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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心影鏈接(7-3)

  網游部分千呼萬喚始出來,直播間頓時熱鬧了許多,盡管宏觀上的彈幕數量還是不比以往,但嗑糖和舔屏的發言總歸鋪滿了屏幕,沒再冷清。

好家伙這給你爽的(狗頭叼玫瑰啊哈哈哈哈哈這個唇角揚起的竊喜小表情跟剛才辦公室里的一毛一樣  真帥啊隨隨便便一坐都這么帥…

  受不了你們小情侶膩歪(褒義)

默認不戴面具是好文明!就要露臉就要露臉就要露臉  今天還在回顧前幾集的魔王cut,只能說以前的暴躁黑山羊已經徹底去而不復返叻,變成了傲嬌貓貓頭(大悲(bushi

該說不說一到網游趴cp感立馬上來了  嗚我也想要溫溫熱熱軟軟乎乎的可愛兔兔趴在我后背…

  屏幕外的觀眾干瞪眼羨慕,屏幕里的廖京臣勾著嘴角,聲音故意壓成一條冷淡的平直線。

  “沒大沒小,下去。”他淡淡道。

  背上的兔兔掛件在一眾又給你裝起來了、死裝哥和死裝姐和你倆真是絕配的彈幕吐槽里“哼”了一聲。

  “不要。”她胳膊摟得更緊,“我累嘛。”

  說著偏過頭,腦袋靠在廖京臣肩上,臉頰擠出一個軟嘟嘟的形狀。

  廖京臣的壞心眼癟了下去,在姜榕看不到的地方,他眸光微微閃動,起初是愛憐,隨即是無可奈何的縱容,最后揉成一種復雜的飽含尊敬的柔情。

  她的自尊不容許她坦然享受他給予的便利;她對他的依戀讓她大大方方地將真實的疲累與辛苦一并訴說。

  他喜歡她不加掩飾的依賴,又被她只要貼貼不要實質利益的行為深切觸動,心里蕩開一片柔軟的漣漪。

  少頃,廖京臣倏地動了,卻沒有把姜榕甩落,而是在她下意識的“嗚哇?!”聲里就著這個姿勢站了起來,兩只手自然地托住她垂落而下的膝彎。

  傳送道具就在游戲背包里放著,但黑山羊背著他的姑娘一步步向前走。

  “…”姜榕臉頰泛紅,鴕鳥似的把腦袋往廖京臣的頸窩一扎。

  軍靴踩在草地里的聲音分外清晰,無端多出幾分樸素的踏實,短短一段路程兩人沒再說話,空氣里流淌著心照不宣的默契與情意,時光仿佛穿越到了未來的歲月,比起熱戀期的纏綿悱惻,更有一番已婚多年特有的無聲的溫情。

  如果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

  彈幕的感慨亦是廖京臣所想,可現實注定他不能如愿。

  契訶夫的槍響姍姍來遲。

  像一顆蟄伏的子彈,猝然擊穿廖京臣不設防的后心。

  彼時他仍在忙碌,考試周將至,他和姜榕誰也不比誰清閑,線上約會已是見縫插針,線下更是只有在戲劇社排練時才能隔空相望。

  一頁頁翻過的日歷昭示著這個學期即將結束,也提醒著廖京臣出國交換的日子越來越近,他自然不舍,但與從前不同,這時的他滿懷希冀,堅信暫別不過是燦爛明天的小小前奏。

  他躊躇滿志,他深謀遠慮,他相信自己也相信姜榕,只要兩人情投意合、齊心協力,只要事態像他構想的那樣穩步發展,他們的未來定然萬無一失——

  “要我說鄔興陽可真夠倒霉的,他走的那條路多偏,平時也就誰饞夜宵了才會偷偷從那條小道溜出去,大家打車都不在那打,怎么會突然開來一輛車啊!”

  某一日,嘰嘰喳喳的八卦聲傳進廖京臣的耳朵,他停下腳步。

  “對呀,怎么會有那么巧的事呢。要我看啊,這里面肯定有蹊蹺!”

  第二個聲音說著壓低音量,“你們知道嗎?姜榕是兇煞命,據說她把親爹都克死了,鄔興陽還想追她,那能遇上好事嗎?可不就被她給克了!”

  “什么,真的啊?”

  “真的!她單親家庭,聽說她媽媽身體也不好,你看看這一死一病的,還不是說明她就是個——”

  “京樾大學的學子,什么時候也滿口封建迷信了?”

  冷淡的嗓音像一把利劍,突兀地打斷了尖酸刻薄的詆毀。幾個背后亂嚼舌根的女生惱火轉頭,卻不想直直對上了廖京臣的臉,登時嚇了一跳,方才的嘴臉和氣焰不翼而飛。

  “廖…”

  “男神!哈哈,好巧哦,竟然能在這里遇到你——”

  廖京臣臉上沒什么表情,目光依次掃過她們的臉。

  “孔悅,經管國貿大二生,GPA3.0,戲劇社考核第22名;王藝琳,英專大一生,考核第27名;陳嘉怡,信工計科大二生,GPA2.7,考核第18名;孫雅楠,文院漢學大三生,GPA2.8,考核第24名…”

  他一一念出眾女的學生信息,聲音平靜得讓人害怕。

  “真令人失望,你們中的一些人我前不久還在評獎評優的名單上見過。”廖京臣對她們的具體議論內容只字不提,只道,“看來德育分作為一項死板的數據,確實不能代表什么,也無法保證——”

  他的視線落在最先出聲和緊跟著造謠的兩名女生臉上,尤其在后者那里多停頓了一秒,“——該生真實的道德和人品。”

  女生們齊齊色變,表情惶然。

  “學長!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

  “男神你聽我說,真的不要靠近姜榕!”偏偏有一個莽得不得了,猛然開口搶白,“她就是一直裝模作樣的,為了嘩眾取寵什么都做得出來,根本不配當你的女主角!她——”

  詆毀的言語被迫中止。

  因為一道銳利的目光鎖定了出言不遜者。

  被視線釘在原地的女生抖了抖,比恐懼更先來到的是迷茫:那位傳說中的貴族紳士,溫柔校草,怎么會露出這么可怕的眼神?

  又一瞬,仿佛剛才只是錯覺似的,眼前的人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如往常般溫和。

  秦絕在卿卿們樂滋滋嗑糖的時候“啪”地按下了暫停。

  她沒理會彈幕的啊啊啊啊護妻好甜!!和???,放下中性筆抱起雙臂,靠在椅背上默默看著不再繼續播放的《心影鏈接》第七集。

  這集,之前自己私下復盤時看到這就沒忍住,再看一遍果然還是沒忍住。

  一言以蔽之,演得不行。

  不同于李靜魚的擺爛,羅凌起碼認真地向秦絕表達過想要好好演戲的意愿——他也的確在第五集里奉獻了頗為出色的演技——秦絕對這孩子后面的表現抱有期待很正常。

  但不得不說,第七集的羅凌,至少這一小段的羅凌,屬實拉胯。

  秦絕不曉得拍攝這一集時羅凌發生了什么,也懶得挖掘原因,反正單就結果而言,“挺身護妻”的廖京臣根本沒演出“驚宸”人格的狠戾,那個眼神戲的氣勢弱得要死,第一遍看到的時候秦絕翻了個白眼。

  羅凌壓根耍不了狠。

  不知是性格使然,還是多年養成的行為做派難以改變,他就是單純地沒有那股狠勁兒。

  第五集被齊皖猛地搖晃出游戲的那一瞬,羅凌飾演的廖京臣的表情是錯愕、焦急、驚怒,但這股情緒比起對著齊皖,不如說是對著當下的境況、對著他自己。

  之后與廖鴻靖的博弈亦是如此,廖京臣的煎熬更集中在他自身,雖然也有對父親不滿的部分,更多的卻是在為自己被困的現狀而感到折磨,為網游里的“茸茸”牽腸掛肚。

  同樣,再往前看,當時互揭馬甲還沒有苗頭,廖京臣在姜榕面前撕開一點偽裝,泄露出他的野心和危險,與平日不同的氣質讓姜榕也為之一愣,那時的廖京臣雖有“驚宸”的味道,但依然沒有對著姜榕兇,只不過是露出了少許真實的自我,是客觀展示而非主觀攻擊。

  以上全部在劇中是符合邏輯的,不論是向內的表演還是客觀的展現,作為一種演繹方式的選擇,它們在當時的戲劇環境里都不突兀,所以并未露餡,也看不出太多違和感,銜接得頗為自然。

  可第七集不一樣,第七集要的就是“外放”。廖京臣已是自顧自與姜榕私定終身的動情程度,這樣的他,當面被人劈頭蓋臉地污蔑自己的鐘情對象,還提到“配不上”之類的詞句,怎么會不動怒?

  如果是秦絕,不僅那個斜過去的眼神會兇戾拉滿,她還會在那瞬間陡然弓起手掌,這是一個下意識想動手又硬生生止住的動作。

  廖京臣脾氣不好。

  他從暴躁黑山羊變成能裝會演老狐貍那是因為面對的人是姜榕,他是被小太陽似的“茸茸”暖得軟化了硬殼,可這不代表他性情里暴戾的部分就這么徹底消失了。

  倒不如說,正因為漸漸習慣了“不戴面具”的感覺,所以廖京臣相較之前才更容易在現實里展露出陰暗兇惡的一面。

  至于當面誹謗的女生被嚇到,廖京臣隨后轉換神情的那一塊,秦絕也會笑,卻會像金蘭獎頒獎典禮臨場應變時那樣,上半張臉的眼睛和下半張臉的嘴巴情緒分離,嘴邊是虛假的挑不出錯的笑容,眼睛是平靜的冰冷的目光。

  這傳達出的信息是:得體的表情是我該有的體面,之后的清算是你應得的下場。

  因為下一個分鏡就轉到了辦公室,廖京臣將一沓評估文件放在桌上,上面的內容詳實得當,差不多比照著那群學生的自薦信逐字逐句地駁斥了一遍,加上走勢清晰的成績原地踏步或顯著退步的數據折線圖,理由充分且具有說服力,不說當場把這幾人的名字從評獎評優乃至戲劇社成員的名單上剔出去,一個“觀察待定”絕對綽綽有余。

  然而羅凌的演技沒撐起這段戲,眼神該兇的時候不夠兇,該冷的時候不夠冷,廖京臣的慍怒基本全靠配音和對戲女生們的反應支撐,就讓劇情變成了:被配角惡意騎臉,廖京臣故作嚴肅地看了看她,馬上又露出了一貫的溫和笑容。

  然后轉頭在背后把這群說姜榕壞話的全給搞了。

  怎么說呢,也不是不行吧,但一下子逼格就降低了兩個度,變得很low。

  把“你惹怒我了”表露出來再動手,觀眾有了心理預期,想的是:“果然,我就知道他記仇得很!小配角一個兩個不努力就知道偷著蛐蛐卷王女主,這下自食其果好評!”

  而軟了吧唧的回應之后再接背地報復,觀眾就會混亂,從“啊說兩句就完了?”變成“哦哦還是找理由讓她們吃了教訓”,觀感迷之多出幾分“呃,對付幾個小嘍啰而已,犯得著裝成這樣嗎,不知道該說男主太懦還是為了維持人設被虛偽腌入味了,有點惡心”。

  秦絕的點評并非空穴來風,她確實在E站刷到過對這集的吐槽,吐槽視頻里有罵編劇這段劇情設置得狗血不合理的,也有大膽開麥廖京臣這副嘴臉就是很不討喜的,僅有極少數人看得透徹,抓到了最關鍵的演技問題。

  畢竟廖京臣本來就不是好人,他前頭都把羅明新養成他自己的“小廖京臣”了,此時出于70的私心和30的客觀事實將幾個不配評獎評優或呆在戲劇社的學生拉下馬也算不了什么。

  區別只是呈現的形式而已。

  這么說可能很殘酷,但“戲好可破”,放在哪個角色身上都一樣。

  許是秦絕面無表情注視屏幕的時間太長,有卿卿小心翼翼地敲彈幕問怎么了,也有一些cp粉因為秦絕暫停的是羅凌的特寫,于是套上濾鏡開始腦補嗑糖。

  有那么幾秒鐘,秦絕的確在心里權衡了一下該不該把話憋回去。她已經殺青了,跟《心影鏈接》這部劇的關系到此為止,似乎沒什么立場發表看法,但是…

  “不夠兇。”算了,忍不住。

  罵完這一句,秦絕繼續播放第七集。

  接下來的劇情延續著“說爛不算爛,說好也沒多好”的基調,看得出來編劇又要讓廖京臣護妻展現蘇力,又要通過描寫矛盾來塑造人物和增加情節看點,于是不出意外地,這群女生前腳吃了教訓,轉頭就把鍋扣在了姜榕頭上,從背后蛐蛐變成了當面針對刁難。

  還是那句話,也不是不行吧,但你這樣不就顯得廖京臣護姜榕護了個空氣么…

惡毒女配不找男主找女主的設計也好典_到底什么時候能不寫這種弱智雌競一看這個發展我就知道是另外兩個編劇上號了不寫沖突就不會寫故事是這樣的  笑死,我們要給你塞點拉胯東西,這樣你才知道自己看的是《心影鏈接》.jpg

  零零散散的吐槽里,一份調查報告放在廖京臣面前,也讓看過第七集的卿卿們后知后覺發出悲鳴。

  ——“要我說鄔興陽可真夠倒霉的,他走的那條路多偏,平時也就誰饞夜宵了才會偷偷從那條小道溜出去,大家打車都不在那打,怎么會突然開來一輛車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廖京臣沒有漏掉這句話,從中發覺了些許端倪。

  他原以為鄔興陽確實是不慎受傷,因此非但對姜榕幫一把手的行為并無醋意,還為鄔興陽爭取到了期末緩考,減輕了他的負擔。

  屬于“廖京臣”關愛同學的善舉里有一部分是屬于“驚宸”的氣度——鄔興陽喜歡姜榕不假,可廖京臣與姜榕已在他們專屬的小世界里心意相通,他了解她,信任她,被她全心全意地愛著,根本不屑于拈酸吃醋,也從不擔心已經被姜榕嚴詞拒絕的鄔興陽會對他們之間的感情造成什么影響。

  甚至廖京臣為鄔興陽感到一些惋惜,不是因為他們共同傾心的女孩,而是因為鄔興陽在戲劇社的確是一名值得尊敬的實力派對手。

  鄔興陽突遭橫禍,男主角之爭再無懸念,出于和姜榕搭戲的私心,廖京臣難免竊喜,但出于自身的尊嚴和對表演的熱愛,他又覺得自己有些勝之不武,最后只能發出復雜的感嘆:命運弄人,可惜在這件事上,連運氣也不站在鄔興陽這邊。

  可被命運作弄的,真是鄔興陽么?

  他以為的運氣,又當真是運氣么?

  冰冷樸素的文件夾像一紙判書,將廖京臣優雅的、體面的、游刃有余的笑容從他臉上徹底剝了下來。

  “怎么會有那么巧的事呢?”

  ——“哇真的假的,不愧是廖神,老天爺追著寵!”

  “這里面肯定有蹊蹺!”

  ——“這么難搞的項目都能給會長拿下,比你幸運的人還比你有實力,簡直了!”

  一個個“巧合”在廖京臣的腦子里飛速倒帶,像極了那一天他坐在廖鴻靖的書房,理智的弦隨著鼠標滾輪的滑動而愈發繃緊,直至斷裂。

  你忘了嗎。一個聲音在他心底響起。這樣的“巧合”,難道你之前從未遇到過嗎?

  房間開闊明亮,廖京臣背對著陽光,眼眸像一對無法聚光的黑洞,又像兩塊被剜去眼球后的空蕩蕩的肉殼。

  他機械地翻著文件,京樾大學與鄔興陽住院的那家醫院有合作,他是學生會長,打著關心同學的旗號獲取病情信息并不難——更何況他是廖家的人,這就更簡單了——同樣,叫校報社那邊撥一個學生記者過來對鄔興陽進行采訪,拿到當事人親口述說的第一手資料,也是極其容易的事,沒幾天就有了結果。

  “因為個人原因晚歸”、“不小心被私家車剮蹭了一下”、“傷得不重,只是暫時喪失自由行動能力”、“不會留下后遺癥”…

  “肇事車主沒有逃逸”、“對,他人挺好的,當時就把我送到了醫院,還承擔了一切醫療費用”、“我這輩子都沒住過這么高級的病房”…

  “呃,不是酒駕!好像只是新手上路”、“肯定不是故意的啊,我跟他無冤無仇的,他撞了我能有什么好處嘛”、“其實也算因禍得福了,這個大哥跟我說我養好傷之后要是愿意可以去他家公司實習,哈哈”…

  用大量的甜頭彌補少量的苦頭,令受害者不僅不覺得辛苦,甚至以為自己占到了便宜,心生竊喜。

  這樣掌控全局、拿捏人心、周全妥帖的處事方法,何止似曾相識。

  廖京臣的呼吸幾乎要凝固了。

  真相尚未經過二次查證,可行事特征如此鮮明,一個名字已經在他喉嚨里呼之欲出。

  “為什么…”廖京臣喃喃。

  他以“高調而盛大的告別”來鞏固威望的計劃,不是說服了他嗎?

  他參演戲劇社年度舞臺劇的事,不是在他那里得到了允許嗎?

  那場費盡心機、如履薄冰的博弈,他不是…勝了嗎?

  手里的文件仿佛在對他發出無聲的嘲笑。

  廖京臣幾欲作嘔。

  他用力地閉了閉眼,手指在顫,放下文件夾的動作像在逃跑,有股狼狽的倉皇。

  夜色吞沒天幕,露出一彎被啃食得所剩無幾的月亮。

  凌晨三點,廖宅燈火已熄,二樓悄然飄出一個名為廖京臣的身影,殘魂似的走進廖鴻靖的書房。

  開機,輸入密碼,查找信息。

  真相來得如此輕而易舉,也因此更顯得殘酷而引人發笑。

  一張照片,照片里的鄔興陽躺在病床上,睡得很沉,面色紅潤,唯有右腿被吊起,看上去是個算不上有多痛苦的病患。

  照片之下的飛訊消息語氣恭敬,似乎能從中幻視一個微微鞠著躬的肇事司機。

  他說:這種程度的傷,您看可以嗎?

  廖鴻靖回了一句“足夠了”。

  足夠了。

  他總是如此,清晰地知道什么時候該深入,什么時候該點到即止,像一位技藝出眾的傀儡師,也像一位從來將理論與實踐結合得無比出彩的兒童教育家——于是在他面前,孩子永遠都是孩子。

  廖京臣突地想笑。

  他有很多話想說,有無數種激烈的情緒翻涌在胸口和咽喉,他想歇斯底里,想現在就沖進主臥室把那個男人從床上揪著領子薅起來,發瘋似的質問他“為什么不相信我?!”、“為什么要操控我到這種地步!”,以及——“別再用你那惡心的方式來愛我了!”

  可現實慈笑著提醒他:看啊,你現在的模樣,活脫脫就是一個深更半夜偷偷溜進父親房間偷玩電腦的小孩子呀。

  廖京臣行尸走肉般按下關機,處理掉自己來過的痕跡。

  他腳步飄忽地往樓上走,時鐘滴答滴答,他每走一步,秒針每動一格,腳下的樓梯和周遭的景象便為之一變,變成那些年廖鴻靖與他的過往,樁樁件件,盡是愛的碎片。

  他是廖家最受寵的小兒子。

  飽受寵愛,飽受期待。

  被父親精心栽培。

  廖京臣一頭栽進自己的房間。

  他眼前發黑,感覺世界天旋地轉,他有太多想說出口的話,可廖鴻靖“父親”的身份擺在那,好像先天就擁有了特權,把他一切的言語和行為都按進了也框死在“小孩子不懂事”的范疇。

  “你不是已經答應好了嗎?我說我要去演舞臺劇你不是點了頭嗎?”——好像小孩子撒潑打滾。

  “對我自己的實力就那么沒有信心嗎?就非要動用你的力量給我‘兜底’嗎?”——好像小孩子無理取鬧。

  “能不能別管我了!沒有你我一定過得更好!”——好像小孩子不懂知恩,不能體恤父輩的苦心。

  小孩子。

  不論他說什么做什么,在他眼里、在母親眼里、在廖家人眼里,都只是一個任性、幼稚、鬧脾氣的小孩。

  廖京臣雙手抱住腦袋,“咚”的一聲倒在地毯上。

  他的臥室很寬敞,裝潢華貴且有格調,是個漂亮的鳥籠。

  被豢養的雀鳥蜷縮著,紋理精致的地毯像一幅畫,承接他的重量,也圈住他的輪廓。

  于是鳥在這樣美麗的背景里,嘶吼也像啁啾。(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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