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天生眼睛就不大,上了年紀后又被耷拉的眼皮遮去一多半,看起來更小了。
但即便如此,桓郁還是很輕易就捕捉到了對方的眼神。
略顯尷尬地輕咳了幾聲,他才道:“林伯,你又何必親自出來候著,萬一我路上有事耽擱便對不住你了。”
林伯笑道:“您自小便守時,既派人傳話說今日午間抵達,那就絕不會出岔子。”
桓郁也笑了:“阿際一切都還好?”
“三少爺好著呢,就是還和從前似的跟家里待不住,整日就往外跑。”
桓郁一聽就明白,阿際那小子今日肯定又溜出去了。
林伯躬身道:“二少爺一路勞頓,請您先回屋休息用飯。”
一行人簇擁著桓郁走進了府中。
收拾清爽后吃了午飯,桓郁舒舒服服睡了個午覺。
等他醒來,天色已近黃昏。
“爺,您可算是醒了。”聽見動靜,桑璞捧著衣裳走了過來。
桓郁的聲音帶著一絲初醒的慵懶:“阿際回來了么?”
桑璞道:“還沒呢,晚飯已經備好了,要不您先吃,就別等三少爺了。”
穿戴整齊后,主仆二人一起來到了偏廳。
因著桓郁剛到京城,林伯刻意吩咐廚房準備了十分豐盛的飯菜,打算讓分別了一個月的兄弟二人好好聚一聚。
可惜桓際直到此刻還沒有回府,面對著滿滿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桓郁只覺冷清得很,哪里還有什么食欲。
簡單吃了幾口,他便讓人把飯菜撤了。
緩步走出偏廳,桓郁借著燈火仔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新住處。
京城的郡公府是先帝賞的宅子,這些年雖然沒有主子居住,倒也沒有荒廢。
但比起桓家天水郡的府邸,這里就有些不夠看了。
好在桓郁也不是講究排場的人,這座秀麗雅致的小院反而讓他感覺非常舒服。
在小花園里轉了一圈,他在豐收的建議下去了書房。
剛坐下抿了一口茶,一道紫色身影推門而入。
“哥,我想死你了——”
桓郁險些被茶水嗆到。
不等他把呼吸調勻,桓際已經搬了個錦凳坐到他身邊。
桓郁頗為無奈道:“阿際,咱們分開了一個月,你這睜著眼說瞎話的本事見長啊。”
桓際的五官不似桓郁那般精致,是個英氣勃勃的少年。
淺麥色的皮膚,略帶稚氣的臉龐,清澈干凈的眸子,笑起來如陽光一樣燦爛。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總會讓人覺得格外敞亮。
被哥哥這般數落,桓際也不生氣,依舊笑嘻嘻道:“哥,你猜我今日去哪兒了?”
桓郁提起茶壺又倒了一盞茶:“這還用猜?以你的性子,肯定是哪兒熱鬧往哪兒湊。”
桓際有些懊惱:“京城的確是非常熱鬧,可惜我今早起晚了,最大的一場熱鬧都沒趕上。”
桓郁端著茶盞的手微微晃動了一下。
最大的熱鬧,莫非是自己趕上的那一場?
他不動聲色地將茶盞遞給桓際:“既然趕不上了,你還出去做甚?”
桓際接過茶喝了一大口,這才道:“哥,你還記得前年和咱們一起去過大營的那位曹家公子么?”
桓郁彎了彎嘴角,果然是一猜就中。
他點點頭:“記得,金吾衛上將軍曹節的嫡長子曹錕。”
桓際道:“就是他,今日他和蕭家九爺約戰…對了,你剛到京城,肯定不知道蕭九爺是誰…”
桓郁打斷他的話:“你同曹錕很熟?”
桓際沒想到自家哥哥一開口問的居然不是九爺。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道:“從前不太熟,這次到了京城后一起吃過幾次飯。”
桓郁有些好笑。
他終于明白曹錕為何一見面就以表字相稱了。
合著在他看來,朋友的哥哥也就等同于他的朋友。
桓際沉不住氣了:“哥,你怎的就不問問那蕭家九爺是誰?”
桓郁挑眉:“既是姓蕭,莫不是定國公府的公子?”
桓際神秘兮兮道:“哪兒是什么公子,她是蕭家的九姑娘,弋陽郡主蕭姵。”
桓郁淺笑道:“你見過她?”
桓際搖搖頭:“沒見過,可自打我到了京城,去哪兒都能聽見人家談論她。”
桓郁道:“我記得你從前最想結交蕭家小五爺,怎的到了京城這么久,竟沒有登門拜訪?”
桓際能聽懂自家哥哥的意思。
他們的祖父和老定國公有袍澤之誼,雖然這些年天各一方,兩家也算世交。
且蕭姵并非尋常的高門閨秀,只要登門拜訪蕭家小五,說不定就能見到她。
桓際嘟著嘴道:“誰讓我福氣不好呢!我到京城的第二日就讓人去定國公府遞帖子。
結果不僅是蕭炫,就連世子蕭燦和其他幾位公子都不在府中,而且還是剛剛離開。”
桓郁好奇道:“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嗎?”
雖然這么問,但他能肯定不是什么大事,至少不可能是壞事。
否則蕭姵怎么可能還有閑心去找曹錕的麻煩。
桓際道:“他們都去給云汐縣主送嫁了。”
“云汐縣主?”
桓郁對京中閨秀的情況可說是一無所知。
之所以還能知曉蕭家九姑娘名叫蕭姵,還是聽他祖父桓老郡公閑暇時提過幾次。
所以聽弟弟說云汐縣主,他真弄不清楚這是誰。
桓際一拍腦門:“我又忘了哥才剛到京城,好些人都沒聽說過…
云汐縣主是定國公府四老太爺唯一的女兒,也就是蕭炫他們的小姑姑。
聽說她自幼便和廣陵王定親,這次蕭炫他們就是送她去廣陵郡完婚的。”
桓郁不免有些遺憾。
云汐縣主與廣陵王的婚事他并不關心,可廣陵郡離京城非常遠,來回一趟至少得一個月。
這么一來,他想要與蕭家的公子們結識,就得再等上半個多月。
在這一點上,兩兄弟的想法完全一致,區別只在于桓郁比較內斂,而桓際說話更加直接。
見桓郁面帶遺憾之色,他杵著下巴道:“要不咱們還是去遞個拜貼,先去認個門兒也是可以的。”
桓郁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老國公不在京里,公子們全都去了廣陵郡,你打算去見誰?”
蕭姵肯定見不著,他們總不能去找定國公說話吧。
桓際道:“是哦,咱們都是風華正茂的少年郎,和蕭國公那個老男人能聊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