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在河面上緩緩行駛,徐徐的微風帶來陣陣清香。
不時傳來的聲聲絲竹,為熱鬧的中秋夜平添了幾分清新雅致。
蕭姵倚在窗邊,一邊品嘗著杯中的桂花釀,一邊望著匆匆離去的另一只畫舫。
“桓二哥,曹錕是怎么了?從行宮回來后咱們也遇見過他幾回,可他每回都跟老鼠見了貓一樣,說不上幾句話就跑了。
他躲著我勉強算是情有可原,畢竟曾經有過矛盾。
可我記得你從前和他關系很不錯,他有什么好跑的?”
桓郁自是知曉其中的緣由,但他真是不太想告訴蕭姵。
他略頓了頓才道:“我和曹錕從前只是認識而已,小九從哪里看出我和他關系很不錯的?”
“這還用說嘛!”蕭姵晃了晃杯中的佳釀:“我在小戲臺上揍曹錕,也就是與你初次見面那一回,他一見到你就以表字相稱,難道還不算是關系不錯?”
桓郁道:“原來你還知道我有表字啊?”
蕭姵非常難得地善解人意了一回,笑道:“桓二哥是想讓我也用表字稱呼你?”
桓郁大為驚訝,小九這便算是開竅了?!
孰料蕭姵卻癟著嘴道:“好端端的搞那些做甚,聽著怪別扭的。
就拿我來說吧,姐夫、祖父、家中長輩,還有同輩的兄姐和朋友們,誰都知道我有表字,可大家都只叫我小九。
或者就像曉寒那樣,直接叫名字也挺好。
誰要是冷不丁喚一聲‘含之’,我自個兒都反應不過來人家是在叫我。”
她都這么說了,桓郁還能說什么?
“聽你這么一說,是有那么點別扭,一家人么,還是要以舒服為主。”
蕭姵把杯中佳釀喝光,又道:“別想岔開話題,你還沒說曹錕到底為什么跑呢?”
桓郁無奈,只好道:“那日你教訓他之后,可曾聽見他說的話。”
“聽見了啊,不就是被他罵了一句么?”
“那一句之后,他還說你整日扮成個男的吃喝玩樂招蜂引蝶到處惹禍。
還說京城里的紈绔算什么,你才是紈绔界的扛把子,這一兩年京里的貴族子弟都被你擠兌得快沒活路了。”
蕭姵的眼中流露出別樣的神采:“曹錕這廝五大三粗的,沒曾想還有如此伶俐的口齒。
早知他這么看得起我,怎么著也得給他點實實在在的好處!”
桓郁被她逗笑了:“后面還有一句,你想不想聽?”
蕭姵催促:“趕緊說啊!”
“他說…將來哪個要錢不要命的娶了你,那才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
蕭姵哈哈大笑起來:“原來他怕的是你這只要錢不要命,倒了八輩子血霉的貓!”
正笑得肚子痛,突然就聽見一聲巨響,畫舫也跟著劇烈搖晃了一下。
蕭姵沒有絲毫防備,整個人直往前沖。
桓郁連忙扶住她,其他人也各自穩住身形,一起湊到了窗邊。
“這是怎么了?”
“是不是撞到別的船了?”
“咱們出去瞧瞧。”
眾人正打算出艙,外面的人已經吵了起來。
能夠經營偌大的畫舫,船主郭娘子自然不是尋常的溫良婦人,性格潑辣之極。
她的聲音蓋過了所有人,聽起來又尖又亮。
“你們是沒長眼還是根本不會駕船?偌大的玉帶河不夠你們橫,居然橫到了老娘的頭上!”
對方的氣勢遠不及郭娘子這么足,但也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這位大娘子莫要如此咄咄逼人,方才已然解釋過了,今日的事情并非我等故意為之。
況且你的船只并無任何損傷…”
“啊呸!要不是老娘眼疾手快,方才就直接掉河里了。
還有我船上的貴客,若是哪一位受了驚嚇,你就等著吃官司吧!”
對面的男子正是周憲,他突然側過身子:“主子,您怎的出來了?”
瞧著一臉正經走出客艙的諸葛越,周憲只覺心臟都有些承受不了了。
另一邊,蕭姵等人也來到了甲板上。
眾人凝神看了過去,只見對面船艙中走出來的人是一名大約二十四五歲,衣著華麗的男子。
他身側的人是一名常隨打扮的中年男子,正是方才與郭娘子爭吵的人。
身后跟著七八名年輕男子,都是仆從打扮。
諸葛越哪里肯錯過這等良機,剛一站定,一雙眼睛迅速鎖定了對面那道娉婷婀娜的身影。
不出他所料,云汐縣主蕭思怡果真是絕色姿容氣質若仙。
不枉他冒著風險鬧出這么大的動靜。
蕭姵這輩子最恨的就是登徒浪蕩的男人。
尤其是眼前這廝,居然敢當著他們幾兄弟的面對小姑姑不敬。
當他們這一群人都是好欺負的么?!
正待發作,耳邊傳來“撲通”“撲通”兩聲水響,對面船上有兩人突然掉進了河里。
諸葛越終于醒過神來,轉身道:“怎么了,怎么了?”
一名仆從忙道:“主子,也不知怎的,王武和孫敢一下子就掉下去了。”
諸葛越怒斥:“那你們還干站著做甚,還不趕緊救人?”
那仆從道:“小人…小人們都不會水…”
“你們鬧夠了沒有?!”蕭姵厲喝一聲,足尖一點縱身躍到了花船上。
諸葛越突然感覺有些冷,趕緊攏了攏身上的披風。
他并沒有見過蕭姵,但方才剛聽那仆從說了蕭家的事情。
眼前這名少年…
他有些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你大爺的!
這人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啊?
諸葛越松開手,沖蕭姵拱拱手:“未知這位是…”
蕭姵冷聲道:“大魏定國公府蕭九!”
諸葛越只覺更冷了。
他活了二十多年,還從沒有見過一個十幾歲小姑娘能有這等氣勢…呃…殺氣。
不過他并不后悔,好歹他一睹芳容的目的達到了。
況且蕭九再厲害,也不能因為這一點小事兒就把他怎么樣吧?
蕭姵把他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冷笑道:“你又是何人?”
諸葛越又拱拱手:“在下乃是離國商人,前來魏國京城販賣貨物的。”
蕭姵瞇了瞇眼睛。
商人她見得多了,眼前這一位的確是有那么些銅臭味兒。
不過,離國幾乎是舉國經商,這一點說明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