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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章 冷面山羊與毛茸茸的洇痕

  “清醒了?”

  秦絕聲音平靜,“在驚訝什么?我也會失誤,是人都會失誤。”

  唐糯怔怔地看著她,眼睛逐漸恢復清明。

  “演上頭拉著所有人一起拍這么久,你猜接下來還會有多少人失誤?”

  秦絕語氣淡淡的,并非喝罵口吻,卻仿若驚雷在唐糯耳畔炸開,“這就是你想要的?不管不顧,只要自己爽了就行?”

  “…誒?”

  唐糯喃喃著,仿佛才完成了“重啟”似的,反應還很遲緩。

  這條鏡頭只有一個正面機位,斷裂掉下的那只羊角并非正對攝像機,片場眾人又都疲憊,沒人發現這一細節。

  兩人在演區站了略久,那邊孫廣山已經檢查完回放,見秦絕和唐糯一動不動有點納悶,和其他人一起迎上來,既是接演員也順便拆除地面標記。

  “又不是獨角戲,你把任務完成了,其他人跟不上了,最后拍出來的就一定是最好的?哪來的自信?”

  秦絕將面具掀上去,隨手壓在額側,露出大半張臉,口氣稍有加重。

  唐糯抬眼看她,兩條細眉撇著,嘴唇微微抿起,像只蔫巴巴的毛茸兔子,又委屈,又不太服氣。

  “而且。”秦絕面無表情地掃視了一遍唐糯,“開機第一天就拼命成這樣,以后那么多場戲都不拍了?”

  唐糯隨著她的眼神低頭看了看自己,視線觸到腿上淤青的瞬間似被閃電劈中,霎時間痛覺悉數歸來,渾身上下細細密密的傷口都在發疼,鈍痛、刺痛,簡直像被刀刀凌遲時剝奪了五感,等血肉模糊后再齊刷刷將劇痛返還。

  “嗚——”

  身體承受的強烈痛苦在這時候全然壓過了為數不多的理智,唐糯幾乎是在低頭的同時就被潮水般涌上的疼痛刺激得癱了下去。她跌坐在地,反復握刀的右手連帶著手臂一起酸軟脫力,疼得猶如針扎,抬都抬不起來。

  好疼…好疼…!

  太疼了——!

  嗚嗚嗚嗚嗚嗚嗚()!!

  唐糯的生理性淚水不受控制地嘩啦啦往下淌,爆發的哭聲傳出很遠。

  孫廣山和經紀人迎頭撞見了這一幕,其他聞聲轉頭的工作人員在看清現狀后也嚇了一跳。

  被罵哭了!!!

  眾人瞳孔地震。

  經紀人看著顫巍巍坐在地上抽噎的唐糯,罕見地手足無措起來。他看看唐糯,又看看秦絕,思維凝滯,大腦一片空白。

  “去拿醫療箱。”

  秦絕對同樣跟了過來的張明道。

  孫廣山和攝影指導心有余悸地看向她,他們剛剛在檢查回放,沒有留意到演區里發生了什么,只余光瞥見秦絕似乎在說話,結果轉眼就見唐糯哭了,還哭得特別慘,這副淚汪汪的狼狽相和先前任性強勢的模樣對比過于鮮明,無形中顯得“始作俑者”秦絕更加恐怖。

  不是…這…

  把影后罵哭了真的沒問題嗎…

  將這些人僵硬呆滯的反應收入眼底,秦絕嘆了口氣。

  她沒有特意解釋唐糯是因為脫離狀態后知后覺被疼哭的,只是大跨步走過去,宛若軍裝禮服的長衣擺在身后飄蕩。

  “你、你干什么?!”

  見秦絕朝著唐糯這邊走來,總算回神的經紀人趕緊沖了過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但覺得秦絕全身都散發著可怕的氣勢,像要來殺人滅口一樣,必須得擋一擋。

  秦絕:“…”

  這時候拼死盡忠倒也不必。

  她伸出一只手毫不費力地把經紀人輕輕推開,然后半跪在哭得投入的唐糯旁邊,淡定地接過張明手里用于冷敷的冰盆和醫療箱,從里面拿出噴霧型跌打損傷劑和碘酒等物。

  唐糯:“嗚嗚嗚嗚嗚(﹏`)…!”

  秦絕表情毫無波瀾,扯起自己其中一只袖子,露出手腕,旋即不由分說捏住唐糯的下巴,在她嘴巴被捏開的瞬間將手腕橫著往她嘴里一塞。

  唐糯:“唔!”

  秦絕速度極快地用空著的右手擰開碘酒瓶,拿鑷子夾起消毒棉球,毫不留情擦上唐糯滲血的傷口。

  唐糯:“(;Д`)嗚↑↑↑!!!”

  碘酒的刺痛酸爽從傷處迸發,她嘴巴又被塞住,哭聲都堵在里面,只有凄慘可憐的悶聲悲鳴。

  秦絕不為所動,動作講究的就是一個穩準狠,上藥的速度超快,也超冷漠,根本沒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以至于唐糯被劇痛激得忍不住哭叫掙扎之前,秦絕已經把她裸露在外的傷口和淤痕全部處理完畢。

  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秦絕把手腕一抽,沒去理會上面深深的牙印和點點唾液,順勢把唐糯摟過來按懷里,右手收拾醫療箱。

  好受許多但還在余痛中的唐糯側臉靠住她的胸口,哭得一抽一抽的,看著慘兮兮,害怕倒沒見害怕。

  這多少有點奇怪,明明給唐糯“制造痛苦”的人是秦絕,可“傷害”和“依賴”竟然沒有產生任何沖突,唐糯既沒躲開,也不抗拒,依然放心地在秦絕懷里尋求安慰,整個一個汪汪大哭.jpg

  孫廣山:“…”

  經紀人:“…”

  片場其他人:“…”

  這到底是什么魔幻發展?

  秦絕還是一臉習慣,宛如帶崽多年的老父親,她哭任她哭。

  等醫療箱恢復了原樣,秦絕把它遞給也有些愣神的張明,然后低頭發力,單手把唐糯撈起來橫抱在懷中。

  唐糯沒什么反應,依然專注地哭,眼淚浸了滿臉,眼圈和鼻頭都紅紅的。

  孫廣山等人呆呆地注視著秦絕把唐糯一路抱離演區,等在休息處的跟組化妝師等人也呆呆地注視著秦絕抱著抽泣的唐糯大步走來。

  秦絕把唐糯放到椅子上,抓過抽紙往她相對還好的那只手里一塞。

  “吃什么?”秦絕問。

  唐糯哭得抽抽嗒嗒:“蛋糕奶茶…嗚…五分糖…不要冰…嗝!…加奧利奧碎…”

  在旁圍觀的化妝師幾人表情齊齊一崩,差點當場笑出聲。

  救命,好可愛…

  是不是有點太好哄了!

  而且為什么都哭成這樣了還要堅持把這么詳細的點單要求說完啊!未免也太拼了吧,真的好好笑…

  化妝師憋笑憋得五官扭曲。

  “…中杯的…”唐糯終于抽噎著說完了。

  秦絕面無表情聽她講完,淡然頷首,又轉過臉,朝張明揚了揚下巴。

  張明比了個“了解”的手勢,馬上轉身去辦。

  化妝師抬手捂住嘴巴,擋住不自覺流露出的“嗚↑”聲。

  這是什么奇怪的霸總嬌寵情節,有點嗑到…

  “唰唰”幾聲傳來,秦絕把面巾紙抽出幾張放到唐糯膝蓋上,然后起身,冷酷走人。

  化妝師:?

  化妝師:草,好冷淡,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好像更好嗑了…?

  秦絕去找孫廣山:“孫導,方便給我看下回放嗎?”

  經過了剛才種種,整個片場都正以敬畏的眼神對秦絕行注目禮,孫廣山結結巴巴地應著:“當,那是當然,呃我說當然可以。”

  秦絕點點頭,和孫廣山及臉上充滿了匪夷所思的攝影指導又重新回到監視器前。

  連續將之前拍的鏡頭一一看過,秦絕報了五六個具體的場次:“終稿用這些就行,這幾條里我們倆的狀態比較合適。”

  “呃,嗯。”孫廣山哪敢說不。

  “哦,對了。”秦絕這才把額側的黑山羊面具解下來,“果然磨損有些嚴重,羊角斷了一只,下次換備用的吧,麻煩了。”

  “啊?哦哦哦,沒事沒事。”孫廣山忙不迭應聲。

  “辛苦。”秦絕朝他點頭致意,又轉身回到休息處。

  張明正好帶著買好的奶茶回來,秦絕從他手里接過包裝袋,取出奶茶,然后剝開一半吸管包裝,將吸管插進蛋糕奶茶里,再剝掉另一半外皮包裝,在掌心攥了攥丟進垃圾桶,最后把一切搞定的奶茶塞到唐糯手里。

  唐糯在剛才這段時間也哭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偶爾的嗚咽。她吸溜吸溜鼻子,雙手乖乖抱住杯身,委屈巴拉地埋頭吸奶茶。

  經紀人在邊上只有心情復雜的份。

  感覺自己的工作被搶了…

  秦絕這是在故意炒cp嗎?不吧,哪有這樣的…

  雖然我也覺得應該有人出來教育一下這丫頭,但這是我沒想到的…

  經紀人左思右想,只剩下滿肚子的糾結,一臉便秘地在孫廣山宣布收工后護著唐糯往保姆車的方向走。

  唐糯的狀態恢復得堪稱荒誕,一杯蛋糕奶茶喝完,她不僅沒了眼淚,甚至神色如常,如果不是淚痕尚在,她看起來與平時無異。

  “回去好好休息。”保姆車停的位置都差不多,秦絕跟唐糯他們順路。

  “嗯。”唐糯聽話點頭。

  經紀人:“…”為什么你們倆之間這么和諧啊?!仿佛無事發生?!

  “進入狀態后,覺察別人很困難?”秦絕邊走邊問。

  “嗯。”唐糯又老實點頭。

  想來也是,“專注自我”與“覺察外界”本來就比較相悖,唐糯擁有驚人的專注力,自然會忽視其他演員。

  末世時這點還體現得不明顯,唐糯作為僅次于秦絕和程錚的頂尖戰力,從來都是她主導一方戰場,按照自己的步調拼殺,其他人自動自覺配合她,打輔助。是以,秦絕沒想到換成拍戲唐糯也是一樣的情況。

  “對手戲要看交互,不像打架,單方面贏了就行。”秦絕道。

  “唔…”唐糯苦惱地擰起眉。

  道理她是懂的,但沒辦法,她專注的時候就是很“自我中心”,分不出余力去關注別人狀態如何。

  其實這個問題在唐糯,或者說在她這類演員的身上并不能算是問題,因為負責把控這些的應該是導演。同樣是影視作品,唐糯參演的《純紅要塞》和《伊森小鎮疑案》就拍攝得很順利。

  然而導演的質量參差不齊,比如現在的《心影鏈接》b組,孫廣山沒有履行他應盡的職責,秦絕就只能提點唐糯,以免日后的拍攝再像今天一樣鬧得險些不能收場。

  “這樣吧,如果做不到覺察,就隨時問我。”秦絕說。

  “嘰?”唐糯轉頭看她。

  “直接問最方便了。”秦絕坦然道,“在這個劇組里我是你的對手戲搭檔,既然演戲時不能意識到搭檔的狀態,那就在拍攝前或者拍攝后直接問。你只要記得這個就沒問題。”

  “哦…!”唐糯睜圓眼睛,恍然大悟狀。

  秦絕揉她兔頭:“嗯,沒事了。今晚早點睡。”

  “好!”

  兩人分開,各自上了保姆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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