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經過數日的等待,終于迎來了蕭老國公的壽辰。
一大早起來,登門送壽禮的人便絡繹不絕。
除了蕭老國公的老部下和地方官員及鄉紳,更有來自郡府以及周圍幾個縣的百姓們。
幾只雞鴨、幾個雞蛋、一籃子蔬菜水果,甚至還有婦人們親手縫制的衣物和鞋襪…
雖然都不值幾個錢,卻飽含了百姓們對蕭老國公的一片心意,必須領這份情。
侯府大門外很快就被圍得水泄不通,負責待客的管事們嗓子都喊啞了。
大約幾十尺開外,一輛非常普通的馬車被堵在了街口,進退兩難。
車夫站在車轅上觀察了好一陣,只能掀開簾子回道:“大老爺,侯府門口全是給老國公送壽禮的百姓,路根本就走不通,咱們恐怕得在這里多等一會兒了。”
車廂里的人正是蕭思謙,他方才已經看過了外面的情形,皺著眉頭輕輕嗯了一聲。
窩在車廂角落的是他的隨從蕭忠,見此情形趕緊將皮水袋遞了過來。
“大老爺,您先喝口水潤潤嗓子。”
蕭思謙擺擺手:“你自個兒喝吧,爺不覺得渴。”
蕭忠訕笑著收回皮水袋,不敢再多話了。
大老爺不久前才剛喝過水,當然不會口渴,無非就是心焦罷了。
換作從前,這樣的小破馬車連他都看不上坐,更不用說是自小便養尊處優的大老爺。
這一路上連口茶水都無法保證,其他東西就更別想了。
可這些年國公府的主子們都不待見大老爺,除了國公爺和夫人逢年過節來一趟田莊,其他人連面都不露一個。
此次老國公七十大壽,他們舉家前來雁門郡拜壽,甚至連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沒有落下。
直到他們一大家子離開京城,都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起大老爺這個老國公的嫡長子。
這般屈辱的事情,就算是落在他這個下人頭上都無法自拔承受,更何況是身份尊貴的國丈。
但這畢竟是老國公的七十大壽,身為人子的大老爺無論如何都不能缺席。
他畢竟是個要臉面的人,自然不好光明正大尾隨,只能選擇偷偷摸摸前往雁門郡。
這一路緊趕慢趕,總算是在壽辰這一日趕到了雁門郡。
誰知小五爺的府邸已經近在咫尺,他們卻又被堵在這里。
說句不怎么中聽的話,自從大老爺把爵位傳給了國公爺后,運氣似乎也沒了。
這幾年與小二夫人的關系也不好,十姑娘的婚事也是一波三折…
蕭忠自以為很了解主子,這一次卻猜錯了方向。
此時的蕭思謙心中波瀾起伏,并不是覺得自己運氣不好,也沒有嫌棄這輛小破馬車,而是第一次對父親生出了艷羨之情。
他的少年時代是孤獨的。
看似富貴尊榮,其實整個人都陷在迷茫之中。
身為定國公府的世子,朝中早已經給他留了位置,沒有必要寒窗苦讀。
不上戰場,習武也就沒有了意義。
太過安逸的生活,將他養成了一個喪失理想和追求的人。
他甚至想不明白,北戎與大魏之間已經趨于平靜,父親為何不愿意回京養老。
自己這個礙眼的“逆子”都搬出國公府了,不是么?
小五能力卓絕,坐穩主帥的位置完全沒有問題,父親不愿意的回京的理由只剩下了一個兵權。
不能怨他小人之心,畢竟他也是品嘗過權力滋味的人。
手握重兵數十年的父親,怎會舍得輕易放手?
直到方才看見那些百姓們的舉動,他終于開始有些明白了。
百姓們大多都不識字,卻并不妨礙他們擁有正確的判斷力。
正是因為父親長達數十年的守護,才換來了他們安穩的生活。
因此他們才愿意發自內心地敬重父親,在他老人家七十大壽這一日獻上自己最真摯的祝福。
這般質樸而又真摯的情感,又豈是朝中那些阿諛逢迎的話語能夠比擬的?ぷ999小説首發ωωω.999χs.cΘмм.999χs.cΘм
人這一輩子能夠得到這些,的確是應該滿足了。
想到這里,他掀開車簾再次看了過去。
放下壽禮后,百姓們陸陸續續離開,但很快又有更多的百姓圍攏過來,侯府門口依舊是水泄不通。
蕭思謙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只可惜世間沒有后悔藥,眼前的這一切他注定是不可能擁有了…
一大早起床,蕭老國公就陷入了困局。
除了蕭姵之外,四個孫女和四個孫媳都給他做了新衣裳和新鞋襪,堆放在一起把他的眼睛都看花了。
“哎呀,這些孩子真是…”蕭老國公重新坐回床上,捋了捋長須。
石柯忍著笑意問道:“這都是姑奶奶們和少夫人們的心意,老公爺可想好穿哪一身了?”
蕭老國公反問道:“你跟在老夫身邊也有幾十年了,連這么點小事兒都不清楚?”
石柯老老實實道:“老公爺最想穿的肯定是九爺…可這…”
蕭老國公嘆了口氣,道:“老夫這輩子恐怕是沒有那個福氣了!”
“不管怎么說您也得挑一身啊,總不能穿著中衣出席壽宴啊?”
蕭老國公笑道:“大石活到這把年紀,連個人情世故都不懂。
都是老夫的孫女孫媳,你倒是說說看該偏心哪一個?”
“這…”石柯當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只是不好替他做主罷了。
要照他的意思,老國公當然應該選擇皇后娘娘親手縫制的衣物。
大魏皇后、嫡長孫女,這點面子總是要給的。
但老國公顯然不會這么做。
是人都會偏心,但偏心卻不能表現得這么明顯。
他今日穿的肯定還是之前準備好的衣裳。
蕭老國公笑道:“還說自己是個老實人,其實最奸滑不過。
去把前幾日裁縫剛做的那身衣裳取來,老夫誰的都不選,就穿之前準備的!”
石柯笑瞇瞇地去把衣裳鞋襪都取來,替蕭老國公穿戴整齊。
兩人剛走出正房,就見蕭姵和桓郁候在了門外。
行過禮后,蕭姵認真打量了一番自家祖父。
“阿郁,你瞧祖父今日看起來是不是特別精神?”
桓郁笑道:“是,祖父的好氣色把這身衣裳都襯得更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