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凡間,他們愛過了。
她實現了自己的愿望,娘親也送給了他們一個孩子。她還求什么呢?
他們這一世的緣分盡了。
她是不是也該離去了?
入夜,北辰宮里,天階夜色涼如水。息城擁著青城坐在碧潭邊。
頭上一輪明月高懸,身后一堆忽明忽暗的小星星在閃爍,腳下一汪靜謐幽深的碧潭。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一如幾千年前的尋常夜晚。
“盈兒可還記得,盈兒小時候最愛在這碧潭里玩耍?”看著她給他端來一杯茶,他接了茶對她言道。
“記得啊,哥哥,你看。”她說著噗通一聲又跳進了水里。
“噯,你怎么說跳就跳?還是那個毛糙性子。”他剛接了她的茶,便見那小丫頭轉臉跳進了碧潭。
“快出來!快出來!”他沖著水里喊了兩聲,沒人應。
“盈兒?”
“哥哥我在這里!”水花散去,青城已在碧潭的中心,她抖落一身水珠,沖他盈盈一笑,手里還捧著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金魚。
看著小丫頭歡快的樣子,息城抿了一口茶,臉上盡是寵溺的笑。
過去她最愛在這碧波里戲水。
還總愛拉他下水。
“哥哥,下來。”她又在水里向他伸出手。他只笑笑,搖了搖頭。她又沒入水中,只是許久再沒上來。
“盈兒。”他沖水下喚了一聲,竟沒有回音。
“盈兒,你在哪里?”他向水上看去,只見碧波幽深,卻是沒有什么生息。
他跳下水,正要向水中游去,卻見青城自腋下鉆出來,一把抱住了他,“哥哥,你終于下來了。”
“又頑皮。”他一指點在她的眉心,順手替她理了理濕漉漉的頭發。
“哥哥,盈兒要看小魚游泳。”她攀過來,掛上他的脖子,趴在他耳邊悄悄地說了一句什么。他瞇著眼聽完,臉上有笑容蕩開。
“真的要看?”他側頭問她,眸中星光閃耀。
“嗯。哥哥變來。”她靠在他的肩上,側頭在他的臉上淺淺啄了一下。
一片星光飛過,碧波中一條小白龍隱隱浮出水面,銀色的鱗片在波光中閃閃發光燦若星河。
小龍帶著一頭水霧對上她的臉,又見了那條小萌龍,青城忍不住輕嘆一聲,“哇。好萌啊。”
花如錦那一世,他還沒完全化形,她最愛乳a他的龍角,有一次因為尾巴沒有變回去,還被她追著看,嚇得他在宮里東躲西藏,好不容易才把尾巴變回去。
從此以后便練功不輟。
花盈那一世,她愛在他身上溜滑梯,他便化了真身哄她玩。
“盈兒,好玩嗎?”那時他最愛問她這個問題,這會兒小龍又歪著頭問她。
“好玩!”她又一次沒入水中。
一陣水花涌動,一顆亮晶晶的小水珠掛上他的尾巴。
那是他頑皮的盈兒。
他枕著雙手倚在岸邊看著她在那里晃來晃去,一時心動便輕輕搖了一下尾巴,把那小水珠彈向空中。
半空里,小水珠幻化成了一個小仙子,又輕飄飄地向他飛去,落入他的懷中。
這是他們過去常玩的游戲,她玩累了就會趴在他懷中睡去。
夜深了,他輕拍她的背,她打了個哈欠。
“盈兒?”
夜,冰涼如水。
她在他懷中睡去。
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
這是她陪他的最后一晚了,待他睡去,她就走。
她與莫愁說了,她要回青城山。
那里才是她的家。
他抱著她把她送回寢殿,替她蓋好被子。看她睡得不太安穩,他又守了一會兒才離去。
他走了。
她睜開眼,待到一切都歸于沉靜后,一片星光飄出寢殿飛向北天門方向。
莫愁早就等在了北天門。
他們見面什么都沒說,二人就那么默默地離開了。她要走了,帶著她的鳥兒。她的鳥兒又要隨她而去,無論天涯海角。
她最后回望了北辰宮一眼,那個她待了幾百年的地方,那里有她的歡樂,她的憂愁,還有她的愛人。
她雖然萬分不舍,卻也沒有別的辦法。
看著她擦眼睛,魔君只輕輕攬了她的肩頭,“走吧。”他聲音很輕,他知道她對他的情誼,可為了她,他還是要帶她走。
青城用傳音與雨神告別,聽聞她要走了,雨神點點頭,“去吧!”
她已經長大了,不該再讓雙親為她操心了,往后余生她也該為她的父母盡一盡孝心了。
兩個人一路飛過昆侖,青城低頭看去,斷崖下一片緋紅,那是她種下的相思果。
她與魔君說要下去看看,讓鳥兒先回青城山等她。
想來她已想通,魔君囑了她一句“快去快回”后便走了。
北辰宮的早晨,霞光燦爛。
飛白拿著一封信急急火火地跑進千華殿,一片聲地喊道:“帝君,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何事驚慌?”他接過信。
信是青城寫給他的,她說她和莫愁回青城山了。
她走了,只給他留了一封信。
息城坐在千華殿里,頭有點疼,他用手拂過額角,眩光錦和寒冰玉閃閃發光。
她為什么要走?為什么要不辭而別?
他們昨日還好好的,她與他在碧潭邊還高高興興的。為什么轉眼就變成了這樣?他讓人請來了謝柔。
“啊?小城城不辭而別?為什么呀?”老神仙聽了也同他一樣想不通。她過去天天跟著他,即便他不愛她,她也不曾放棄。如今苦盡甘來,她為什么反倒走了?
“大城城呀,您再想想,昨日那小丫頭可有不尋常之處?”老神仙提醒道。
“沒看出有哪些異常啊!”她昨日一如從前。
“那,有沒有什么不經意的話?比如說她要離去之類的?”謝柔再一次提醒,倒是真的讓他想起一句不尋常的話。
“她確實有說過一句,她說如果有一天她不在我身邊了,問我會不會難過。”她當時說得隨意,他只當她是玩笑。
“招啊!好好的剛回來說什么離去?你是如何回答的?”
“我只說,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就和她一起離開。”他當時只是隨意說了那么一句,并未想過會有什么后果。
“你們好好的,說這些作甚?”謝柔預感到了一絲絲的不詳。
“盈兒,她命中有一劫,當年雨神帶她走也是因為這個天劫。”他說著說著,突然恍然。
“莫不是雨神和她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