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蕭姵已經漸漸恢復了鎮定。
可當她提起筆時,一雙手卻一直在顫抖,寫出的字也歪歪扭扭,凌亂不堪。
寄梅憂心忡忡地看著她,差點忍不住奪走她手中的筆。
“我沒事。”蕭姵用最快的速度寫好了三封信,等不及吹干墨跡就折好塞進信封里。
“立刻讓人把這些信送出去。”
“是。”寄梅接過信,急匆匆走出了內室。
蕭姵用力揉了揉臉頰,重新走回了床邊。
蕭姮平靜地躺在床上,依舊沒有任何醒過來的跡象。
蕭姵坐下,輕輕握住了蕭姮的手。
與她相比,大姐姐端莊明麗溫婉賢淑,是個真正的高門閨秀。
可就是這個身姿纖秀的弱女子,為她撐起了一片天,讓她十多年來一直都過得無憂無慮。
不管她闖了多大的禍,大姐姐總有辦法善后。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片天也會有垮掉的一日;更沒有想過,她的人生若是少了大姐姐,會有多么糟糕。
“大姐姐…”蕭姵把臉埋進了蕭姮的手掌中。
“小九再也不執拗了…您一直盼著我有個好歸宿,我卻一直都不當回事,總找借口來敷衍您。
只要您能醒過來,我一切都聽您的。
我已經沒有娘了,要是再沒有了大姐姐,誰來替我準備及笄禮,誰為我張羅婚事?
還有小珞珞和安陽…
那日您對我說,若是有人對他們不利,您愿意舍去性命保護他們。
皇宮是個什么樣的地方,您比誰都清楚。
小珞珞剛滿九歲,需要您的教導和扶持;安陽才兩歲,您忍心她像我一樣做個連娘的模樣都不記得的孩子么…”
蕭姮的手掌很快就被淹沒,淚水順著她的指縫滴到了被褥上。
“小九…”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蕭姵抬起臉循聲望去,只見聶氏和蘭氏相攜走了進來。
“四叔祖母,三嬸。”她輕輕放下蕭姮的手,站起來給二位夫人行禮。
聶氏快步走到床邊,取出帕子給她擦眼淚:“小九別擔心,咱們全家人都在想辦法尋找擅長解毒的郎中,為此你二嬸還親自回了京城,阿姮一定會沒事的。”
雖然知曉三嬸是在安慰她,蕭姵的心里還是稍微舒服了些。
面對困境時有了親人的支持,便能增添幾分勇氣和信心。
正因為如此,蕭家才能歷經百年風雨依舊屹立不倒。
蘭氏性格遠不及聶氏堅強,雖然已經努力控制,依舊抽泣不已。
“老天爺為何總與蕭家人過不去?好日子沒過幾日,災禍又來了…”
聶氏推了她一下:“剛才我同你說的話全都忘了?”
蘭氏用帕子捂著嘴,哭聲漸漸小了。
聶氏重新看向蕭姵:“小九,陛下還沒有回來么?”
“我一聽說大姐姐出事就趕回來了,姐夫身邊一大群人,恐怕還在回來的路上呢。”
聶氏暗暗嘆了口氣。
是她想太多了,皇帝陛下與尋常的男子是無法相提并論的。
就算再著急,他也得顧及身份,怎么可能如小九這般奮不顧身趕回來?
蕭姵哪里還顧得上想這些,把天慶帝在獵場的遭遇告知了兩位夫人。
聶氏和蘭氏都被驚到了,蘭氏甚至忘了抽泣。
蕭姵道:“我覺得大姐姐中毒這件事絕不會那么簡單,一定另有隱情。”
聶氏點點頭:“話雖如此,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趕緊替阿姮解毒。”
正說話間,外面傳來了一陣騷動,只見天慶帝疾步走了進來。
聶氏和蘭氏避之不及,趕緊與蕭姵一起躬身行禮。
天慶帝目不轉睛地看著躺在床上的蕭姮,胡亂揮了揮手。
蕭姵等人不敢停留,忙一起退出了內室。
太后上了年紀身體又不太好,折騰了半天有些頭暈,花貴妃將她送回了居處,正殿中只剩下了幾名伺候的宮人。
皇帝陛下回來了,聶氏和蘭氏不便在此多待,蕭姵便將兩人送出了風荷殿。
“蕭小九——”
兩位夫人剛離開,在殿外等候了多時的魏鳶拉著曹錕一起走了過來。
蕭姵擰著眉道:“你們倆怎的會在這里?”
魏鳶道:“皇兄怕你出事便吩咐我們倆跟著,誰知你的馬那么快,我們一路緊趕慢趕的也沒追上。”
曹錕忙補充道:“只是有了蕭隊長帶路,我們倆才能暢通無阻地來到此間。”
魏鳶斜睨了他一眼,這廝生得高大健碩,看起來像是個頭腦簡單的人,其實心眼蠻多的。
無法暢通無阻來到此間的,分明只有他這個外臣。自己是陛下的堂弟,整座行宮有什么地方不可以去?
蕭姵道:“多謝你們關心,我現下已經無礙了,你們都回去歇著吧。”
曹錕實在尋不到理由繼續待下去,只能告辭離去。
魏鳶哪里肯走,追問道:“蕭小九,皇嫂可有好轉?”
蕭姵搖搖頭:“大姐姐依舊昏迷不醒,太醫們都不識此毒,如何好轉?”
魏鳶建議道:“這里太曬了,咱們還是進去找個地方說話。”
蕭姵懶得計較,同他一起折返回風荷殿。
“哎,那不是太醫院的劉院判么?”魏鳶突然頓住腳,伸手指向候在正殿一側的中年男子。
方才蕭姵送兩位夫人出去,并沒有留意站在兩旁的人。
此時順著魏鳶的手望去,果然見劉院判候在那里,他的身后還跟著一名眼生的年輕太醫。
“我過去瞧瞧。”她抬腿走了過去。
劉院判正與那年輕太醫低聲說話,見到蕭姵,兩人趕緊止住談話,一起給她行禮。
蕭姵道:“劉院判,你們二位怎的會在此處?”
劉院判抬了抬手:“回郡主,這位是兩個月前剛進太醫院的湯太醫。
他說自己識得皇后娘娘所中之毒,想親自來給娘娘問診。
下官不敢大意,遂帶著他一起來了。”
聽聞湯太醫竟識得大姐姐中的毒,蕭姵的聲音都有些變調了:“湯太醫竟識得此毒?”
湯太醫道:“回郡主,下官資歷太淺,尚且沒有資格為皇后娘娘問診。
所以方才并沒有隨劉院判他們一起前來風荷殿。
太醫們回去后一直在議論皇后娘娘中毒一事,下官聽他們談論的癥狀,似乎與家父說過的一種毒頗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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