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油燈燃盡的時候,一陣風吹過,整個房間都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謝云遙和沈臻在黑暗中對視。
“沈臻,你要回去休息嗎?”
“不用,我們就在這說說話。”
話音落,空氣逐漸冷卻。
黑暗中只有淺淺的呼吸,帶動胸腔微微振動。
“說什么?”謝云遙摸著黑,準備把桌上的東西收拾起來。
清脆的聲音響起,玉瓷瓶摔碎散落。
“怎么了?”
“無事,膏藥的瓷瓶打破了,別亂動了,等天亮在收拾吧。”
謝云遙摸了摸桌子確定沒有什么其他東西這才放心下來。
“你若是累了,就趴下來休息一會。”
沈臻搖了搖頭,隨即想到謝云遙并不能看見,又說:“不累。”
糊著不明物體的窗戶,在夜風的撩動下會沙沙作響。
“沈臻,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今天你沒有碰見程子昱,我也沒有找到你,你死了,怎么辦?”
今日在林中看到沈臻時,謝云遙心中一緊,雖然沈臻依然身姿挺立看起來清貴不落,但是他略顯凌亂的發絲,臉上還在滲血的傷口,包括順著指尖匯成血珠一滴滴落在草叢的血液,讓謝云遙都無法忽視。
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
“阿遙,都過去了,有的時候,或許就算沒有程子昱,你也沒有找到我,我依然可以自救。你總是把我想的太…”脆弱了。
“不僅僅是今天,以后的路還有很遠,你若是在遇到危險,你會后悔當初跟著我們的決定嗎?”
“阿遙,我向來不做讓自己后悔的事情,我要做的事情,都是我必須要去做的事情,盡管很多人不能理解,就想當初我去從軍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一個笑話。”
“阿遙你覺得好笑嗎?”
“不好笑,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追求自己的目標,為什么會好笑呢!”
“所以,我不后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想追求的。”
沈相府 瓢潑大雨,一點一滴化作屋檐下的青苔痕。
“她現在如何了?”沈臻望著灰白的窗外,只覺得心中在滴血。
站在他面前的人,嘆了一口氣說:“公子,你又忘了,昨日長公主已經被絞死于刑場了。”
“是我回來遲了,謝景元和阿遙到底在干什么?她竟然真的死了,為什么我總覺得這一切太不真實。”
一室寂靜,來人默默退去,只進來一個看起來很機靈小丫鬟。
乍起的風,連帶著雨,飄飄灑灑落了一室。
小丫鬟一個哆嗦,連忙跑過去關上窗戶。
沈臻思緒還沒有飄出室外,但是轉眼卻被一個小丫鬟,關上了窗,俏皮的笑了笑,嘴里念叨著:“少爺,這雨天濕氣重,你的身體…”怕是受不了。
“啪!”藥碗被摔碎了一地。
“啊!少爺…”小丫鬟驚慌的要蹲下去撿。
“不用撿了,把窗戶都打開,然后你們都出去,全都都出去,沒有我的允許不要進來。”
所有人都被趕了出去,沈臻一個人艱難的下了床,這場病來的真不是時候。
看著看著,窗邊就有人紅了眼,凍紅的鼻尖,褐色的小痣越發明顯。
此后,時光漫長,但是世上再沒有會對他說:“阿臻是男孩子,不可以哭。”
人生何其短暫,晃晃十七載,本來沈臻覺得一輩子待在清遠峰上,也未嘗不可。
然而,到現在,他功業未成,朝廷之上,連一句話都說不上最后也沒能及時趕回來。
也不知從哪里傳來了已故沈相的之子,沈臻去了戰場,一時之間,酒樓歡場,市井街巷都多了一段談資。
病秧子還去打仗,國家還不得遲早破了?敵國會不會以為我們南梁沒有人了?簡直笑死了。
此后,一去經年,再無消息,直到,靖遠八年,八百里加急軍情傳來。
清晨,陽光從密閉的窗戶間透露出一絲絲光亮,正好照在謝云遙的眼睛上,她半瞇著眼,移開視線,看見看見沈臻,正趴在對面,睡得乖巧。
薄唇緊抿,雙眼緊閉,黑鴉般的羽睫乖順的覆在臉上,挺立的鼻梁上,鼻尖有一枚小小的紅痣。
也不知道是你上輩子哪個情人為你點的。
臉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看來膏藥還不錯。
謝云遙轉過身,輕輕合上門。
現在天色尚早,還沒有幾個人出來,也不會經過醫館前面的房間驚擾到沈臻。
但愿可以多休息一會。
來到院子里,謝云遙看到李大人站在木架子邊,上面放著曬草藥的簸箕,亦如初見的時候。李君背對著她,撥弄手下的草藥。
只是現在不會有蕭愉悄悄跑過去和她說話了。
“李大人。”
李君轉過身看著謝云遙,干澀的喉嚨里發出嘶啞的聲音。
“沈夫人,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等我做什么?”
謝云遙目光沉靜地看著李君。
李君的臉上不在是一開始謝云遙見到的總是帶著笑意的模樣,一夜之間,這個人仿佛就變了。
往常的笑意和溫潤都收斂了。
他似乎變得有棱角了。
“沈夫人,我總覺得,你比我知道的要多。”
謝云遙有點驚訝,但都藏在心中。
“李大人什么意思?我能知道一些什么?”
“關于蕭愉,你肯定比我知道得多,沈夫人,你能不能告訴我,蕭愉最后到底有沒有告訴你解藥在哪里,還有她說的話,什么叫很久之前就認識我,她到底為我做了什么?”
“李大人,蕭愉我認識的時間只有兩天,我也不知道解藥在哪里,關于蕭愉和你說的那些奇怪的話,她不愿意告訴你,我也不知道。”
“沈夫人…”
沒等李君說完,謝云遙立刻打斷他的話。
“李大人,你既然已經知道青州百姓是中毒,蕭愉死也不告訴你解藥,你應該帶著大夫好好去檢查,而不是在這里追我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李大人,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不要敗給了你內心的懦弱。”
李君,不再追問謝云遙,他轉過身看著簸箕中,原來青翠的草藥已失去水分變得干黃,所有的一切,都變了,都在暗中悄悄的變化。
“沈夫人,昨夜,我已經和念念姑娘談了一會。”
謝云遙皺了皺眉頭。
“你和她說了什么?”
“沈將軍和你說是來青州祭拜,但是你們這么多人到底想去哪里呢?”
謝云遙后勾唇輕笑。
“別轉移換題,你到底和她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