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城蘭陵宮 年初裴太后又染了風寒大病了一場,雖已痊愈仍時不時感覺疲累,沒有維持的垂簾聽政,只得將一律文書送往蘭陵宮。
于纓自此以侍疾為由在宮中住下,一方面在宮中協助料理承熙的日常,一方面協助裴太后料理政事。
一見裴絢倒下,趙太后關上宮門后,夜夜載歌載舞,日日飲酒取樂,深信只要趙太后沒了命,西堯的掌控權屆時定能落在她手里。
好日子就要來了,難道不該手舞足蹈地慶祝一番?
她被動了二十余年,一生最美的光陰都蹉跎后宮里,一旦裴太后病歿,她就會是西堯最尊貴的女人,年幼的承熙必然會落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甚至已提前知會母家為官的親卷,不日定會召回堯城述職,勢必要整個家族重登榮耀的心思,絲毫沒有半點隱藏。
心里覺得有了兄長叔伯們的幫襯,定能順利挾天子以令諸侯,再從卷屬里為挑一個可心的女娃兒,以皇后之名入宮,西堯的前朝后宮都將掌握在她的手里!
于纓當然知道她那點小心眼,腦子里只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根本不會為西堯做出有意義的選擇。
路經長昊殿,聽她在里頭歡愉地載歌載舞,滿心盼著裴太后能及早歸西,數度氣得她氣血沖腦,差點沖進長昊殿打人啊!
還好承澈出的餿主意有效,把小崽子給帶進宮,雖然時間不長,也當真發揮了作用。
經過那一番追打,裴太后的精神當真好了許多,甚至時常與她叨念著那雙活靈活現小眼珠,心心念念都是想再見小崽子一面。
裴絢的病情好轉,又惦記著得來不易的曾孫兒,這讓她不僅精神好了很多,體力也好了很多,一個多月沒有下過床,現在已經可以下床接接地氣了。
有了活動,自然吃食也進得比日前來得香,今兒個于纓已經喂了小半碗的金絲玉蓉粥了,只不過人還沒完全恢復,也不敢冒進再給了,不顧裴絢想望的眼神,打趣道:“夠了,夠了,今天我就要餓著妳。”
“唉,多少年了,總算看清妳的真面目了。”裴絢乖乖地讓兒媳擦著嘴角,嘴上的埋怨沒有壓下她眼里的無限感激。
“沒閉眼前把我看清楚了都是好事,別被我的假面貌給一輩子就好。”于纓看著能說會笑的老人家,懸在半空的心總算安穩了。
“能被妳騙是我的福氣。”裴絢緊緊握著那雙為她勞心的葇荑,不舍地說道,“害得妳跟長昊殿斗上了半輩子,都是我的錯啊!”
“別,您可別跟我懺悔,有什么事兒要交代,等您兒子回來。”于纓被前些日子的昏迷囈語嚇得不輕啊。
深怕眼前的好轉只是回光返照,接連這幾日的好轉叫她心里疙瘩得緊,別無他法也只能盡心侍疾。
她也不是治不了趙太后,真心不想為相干的人臟了手罷了,真要計較那些面子的事兒,趙太后有幾條命都不夠她玩。
“妳啊!就那張嘴!明明對我兒子都能蜜語甜言地哄,怎么我老得讓妳看都不想一眼?”裴絢不由得搖頭苦笑。
當初為挑選繼任的皇帝,也為難了于纓好些年,可惜兒子始終不愛江山只愛美人,認同媳婦兒學習了一身武藝,只為仗劍江湖,掃除世間所有不平事。
到最后還是被兒子給說動了,承澈以攝政王的身份輔左新皇,愿長期戍守北境,為西堯造就能夠戍衛疆域的鐵漢子,但求妻子的一份自由。
而她也是掙脫不出家族束縛的可憐人,唯一的兒子提出了要求,在可行范圍之內怎可能不允許?
所幸于纓的性子不會將仇怨放在心上,得了王妃的身份后,或許是因為她的妥協,或許是因為于纓的退讓,被綁在太后之位時,于纓沒有拋下她不顧,反倒是竭盡所能地為她把持堯城的世族。
那個宣稱要仗劍天涯的颯爽女子,心甘情愿地留在西堯,為兒子生兒育女,為她將堯城里的名流貴女安撫得妥妥帖帖,把她的仗義放在堯城里的世家之中,有多慶幸當時的妥協啊!
“您輪不到我哄的,有些事兒能搶,有些事不能搶。”于纓唇線噙著一抹寓意未明的弧度,她可沒忘記日日夜夜守在房檐之上的男人啊!
一生蹉跎又如何,人生走到了盡頭,也有執著一生的尹人,正在燈火闌珊處等待,那時什么遺憾都能在彼此眼中的笑意里消散了吧…
“瞧瞧,不哄就算了還一大堆理由,信不信我打妳一頓?”裴絢真是氣笑了,好在這些日子有她陪著啊!
否則深宮寂寞,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排解…
“您貴為兩朝太后,這話可要說話算話,我等著您來狠狠地打啊。”于纓不管裴絢愿意與否,她一張嘴想要回話,立即往嘴里塞了顆墨色的丹藥。
滿嘴的苦澀頓時令她五官全皺在一起,還沒來得及吐出來,于纓已利落地為她了順氣,把丹藥給咽入胃袋了。
“連老人家都欺負,妳當真良心沒帶在身上?”裴絢苦得那叫一個無言以對,不過似乎也認了出來,那味道似乎是平日里喝的水藥…
“誰讓您平持喝水藥總推推拉拉?”于纓將黛青色的玉瓶晃了晃,“這可是妳的孫女兒花了三天三夜煎藥萃取提煉的,要是敢的話,要不麻煩您自個兒跟她說不吃。”
承惜一聽皇祖母病了,藥水怎么也不肯喝,特地向太醫要了方子,煎了數十帖藥方,將藥汁萃取濃縮干燥后,再以蜂蜜蜜煉包覆成丹藥,昨兒一完成便送進宮里給太醫檢驗,適才送進蘭陵宮的。
把皇祖母珍藏的素冠荷鼎給養死,她內疚至今,好容易有好好孝敬的機會,她怎么可能不把握?
“妳們一家就是巴不得我舒坦。”裴絢嘴理念叨,手里卻已將玉瓶收入懷中,手心里掌握孫女兒的心意果真踏實多了。
“那您別收啊!”于纓作勢要搶回藥瓶,幾番眼快手更快地搶奪,也沒能將玉瓶奪回,這才令她安心地松了口氣。
“給了人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妳給我耐好性子坐下。”
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