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的血液順著玄武使的額頭緩緩滴下,拉出一道刺目的血痕,格外怵目。
玄武使腦中沉郁,嗡嗡有聲。
什么情況?
男人摸了摸額頭上的血,表情有些迷茫。
按理說以他的修為,不至于被陳牧直接摁著頭爆錘。
可這家伙卻壓根就沒預料到陳牧竟然真的當街打他,完全不講一點武德,說偷襲就偷襲。
直到陳牧罵聲出口后,他才回過神來。
“混賬!老子——”
“砰!”
隨著眼前黑影變大,眼睛頓時被對方的拳頭砸的眼冒金花,眼淚迸出,酸痛無比。
玄武使忍痛向后躍開。
他捂住右眼,憤怒的指著陳牧:“你特么找死!”
而正巧無處發泄怒火的陳牧欺身再上,拳頭如鐵錘如雨點般繼續朝著對方的臉上砸去!
每一拳都是力道十足。
若換成普通人,估計早就被活活打死了。
剛開始玄武使還想著反擊,可陳牧攻勢實在太過猛烈,再加上對方成為天君后修為提升不少,又暗中利用‘天外之物’,他也只能堪堪抵擋。
到最后臉上還是挨了對方幾拳,腫的如豬頭似的,不忍直視。
玄武使氣的幾乎要吐血。
身為堂堂冥衛四使之一什么時候受過這種欺辱,可現在連個反擊的機會都沒有。
“你馬的!老子拼了!”
暴怒的玄武使索性放棄抵抗,任由陳牧拳頭砸在臉上,忍著劇痛立即取出一柄長槍,便要開打。
他發誓,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在陳牧身上捅幾個窟窿。
弄不死也要弄殘!
可還沒等把長槍揮起來,陳牧卻如街頭地痞似的直接撲了過來,將他撲倒在地。
后腦勺重磕在地的玄武使腦瓜子瞬間感覺要裂開,想要推開對方,卻被陳牧死死壓住,對方的拳頭亦如剛才那般一次次砸來,這打架方式跟潑皮無賴沒區別。
街上的百姓們看到這一幕皆目瞪口呆,紛紛當起了吃瓜群眾,開始圍觀。
更有好事者助威挑撥。
“這…”
馬車上的薛采青杏眸圓睜,愣愣看著騎在別人身上打架的陳牧,仿佛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這家伙,打架也不注意形象。
但挺帥的。
原本以為陳牧打一頓就會停手,可這貨卻越打越兇猛,一雙眼眸煞紅一片,渾身散發著暴戾氣息。
玄武使開始有點慌了,一邊抵擋著對方的拳頭,一邊罵道:
“陳牧你特么是不是要找死,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當街毆打朝廷命官,快給老子住手…快住手…”
陳牧恍若未聞,雙臂掄掃,全然把玄武使當成了練武的沙袋。
甚至在看到對方揮起雙臂擋住了他的部分攻擊后,索性低頭張嘴撕咬住了玄武使的手腕,如發狂的兇獸,
“啊——”
慘叫聲從玄武使喉嚨發出。
他驚恐的望著似要撕咬掉他一塊肉的陳牧,終于慌了,臉色一片煞白:“你瘋了嗎?給我松口!陳牧你清醒一點!喂,你聽到沒有,我給你道歉行不?啊!!!”
望著冒出鮮血的手腕,玄武使疼得額頭冷汗涔涔,痛苦慘叫。
他支起雙腿欲要踢開身上的陳牧,卻仿佛被什么纏住使不上力氣,恐懼在心間迅速蔓延。
尤其陳牧的那雙眼睛,真的就像是地獄里爬出的惡鬼一般。
玄武使此刻無比后悔。
特么剛才就不該聽信三哥的話特意跑來嘲諷,這家伙純粹是個瘋子。
等等,三哥?
就在這時,玄武使忽然想起什么,連忙朝著旁邊人群大喊:“三哥快救我啊!三哥,救我啊,這家伙瘋了!三哥救我!”
躲在人群后的白虎使藏不住了,只好推開人群跑過來拉架。
“姐夫,你別沖動啊,都是一家人。”
白虎使朝后抱住陳牧強行將他拉扯起來,“姐夫,都是一家人啊,再打就出人命了,而且這么多人看著,要是鬧大了,太后一定會懲罰我們的…”
隨著陳牧被強行拉開,玄武使這才恢復了自由,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踉蹌后退了十來步。
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恐懼與慌張。
他看著被撕咬掉半片的手腕血肉,幾乎要哭了出來,抬頭想要怒罵陳牧,可看到對方掙脫開白虎使撲來,嚇得連忙扎進了人堆里,不敢現身。
這家伙瘋了!絕對的瘋子,跟個禽獸似的。
玄武使渾身哆嗦。
我二姐怎么會嫁給這么個禽獸。
在白虎使的努力勸說安撫下,暴躁的陳牧才漸漸冷靜下來。
身上的戾氣也消散了許多。
他低頭看著沾有鮮血的手,怔了良久,轉身進入薛采青的馬車,也不看玄武使一眼,淡淡道:“走吧!”
薛采青放下窗簾,示意轎夫驅車離開。
望著馬車漸行漸遠,躲在人群里的玄武使這才松了口氣,不過隨之而來的疼痛讓他齜牙咧嘴。
“你應該早點躲的。”
白虎使望著玄武身上的傷痕,暗暗抽了口冷氣。
這陳牧下手是真狠啊。
玄武使憋屈道:“三哥,是你說現在陳牧受不得刺激,所以我才故意去嘲諷他的啊。”
“正因為他受不得刺激,所以才應該要離他遠一點,你啊,還是太嫩了,理解能力也不行。”
白虎使搖頭嘆了口氣,把責任推的一干二凈。
“我…我…”
玄武使腫脹如豬頭的臉頰一片通紅,半響沒憋出話來。
低頭看著手腕上深入見骨的傷痕,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陳牧那雙血紅眸子,依舊心有余悸。
那家伙就是個瘋子!
“想報復嗎?”白虎使隨口問道。
“當…當然…那個…”
玄武使下意識脫口而出,但隨即卻一副慫樣,含糊不清的嘟囔了幾句,氣沖沖的說道。“我一定將此事稟報義父和太后,對了還要給二姐告狀。”
雖然一副憤怒模樣,但從底氣不足的語態來看,顯然陳牧已經在他心里種下了陰影。
馬車里,女人身上的幽香與香爐里的檀香交織在一起,讓陳牧的心漸漸安寧下來。
剛才暴打玄武使多少也是有點讓他本人驚訝。
畢竟最后過于瘋狂了。
估計是雨少欽和古劍凌給他的壓力太大,純粹把玄武使當成了出氣的垃圾桶來發泄情緒。
不過就算是把對方給打成殘廢,太后也不會說什么。
畢竟是對方挑釁在先。
更何況他現在可是侯爺和天君,有權利維護自己的身份與地位,要怪就怪玄武使倒霉。
“妾身還是第一次看到陳大人那番模樣。”
薛采青柔聲說道。
陳牧微闔著眸子,似在閉目養神。
此刻俊朗溫雅的他,很難與剛才那個瘋狂如兇獸的男人聯系在一起。
看到男人嘴唇上的血跡,薛采青取出隨身手帕遞到了對方面前,可后者卻沒有理會。
這一幕若是被其他仰慕薛采青的男人看到,必定會嫉妒至極。
那可是女神的貼身手帕,千金難買。
薛采青猶豫了一下,稍稍前傾身子,拿著手帕親自擦了擦陳牧嘴唇上的血液,然后將茶杯端到對方面前:“潤潤口吧,畢竟也是挺臟的。”
陳牧這次沒拒絕,抓起茶杯涮了涮口。
薛采青指了指旁邊的痰盂,陳牧卻扭頭掀開窗簾吐了出去,一副老子很沒素質的樣子。
女人無奈笑了笑,沒說什么。
“不會有事吧。”
薛采青清澈的美眸帶著幾分擔憂。“雖然我聽說你被封了爵,但那人可是冥衛四使之一。”
她關心陳牧,也僅僅只是朋友而已。
何況認真算起來,她在這個世上也唯有陳牧這一個朋友,自然不希望對方出事。
“再見。”
然而陳牧卻似乎沒有與她聊天的心情,在馬車轉過一處巷口后,直接跳了下去。
薛采青怔了一怔,搖頭失笑:“這家伙…”
穿過小巷,陳牧一路朝著僻靜處而去。
來到一座已經荒廢很久的小院后,陳牧先是四周打量了一番,隨后才悄悄潛入進去。
踏著雜草夾道的青磚進入內院,一道熟悉身影映入眼簾。
依舊穿著夜行衣的五彩蘿正坐在一截斷裂的房梁上,甩動著纖細的小腿,懷里抱著一只不知又從哪兒偷來的香瓜,美滋滋的吃著。
瞥見陳牧身影后,小丫頭也沒什么反應。
陳牧朝她打了聲招呼,無視躲在另一側內院的葫蘆七妖,徑直走向了靜靜婷立于古樹下的少司命。
“多謝——”
原本還想著開口的葫蘆老二頓時尷尬杵在原地。
徹底被陳牧無視的他只好撓了撓頭,干咳了兩聲,轉身與兄弟們繼續商量計劃。
枝葉隨風婆娑,荒草萋萋。
此時的少司命已經換上了平日里常穿的精美紫色華裙,紫色長發隨風飄搖,仿佛是漫畫里走出的精靈。
純凈的氣質與周圍頹廢的殘垣景象格格不入。
望著朝她走來的陳牧,少女眼里的擔憂之色褪去,帶有幾分淺淺的歡喜,很快又化為平靜。
可接下來陳牧的舉動,卻讓她有些驚愕。
陳牧大步走到少女身前,輕輕拉開了對方右肩處的衣領,只見瑩白嬌嫩的肩膀處布著一道傷痕。
傷痕雖不深,卻顯得格外刺目。
這是之前她在躲避雨少欽襲擊時留下的傷。
“媽的!”
陳牧狠狠錘了下旁邊的樹木,懊惱不已。
千算萬算,沒料到雨少欽竟然親自出動,差點釀成大禍。
少女有些發呆。
看著一臉懊悔的陳牧,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明凈的眼波里灑下幾點溫柔,粉膩如玉的頸側悄悄染上些許紅暈。
“對不起,讓你受傷了。”
男人心疼無比,粗糙的手指輕撫傷口邊緣。
少女搖了搖小腦袋,表示沒事。
這點小傷對于修士而言即便不用創傷藥,也不到兩天就能恢復,留下不半點疤痕。
不過她明白陳牧為何如此懊悔的道歉。
因為男人之前說過,以后會一直保護她,不讓她受一點傷害,可這次卻食言了。
雖然食言,少女芳心卻暖暖的。
因為這是她從未體會過的溫暖,就像是一只軟軟的糖刷子,輕輕撩撥著她的心扉。
甜甜的,酥酥的…
“這是最后一次,以后絕不可能讓任何人傷害你,哪怕一根頭發也不行。”
陳牧語氣堅定。
少女將衣領拉回,垂目斂眸垂頸,粉頸處的紅暈隨著男人肉麻的情話承諾蔓延到了耳根后。
她很不習慣男人如此肉麻的承諾和情話,卻又很開心。
但因為性格的原因,此刻的她努力表現的很平靜,讓自己看起來很清冷。
不過這幅刻意的模樣反而頗為呆萌。
陳牧被惹出了笑聲,內心郁悶的情緒一掃而空,在少女額頭上親吻了一下,柔聲說道:“以后記著,千萬別給我擋劍擋刀什么,我擁有‘天外之物’,不可能有事的。”
少女輕抿了抿櫻唇,有些小傲嬌的扭過螓首。
似乎在說,我才沒想著給你擋劍擋刀。
不過這時,她注意到了男人身上的血跡,以及那雙沾有血液的手,下意識緊張起來。
“沒事,把一個倒霉蛋打了一頓出出氣。”
陳牧仿佛心有靈犀一般察覺到了少女的情緒,笑著說道。“等有機會了,我再把那閹狗也暴打一頓,給你出氣。”
確認男人沒有受傷后,少司命才放下心來。
但聽到對方要為她出氣的含怒氣話,少女抓住陳牧的手臂輕輕搖頭,示意對方別沖動。
雨少欽那種級別的高手,也唯有上任天君才能對付。
陳牧去純粹是當炮灰。
“放心吧夫人,我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情。”陳牧一邊安慰一邊調笑道。“我可不會讓你年紀輕輕就守活寡。”
少司命俏目瞪了一眼,面紗下的唇角卻微微翹起。
可能是意識到自己的情感表露的太明顯,她矜持的后退了一步,繼續保持剛才高冷模樣。
這副呆萌模樣又惹得陳牧發笑,愈發覺得這丫頭很可愛。
直到對方美眸再次瞪來,他才止住笑聲,不再繼續逗弄這位面皮有些薄的少女,轉身朝著葫蘆七妖而去,準備商議接下來的計劃。
可剛走了兩步,手臂又被人拉住了。
陳牧轉身看著少司命,不明所以:“怎么了?”
少女輕咬著嘴唇似乎在猶豫什么,但最終還是拿出香噴噴的手帕,沾了沾屋檐外先前積放的雨水,細心的幫著陳牧擦拭他手上的血跡。
幾根垂落的發絲在少女的額前輕輕搖曳著,繾綣著眉宇間的一縷溫柔。
坐在斷粱上正美滋滋吃著香瓜的五彩蘿看著這一幕,莫名感覺手里的瓜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