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宏帝肯定沒有看她,他叫著譽王問:“讓他們寫的賀詞,你看過了嗎?”
果然。
這個人彌留之際想的還是長生不老。
他為了給自己祛病,讓文武百官寫祝賀的詞給老天爺。
譽王說了一些話。
萬宏帝又問:“于階的孫子怎么處置了。”
于殿臣侮辱了皇族,皇帝記恨他呢。
譽王又說了于閣老是怎么打于殿臣的。
皇帝的聲音聽不出悲喜。
錢錦棠暗暗挑眉,果然是他,無情之際,在彌留之際問的不是鬼神就是他的心情,第一一個是親情。
他這一輩子,傷害過不少女人吧?冷落過不少兒女吧?
真真一點都不愧疚?
父子兩個說了一些完全不是父子應該說的公事,萬宏帝目光放遠,看向錢錦棠方向道:“是安慶認的女兒啊?”
譽王忐忑的看向錢錦棠,他也不知道皇帝會有什么反應,他有點后悔了,怕皇帝認出來錢錦棠而發落錢錦棠。
錢錦棠深呼吸一口氣,仰起頭走近帷幕,叫道:“圣上,孫女叫錦棠。”
“錦棠啊,衣錦花棠,都是最燦爛的東西,好名字。”萬宏帝又道:“你再抬起頭來。”
錢錦棠已經到了他面前。
風早已經停了,帷幕和里面的人都沒有了動靜,過了好久,萬宏帝呵呵笑了。
之后的叫裕王:“好了,朕累了,你們下去吧。”
裕王和錢錦棠行了禮退下。
等出來后,錢錦棠想了想問嗡嗡舅舅:“圣上到底什么意思啊。”
裕王搖頭,看著天空失落的道:“這世上能讀懂圣上意思的人,死了一個,還剩下一個,已經老了。”
嚴閣老為什么能以小人的樣子坐在首輔位置上這么久,原因很簡單,揣測圣意。
皇上會喜歡于閣老,也是因為于閣老破解了皇帝心里的密碼。
除此之外,誰知道這個聰明的皇帝想什么呢?‘
“殿下留步!”他們身后傳來黃太監的聲音。
裕王和錢錦棠轉過身。
黃太監是皇帝的心腹,裕王對他比較客氣:“公公,是不是父皇有什么吩咐?”
黃太監看了錢錦棠一眼,突然宣布:“云歸縣主接旨。”
裕王和錢錦棠一起跪下來接旨。
皇太監宣布道:“傳皇上口諭,特封云歸縣主為歸云縣主,賜府邸…”
“不是已經封賞過一次了嗎?封號都沒變,怎么又封呢?”錢錦棠被冊封的消息傳到宮外,很多人覺得皇上是老糊涂了,所以記不清要干什么。
陸譯來接馮氏,思考過后對馮氏道:“你今后不要再為難兒媳了,云歸縣主她不是便宜縣主,是安慶公主親生的孩子,皇上見過人,確認了,因此才會有兩次冊封,外加賜府邸。”
不僅如此,皇上還說了一句,那個孽障,然后就錢淵派到西北去了,這還不明朗嗎?皇帝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在幫自己的女兒討公道呢。
馮氏傻傻的看著陸譯:“是真的縣主?”
陸譯點頭:“安慶公主的親生女兒,皇帝的親外孫啊。”
馮氏:“…”
那樣一個小賤人,怎么能是皇室真正的血脈嗎?
可不用誰承認,歸云縣主在京城就是混的越發好了。
大行皇帝在初冬的一個寧靜的晚上駕崩,三皇子厲王想進行宮便,正好被陸昂和陸巡趕上,爺倆直接抓了他們留在皇城內拿鑰匙的奸細,厲王帶的兵被關在外面一宿也沒進去皇城。
第二日一早文武百官上朝,內閣直接宣讀圣旨,裕王即位。
本來裕王對錢錦棠就比較多仁厚,再家上陸巡祖孫的從龍之功,錢錦棠想不被重視都難。
隨后大家又算了算,思思縣主被太監設計,嫁了一個癆病鬼,成親當天她人就崩潰,之后被送到皇莊上養著,等于廢了。
慕云縣主更可笑,竟然懷孕了,還生下來一個i像御殿臣的男孩子,如此丑聞,她更別像回京。
皇家原本就這么幾個女孩,都廢了,裕王也只能疼錢錦棠。
賜子粒田,皇莊,甚至像將自己的私人財產都交給錢錦棠打理。
不過錢錦棠拒絕了,嗡嗡的身體靠不住,貴妃大腿不能丟,她不會跟李家作對的。
好事一樁接一樁的來,至于馮氏,倒是想找錢錦棠麻煩,之前是不能,后來是找不到,再后來陸遠雖然能行房,但是一直沒有子嗣,她操心陸運還來不及,也管不了陸巡和錢錦棠。
再后來嚴氏夫婦又跑回京城,陸昂拒絕了他們,馮氏找陸昂鬧,陸昂直接將嚴氏夫婦丟到馮氏家里。
為了兒子和丈夫的前途,馮氏沒辦法,想騙嚴氏夫婦離開,被嚴少夫人給挾持,去了天津。
等陸譯給她就回來的時候,她感染了傷寒,一病不起了。
她才四十多歲,當然不想死,但是有好的大夫,只有錢錦棠請得動,錢錦棠還去西北看錢淵去了。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不想孝順,我!”躺在床上,馮氏有氣無力的指責錢錦棠和陸巡。
陸譯道:“這是你的孽,讓陸遠去求,去磕頭,你疼的孩子,你把你所有的母愛都給他,陸巡一點都沒有,如今你病了,也只能讓陸遠盡孝,總不能再去求陸巡。”
大夫重孝道,之前有人家求醫也說不出診,但是人家子女孝順,感動了大夫,大夫最后也來了。
馮氏當然希望陸遠能孝順她,可是那孩子竟然到現在還在跟慕云縣主糾纏不清,又是找慕云縣主了,竟然還想把野種給抱回來,馮氏怎么指望得上他?
一個不孝,一個挾持她,她都養了些什么孩子啊?
馮氏突然想起來陸巡小時候,婆婆罵她的時候,陸巡總是派人來給她遞消息,還曾親手做過香釧給她端午戴,不過被她扔了。
“我的兒…咳咳…”滿目繁華富貴,病床前卻空無一人,馮氏咳完,嚎啕大哭…
康泰元年,萬象更新。
雖然民間依然停止嫁娶,但是錢家添丁了,這種事情想低調也藏不住歡喜。
徐事在春末的時候產下一子,乳名小石頭。
今日是小石頭的滿月日,前守業沒有操辦,但是親戚里道的,該來祝賀的還是要來。
錢錦棠帶著新來婢女阿旺回來了。
她先看了孩子,可徐氏出了滿月太忙了,沒事情招呼她,錢錦棠被錢守業叫去說話。
“六郎現在怎么樣?”錢守業捋順著胡須道:“差不多就行了,他們家什么樣誰不知道,他就算不管不顧也沒人說什么。”
馮氏死了,陸遠害怕尸體,不敢接近。
陸譯沒辦法,只能面前陸巡守夜。
陸巡再討厭馮氏,也不能讓天下人看笑話說陸家沒有人啊。
眼看都受了三天了。
錢錦棠道:“都挺好的,他一會會過來。”
對馮氏,意思意思就行了,現在還能給她守夜已經仁至義盡了。
錢守業想了想,又湊近錢錦棠悄悄的告誡:“不管怎么樣,守孝一年是要守的,不然被人看笑話,所有你肚子到底有沒有動靜啊?如果沒有,可要等上一陣子了。”
老爺子想見下一輩了,錢謙益的妻子已經懷孕還沒生,他最心疼錢錦棠,當然也希望看見錢錦棠開花結果。
錢錦棠手下意思的摸上小腹,笑得羞澀道:“祖父,你就別問了。”
“有了?”錢守業眼睛發亮,錢錦棠微微點頭,就在這時,錢謙益帶著一封信走進來:“祖父,棠姐,二叔寫信了。”
錢守業拿起來一看,這是給徐氏的信啊。
錢謙益道:“是二嬸讓我拿過來給您們看的。”
錢守業打開,真是好氣又好笑。
錢淵被大行皇帝發配西北去了,他回不來,聽說徐氏生了坐不住,一直央求徐氏帶著孩子去看他。
如今也不狂拽看不上徐氏了,對徐氏訴說西北的艱苦,他不適應,他說:“京城風沙大怎么西北的風沙更大,我的臉都脫皮了,照鏡子看沒有以網那么英俊,整個人黑了一圈。”
他還說:“這邊的肉都不會像春風樓那樣改刀,整塊整塊的煮熟就上桌,腥膻…這樣還經常沒得吃。”
他還說,之前守備府的刀筆小吏總是整他,害他在人前丟臉,那些廚娘都開始笑話他而不是愛慕他了。
他還說,一天竟然只能洗一次澡,還因為他每天洗澡被當地居民給攻擊了…但是為了百姓,他決定好好的巡視,做好自己的工作…還用哀求的語氣叫徐氏小甜甜。
錢錦棠:“…”
果然社會會教做人的。
這個奇葩,到底說他好還說說他壞啊。
祖孫三人取笑錢淵一通,穩穩當當的彪叔這時候進來回稟:“張相公家送來了賀禮,張夫人帶著兒媳和張大小姐也來了。”
“那張相公呢?”錢錦棠急急的問,她回來這兩年,還一直沒見過這位大人物呢,上些日子于閣老把高胡子趕下了臺,這標志著高胡子快回來了,于哥老要徹底退出政界,于家要被青天大人錘到死,再也無法動搖錢家分豪。
也預示著張相公的時代就要來了。
彪叔搖頭道:“張相公去了萬壽山,被皇上派去修皇陵了回不來,不過聽張夫人說,張相公也覺得很遺憾呢,他說等錢家再有喜事一定親自來。”
錢謙益的孩子快出生了。
錢謙益和錢守業一臉期待。
錢錦棠將手中的信夾到書架上,回過頭正好陽光璀璨,不知不覺中,遠處已經發綠,春天來了,跟張相公見面的時間還會晚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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