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看看劇本(上)
秦絕這天是自然醒。
閉關公告一出，“秦絕的家”正式開啟復古版本，她自覺縈繞在心頭的束縛感消散了不少，起床洗漱的步伐也比往日更輕快些。
吃完早餐，秦絕正要開啟直播，敲門聲響起。
“秦隊。”門外是扈長鋏。
她懷里抱著一摞裝訂好的文件，秦絕接過的時候粗略掃了一眼，最上面的幾份都有“劇情梗概”字樣。
“新的邀請？”
秦絕揮揮手讓飛過來的小無人機們到邊上休息，和扈長鋏一起走進客廳。
“是的。”扈長鋏應道，“戲約共計十四個，已經通過初步篩選。”
秦絕掂了掂重量：“下面是活動。”
扈長鋏點頭：“有一些與娛習一班有關。”
秦絕了然，沒再說什么。
森染的初篩向來妥帖，按理說不會在她宣布閉關后還將商業通告的offer納入考慮，一問果然另有原因。
秦絕坐在沙發上一一細看。
綜藝飛行嘉賓、綜藝評委、雜志拍攝、碎片訪談、劇組探班…
情況和扈長鋏說得差不多，這里面最常見的情況是節目組一請請好幾個，比如某綜藝，主持人之一是羅含章，當期嘉賓是林柔，飛行嘉賓是聶星梁，加上秦絕直接合成一個《空碑》。
再比如某綜藝，當期嘉賓是于青，里面有個“圈內好友驚喜亮相”環節，節目組就同時給詹長清和秦絕發了邀請，明顯想合成一個《熔爐》。
雜志拍攝更是大手筆，林柔、蘇酥、許雙雙都在邀請名單上，儼然是沖著她們藍組全員來的。
碎片訪談和劇組探班則跟前面那個秘密嘉賓送驚喜的設計差不多，前者需要秦絕錄幾個VCR，這樣等節目組采訪到丁鳴謙/陳丹青/李直等人的時候就可以把VCR放給他們看；后者需要秦絕親自到場，去《風雪芙蓉》劇組ruarua聶星梁，順便給他過個生日。
一路看下來，也難怪森染選擇把通告的詳情和背景資料都整理好，交給秦絕自己做主。
秦絕對著最后那張匯總列表沉吟。
她要閉關，出門頂多也就私底下跟誰約著見見面，比如陪兔兔去游樂園逛逛玩玩，去秦科研究所探望一下小狐貍之類的，正兒八經跑通告還是算了。
再說十四號之后還要跟“不是灰”和“千色”見面，給這幫孩子的出道演唱會把關，真算下來她日程確實排不開。
“VCR沒問題，其他的婉拒吧，我跟他們說一聲。”秦絕拿筆在碎片訪談的那幾項后面打了個勾，隨后掏出手機。
森染查東西查得全，許多資料都有額外備注，比如某節目組在聯絡洽談的過程中經常使用誘導性語言，試圖暗示秦絕“xx和xxx都來了，您要是不來，不顯得您跟他們關系不好嘛”，秦絕看了好笑。
這么低級的挑撥手段，是想不到他們班有個班群，大家伙兒隨時都能直接聯絡嗎。
外人心思彎彎繞繞，娛習一班一方通行。
秦絕干脆對著資料附頁里的聊天記錄拍了張照。
一個演員京：[圖片.jpg]
一個演員京：林柔聶星梁，節目組對接人員說你倆都特別希望我去，不去不行，有這事？
大約過了三分鐘，林柔出現。
木木柔粵：已經問過了我自己和我的團隊，首先根本沒有這回事木木柔粵：其次有你這句話，這個通告我覺得我可以拒了木木柔粵：羅含章，但你可以力挽狂瀾，看你 又過片刻，聶星梁冒泡。
☆滇：啊？啥？
☆滇：什么事，我不知道啊 兩個“當事人”接連出現，事態已明。
一個演員京：ok，那這個邀請我拒了一個演員京：羅含章，你還有機會挺身而出給節目組的工作人員收拾爛攤子 在羅含章沒有出現的這段時間里，秦絕指了指邀請列表上的第一個，抬頭對扈長鋏道：
“這個拒掉，對方要是再拿林柔和聶星梁搞暗示，就說我問過他倆了，他倆說不介意。”
“明白。”扈長鋏說辦就辦。
她干活利索，秦絕抽空瞄了一眼。
Sunny陳：好的好的Sunny陳：不過您這樣的話，另兩位老師那里要是有什么意見，我們可就幫不到了 扈執行經紀：謝謝，已與林柔和聶星梁兩位老師本人溝通過，他們說不介意。
然后對面半天沒吱聲。
秦絕：“本來沒想笑的。”
人與人的想法各不相同，對方非要賽博挨一巴掌，那就隨他去吧。
秦絕順手把新的聊天記錄發群里。
然后羅含章終于汗流浹背地在群里探出腦袋。
是主持不是和尚皖：我的媽呀誰這么不會辦事是主持不是和尚皖：聶星梁，這個節目你還想來不☆滇：哦我都行☆滇：本來也是我媽安排這些事是主持不是和尚皖：okkkkk愛你是主持不是和尚皖：秦絕林柔，柔姐和星梁從班長那里得知竟然有工作人員妄圖挑撥離間，對此極其不滿，于是也拒絕了節目組的邀請是主持不是和尚皖：節目組緊急排查問題，對涉事工作人員給予嚴肅處理，主持人小羅被臨時拉過來挽救局面，好在娛習一班交情鐵，在小羅的解釋下，柔姐星梁和節目組解除了誤會，多方達成一致，嘉賓陣容得以敲定，事件圓滿結束 是主持不是和尚皖：劇本何如？
一個演員京：可以，你演木木柔粵：可以，你一番，我配合☆滇：可以，你一番，我配合 羅含章大驚：聶星梁，你能看懂？
聶星梁大怒：我又不是弱智！
羅含章沉吟遲疑：…你真不是？
聶星梁怒上加怒：那我真不去了！
是主持不是和尚皖：別別別別，星梁葛格，我滴親哥——
☆滇：噫呃 ☆滇：但是我把這事跟我媽說了之后，她可能會趁機多要錢，你那邊沒事？
是主持不是和尚皖：草，你放心，完全沒事是主持不是和尚皖：這情況還不給你倆加錢，那真是沒天理了說完羅含章又問：秦絕，班長你想要什么補償？#跪倒秦絕笑了笑：不用考慮我，我本來閉關就不打算去 羅含章發了個抱大腿痛哭.gif的表情包：我回頭請你吃飯！
秦絕失笑：行，有空聯系。
解決完這件事，她又艾特其他人，跟他們說了一聲自己這里有接到幾份邀請，但不方便去的已經全部拒絕。
#00FFFF湘：好的，明白啦難得于青有空玩手機，秦絕賽博揉她腦瓜：小阿青要是遇到了我這樣的情況，也可以像我那么說 #00FFFF湘：收到！(o′ω`o)
HE1：嘖嘖，要不然說真誠是最大的必殺技 HE1：“青青沒有見到琴哥哥會不會失望呀？”“唔？不會啊，他之前有發消息給我說來不了。”“哦，哦，哈哈哈…”
何佳逸這段有聲音的文字一下子炸出不少人，爬完聊天記錄的大家紛紛開樂。
攝像師吳穎第一個沖出來狂笑：爽到！
如今的娛樂綜藝為了找話題真是壞得很，就比如何佳逸預設的這個問題，它看似是一個普通的問句，實際上卻給于青出了個難題。
說“失望”，好，回頭就有人譴責秦絕為什么不來，或者譴責于青小丫頭任性，“吸血”、“硬蹭”。
說“不失望”，好，立刻就有人說于青和秦絕在《熔爐》里的兄妹情都是假的，倆人關系其實也就那樣。
而現在有了秦絕主動知會，于青若是真遇到這種事，根本不需要思考該怎么回答才能圓滑地避開陷阱，直接說實話就行了。
不失望，因為我們感情好，真有事我比你節目組先知道。
管你一句話里幾個坑，反正我真誠.jpg
這種繞開一切外人，自家人信任自家人，無論什么情況總之有話直說就完事的感覺，真的好爽啊！
你還挑撥？你算老幾？
歡樂的氣氛里喬遠蘇出現，發了一條與氛圍格格不入但與主題十分應景的消息：
秦絕林柔蘇酥許雙雙，有人要采訪我，但我估計他的真實目的是想通過采訪我來挖你們的料，我該怎么做？
秦絕微微蹙眉。
不說不知道，仔細一想還真是。
有些娛記聯系不到演員，又想吃這口熱度，就采取迂回政策騷擾喬遠蘇他們這些幕后工作者。
雖然這么說有點太把自己當回事，但秦絕閉關之后，可能真有不少記者急得撓墻，為了得知她的消息而去打擾她的同學們。
木木柔粵：我的話沒關系呀，采訪費不拿白不拿木木柔粵：而且我相信喬老師不會胡編亂造給娛記送噱頭，所以你隨意秦絕笑了笑，跟著道：你要是問我介不介意，我肯定不介意，我這段時間人不出門，估計也就活在你們嘴里了 眾人皆笑，秦絕接著說道：
其他的就還是看你的想法，如果你覺得“嘿這孫子主動找我結果不聊我的事光問別人，真來氣”，那就別理這幫人，自己開心最重要 蘇酥探頭：我復讀以上兩位的發言！
許雙雙沒動靜，她最近忙著排練新戲，只有飯點才顧得上看手機。
喬遠蘇發了個呵呵笑的表情：好，我知道了 他說的這事的確是個問題，跟秦絕林柔他們這些演員之間被挑撥離間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論是經濟收入還是名聲地位，干幕后的不如站在臺前的，這很正常。
怕就怕在有些人利用這種客觀上的差距，來加劇幕后工作者的落差感，讓他們心里不平衡。
久而久之，也會導致娛習一班人心分裂。
不過就像秦絕主動把自己遇到的情況分享出來一樣，喬遠蘇這么一問，林柔秦絕蘇酥這么一答，頓時群里做幕后工作的同學們心里也有了底，知道如果以后自己碰上了這種事可以怎么應對。
所有人都在盡心盡力地維護這個來之不易的娛習一班。
秦絕盯著手機屏幕，臉上泛起淡淡的笑容。
一個演員京：我看劇本去了，回見 十四份戲約，算上那些背景有問題、質量過低、目的不純的邀請，又可以給大家整理一份避雷名單和一份情報資料。
秦絕放下那些通告相關的文件，轉而拿起劇本邀約。
金蘭獎頒獎典禮（和典禮上誕生的梗）著實讓她狠狠火了一把，這十四份offer里幾乎一半都是經典的商業片，擺明了想從她這里吃流量，可能順帶吃點口碑。
秦絕不排斥以盈利為主要目的的影視作品，《鱗人》和《FROZEN》的商業要素也很濃厚，只要各方面合適，特別是角色讓她感興趣，她都愿意嘗試。
不過…
“為什么這么多人覺得我適合演霸道總裁？”
秦絕，客廳，手機.jpg
劇本從一數到五，人設換湯不換藥，全是霸總。
霸總配小白花，霸總配野蠻女友，霸總配御姐，霸總配秘書，霸總配另一個霸總。
哦最后一個還是“雙男主”。
懂的都懂。
秦絕抬手揉眉心：“‘驚宸’他真的不是…算了。”
有人看《心影鏈接》能看出廖京臣的暴戾和掙扎，有人看《心影鏈接》只能看到黑山羊魔王邪魅狂狷又帥又兇又霸道。
你也不能說后一個看得不對。
但反正比較一言難盡。
秦絕嘆了口氣翻開第六個劇本。
這一部是職場題材，劇方邀請她出演的男主角是一位神秘的外科大佬，平時孤僻、高冷、擺臭臉，整天占著休息室的床位看漫畫、打游戲、做看不懂的研究。
然而好巧不巧，醫院遇到的許多突發情況別的醫生都束手無策，只有請男主出山才能解決。
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救護危機中，實習醫生女主對男主的印象漸漸改變，從“那個b王差不多得了”到“嗚嗚我是男神的小迷妹！”。
而男主一如既往對女主毒舌、冷漠、擺臭臉，直到某一次女主被精神不正常的患者堵在墻邊壁咚，男主如天神般出現，霸道地將女主拽走，往常波瀾不驚的眼里滿是掩藏不住的強烈占有欲——
秦絕看不下去了：“告辭。”
這個世界離開霸總人設是活不了了還是怎么的！
秦絕皺著五官認真地看了看資料附頁，森染把這部劇選上來的理由是它制作過硬，專業度拉滿，簡而言之除了劇情哪都能打。
可能就是因為別的方面都太硬核了，制作方擔心沒幾個人看，所以才把男女主的人設和感情戲改成了常見套路，希望能以此吸引觀眾。
秦絕：“…”復雜的心情。
總之pass，和前面五個放一塊，過會兒發娛習一班群里看看誰需要。
其實這些劇本能通過森染的篩選和審核，其本身的優點并不少，只是投資商到底擔心回不了本、掙不到錢，于是像加入保底一般，把已經經過市場檢驗的“樣板戲”強行塞進作品里，要的就是“哪怕不能爆火，也至少不會虧”。
除此之外，這幾個劇方也都很急，急著拍，急著賣，周期卡得很緊，恨不得三天拍完立刻投放市場，生怕慢了一步，就被即將涌來的秦科“老片復新”變革潮無情淹沒，再也賺不到一個子兒。
激進又保守，焦慮又擺爛。
時代的特征已初現端倪。
但暗潮洶涌的情勢在普通人眼里是危機，在瘋子眼里是素材。
秦絕翻開的第七個劇本讓她拍案叫絕。
這是一部電影，文藝片，編劇開玩笑一樣在標題頁右上角手寫了三個大字：“沖獎的。”
然后邊上又寫了行小字：“他們說不賣錢的電影都這么宣傳。”
看到這里的時候秦絕嘴角已經泛起了笑意，她猜這個劇本不是常規途徑投進來的。
翻開第二頁，正片開始。
主角是一個年輕的流量演員，沒那么紅，也沒那么糊，人不怎么好，也不怎么壞。
他平平無奇地做著二線明星，直到某一天，Q集團宣布電影技術已實現重大突破，從今往后將會對主創團隊和演藝人員進行嚴格的選拔，只有真正高質量的作品才能被Q集團選中立項，只有真正的實力派才能與Q集團合作，參演新技術電影。
混日子的主角尚在遲鈍，他身邊的團隊卻立刻焦慮了起來。
時代不同了，自己供著的主角沒有拿得出手的代表作，沒有壓得住場的演技，明擺著是被淘汰的命。
以往不經意間受過主角恩惠的助理，拼盡千辛萬苦，給主角爭取有效提升實力的機會；心知肚明主角爛泥扶不上墻的經紀人，用盡千方百計，想在主角徹底過氣之前榨干他和他粉絲的剩余價值。
主角莫名其妙站在了命運的岔路口。
他挺窩囊，沒有主見，覺得哪一條路都行。
經紀人的話語權終究更大，主角于是被強推著進組，再進組，馬不停蹄，一年之內產出了大量只有粉絲買賬的爛片。
“你怎么變成這樣了，你以前很穩的，雖然不那么出色，卻會踏踏實實地往上走。”一直支持著他的粉絲在探班時失望地抹起眼淚，“新的文娛時代要來了，大家都瘋了，你也和那些人一樣，只想撈完最后一筆就走嗎？”
主角沉默，沉默地在照片上簽好名字，遞給這個粉絲。
然后過了幾天，經紀人找到他，說公司為他打造了一部電影，很有情懷，是粉絲一定會買賬的類型，作為他的退圈作再合適不過。
他當二線當了快十年了，能在最后的時刻轟轟烈烈來個收尾，多好的事啊。
主角一愣，也突地意識到，哦，這就十年了。
有什么東西好像在他的心里悄悄膨脹，等待著爆發。
片場，團隊忙忙碌碌，原本躺在躺椅上玩手機的主角，突然覺得那個鏡頭應該那么拍。
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看法被欣然接受。
主角自己都驚訝了一下——原來劇組里有人聽他的話啊。
嗐，在想什么呢。他自己笑自己。這不是當然的嗎。
我好歹也是一個二線明星，地位不高卻也不低，以前一個小配角踩到了我的鞋，我不也輕輕松松地讓劇組把他踢出去了嗎，我說話當然是管用的啊。
主角于是變得從容，從容自信地提出一條條意見，就這樣參與到了繁重復雜的拍攝事務中。
導演有他一半功勞，編劇有他一半功勞，鏡頭調度有他一半功勞，他差不多主導了一部作品，屬于自己的作品。
這部作品上映的時候，主角迎來了遲到的金手指，那是一個系統。
像所有的爽文里一樣，能讓他演技突飛猛進，從此走上碾壓之路，一路痛快打臉直到位居巔峰的系統。
主角大喜過望，這一次他主動選擇了助理，選擇了那條象征著實力的道路。
他在系統的幫助下，果然風雨無阻，不僅在極短的時間內躋身實力派的行列，還很快成為了流量與實力并重的國家級演員，甚至Q集團都折服于他的驚世才華，將他奉為座上賓。
然后一盆冷水將主角潑醒，他呆愣愣的，看著病房里的天花板，記憶開始倒帶。
原來他有精神病，系統都是他的幻想。
時間倒回拍攝退圈電影的時候，那時他的確涌現出了一絲靈感，也的確站了出來，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但真實的現實卻是總導演啐了一口，置若罔聞。
他站在茫茫人流之中，聽周遭紛亂嘈雜的議論聲。
“還把自己當個人物呢！”
“嘁，一個流量…”
“馬上就要在圈子里查無此人了，還吆五喝六的。”
“老老實實聽話等死不好嗎。”
“現在的競爭這么殘酷，從不好好努力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死咯——”
“話說，他剛才說的好像有點道理，不試試嗎？”
“試個屁！他就一個在鏡頭跟前賣臉的，他能懂個什么呀。”
主角倉惶地站著，被無數條狀似有形的文字泡擠壓，像一根面條，像一棵失去了依仗的莬絲花，像一個被抽斷了脊梁骨的人。
哦。他心想。我確實——確實什么都不是了。
從第一次忐忑地偷懶開始；從第一次心安理得地擺爛開始；從把一切交給經紀人和助理開始…
我就已經喪失了話語權。
喪失了作為一名演員、一名作品的參與者，提出看法的權利。
你能帶來錢，你身上能被人看重的，也就只有這點錢。
像養殖場的豬一樣，宰了，肢解，哪里都不放過，能賣的都賣干凈了，便也徹底迎來終結。
恍惚間主角耳畔響起經紀人的話，那時，經紀人在嘲笑粉絲，說她們像豬一樣，傻哼哼的，給食就吃，養了一身的膘，等著人宰。
現在主角意識到自己在別人眼里跟他的粉絲其實沒什么不同。
粉絲往上送錢，他也往上送錢，方式不一樣而已，總歸都是被養肥待宰的。
主角發出癲狂的笑聲。
“系統！”他呼喚著，像他夢里無數次做的那樣，“系統！！我為什么瘋了！”
系統在他腦子里懶洋洋地打哈欠。
“有嗎？你瘋了嗎？”
“我當然瘋了！”主角瞪大眼睛，“不然怎么會做這樣的夢！”
“只用簽個到就能加屬性點，只是在面板上點幾下就能提升演技…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荒唐的事！我早該知道這就是一個夢！我早該知道！”
他嗚嗚咽咽地捂住臉，哭了起來。
“我要是早點知道，我就還能努力…我就還能…”
系統愣了愣，旋即發出一陣難以置信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可真是——”
系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有沒有想過…我之所以出現在你腦子里，就是因為你，和你們這樣的人，打心底里就不相信自己努力了就能變得更好呢？”
主角的哭聲戛然而止。
“來想想你看過的網文吧！曾幾何時大家喜歡重生，覺得自己再活一次肯定能比上輩子過得更好，后來大家愛上了穿越，因為原來的世界實在太他媽操蛋了，換個環境我一定能混得風生水起！”
“后來漸漸地我就出現了。我一出現，你們就不需要努力啦！努力頂個屁用，努力根本不會讓人翻身，這個社會已經爛透了！只有凌駕于他人之上的金手指才能給你高高在上的地位和無盡的財富！”
“只！有！做！夢！才！能！讓！你！成！為！人！上！人！”
系統歇斯底里的聲音頓收，冷靜得叫人害怕。
“因為你特么就是個廢物。”
“你被人否定了一下就瘋了，你沒試過據理力爭，你忘了什么叫主觀能動性，你總是說自己錯過了努力的時期，但你每次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也從來沒去行動。”
“你隨大流，跟好人在一起的時候就好，跟壞人在一起的時候就壞，你永遠合群、沉默、接受一切，你像一個生銹的鐘擺始終停留在正中間，不敢往左或往右擺動一點因為你怕自己選錯了。”
“你后悔你流淚，可一個真正拼命的機會擺在你眼前你又不肯，你看不到即刻的成效就會彷徨，所以你那么喜歡面板上的屬性點，它們多好啊，加上去就永遠不會掉下來，不像人會老，記憶會減退，實力如果不及時保持就會下降…”
“你總是在追求永恒的東西，可永恒永遠是運動著的，你渴望一勞永逸，但這世上沒有一勞永逸，無論什么時候都沒有，除非你讓時間靜止。”
“省省吧，你只是想爛而已。”
系統沒有一丁點兒憐憫的口氣。
“你如果忍受不了現狀，早就會主動改變了，這東西就像有什么東西將要沖出你的肛門而你趕緊沖到廁所里一樣，根本不用人教，也根本不用誰來打氣誰來鼓勵。”
“你不動，只能說明你覺得現在這樣也還行。”
“呵，你…”“老師、老師——！”
遠方的喚聲打斷系統的聲音。
“影帝老師——！”
主角茫然地把臉從雙手里抬了起來。
他剎那間迎來滿堂歡呼喝彩，一屋子的人站在攝像機后面看著他，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一個笑容滿面的小姑娘——長得好像他那個粉絲——雀躍地跑了過來，把一大捧花送到他的懷里。
“不愧是x老師！”
“這段戲簡直絕了！”
“我宣布電影正式殺青！”
“完美的收尾，令人震撼的演繹！”
“果然擁有系統的人就是跟我們這些平民不一樣…”
呆愣的主角仿佛一個被觸發關鍵詞的機器人，找書苑huu丟下捧花，連滾帶爬地沖向還在嘖嘖感嘆的這個人。
“你說，你說什么？”他問。
“哦，說您是天選之子，有系統傍身——”那人不見異樣，笑呵呵地說。
“不，我…”
主角張著嘴，一大段記憶涌入他的腦海，那些翻身打臉的片段此時又是真的了，他還是那個頂流實力派國寶級影帝，他依然是Q集團推崇備至的座上賓。
“可我，我不是，有系統嗎，所以我才…”
“對呀！”那人艷羨道，“別人哪來您這樣的氣運，能擁有系統，您可是這世上獨一份！”
“我是說！”主角終于找回了說話的能力，“所以你們也都清楚，我全都靠的系統，我自己沒有努力，我…”
“哎呦，您說什么呢！”那人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似的，“您都有系統了，哪還需要什么努力呢！”
“都說不同人不同命，有的人含著金湯匙出生，打小就高人一等，您就是這樣的人咯！”
面前人的笑臉和整個世界一起，在主角的眼里天旋地轉。
這是夢？這不是夢？這該不該是夢？我該不該醒？
他的自我詰問層層回蕩。
那熟悉的、前不久擔任系統的聲音又出現了。
“嘻。”它輕輕笑著，“是不是夢有什么要緊？”
“別擔心，在這部電影里，你·是·主·角。”
沙啦——
秦絕翻過最后一頁。
這個劇本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