對恩愛夫妻就成了一對怨偶。
如今如果不是歸家當初被她得罪得太厲害,不可能接受她回去,歸云來是萬萬不想跟著張啟山回來的,只是她沒有選擇,只能繼續跟張啟山這么相看兩相厭地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