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來越暗。
皎潔的月光被涌來的黑云遮蓋,只能從云層后面透出一層暗色的光暈來,格外滲人。
寂寥的大街上,兩人對立而站,地面像鋪上了一層銀霜。
朱雀使!?
看清攔住她去路的黑袍人臉上的朱雀面具,云芷月濕潤的瞳孔收縮,芳心頓時沉了下來。
這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雖然之前有情報說朱雀使來到了東州城,處理天地會的事務,但沒料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與對方相遇。
顯然,對方是把她當成了天地會的人,才會襲擊。
“真倒霉。”
云芷月腳步稍稍往后挪,眼睛余光打量著周圍街道。
她并不打算主動暴露自己的身份。
雖然陰陽宗有時候會配合朝廷捉妖辦案,但都是利益掛鉤,這次她潛伏天地會完全是為了陰陽宗。
從一定程度上來說,此次和朝廷是競爭關系。
雙方都是為了得到那一件寶物!
云芷月足尖在旁邊的石塊上輕輕一點,如張開羽翼的鳥兒,飛掠向旁邊的屋頂。
“想走?”
朱雀使冷冷盯著要逃的天地會神秘成員,手中長劍散發出一股股猶如潮汐般的冰寒之意。
劍芒刺破空氣,發出了“嗤嗤”的聲音。
眨眼之際,疾沖到了云芷月面前。
“唰!”
云芷月揮手甩出兩顆鐵珠子。
鐵珠子在空中旋轉數圈后冒出了細密的針絲,如孔雀開屏般綻放出奪目絢麗的光華。
而這刺亮的光華之中,卻蘊含著數千數萬道細小的針芒,亦如狂風暴雨之姿態席卷向朱雀使!
她可沒興趣跟朱雀使糾纏。
她的修為還未恢復,況且如果等到其他冥衛到來,再脫身就來不及了。
“不自量力!”
白纖羽手腕輕抖,在劍芒長龍的咆哮聲中,割裂出一圈圈漣漪將細小的針芒盡數卷入,將周圍空間扭曲成一片…
隨著長劍甩動,空氣炸裂的音爆之聲響起!
一道道殺氣化為實質性的刀刃封住了云芷月所有退路,四面八方,密不透風。
云芷月暗罵一聲,下意識想要結出陰陽法印,但又怕暴露出身份,身形在閃躲之時,甩出了一把金色小劍。
金劍破涌出磅礴的劍氣,隱約間化為兇惡妖獸。
兩道洶涌的靈力狠狠撞擊在了一起!
朱雀使后退了一步。
而云芷月卻是連退數步,后背抵在墻壁上,皺著眉呲了呲牙。
“還不束手就擒?”
朱雀使美目淡冷如寒潭。
而在這時,遠處也傳來了冥衛的聲音。
云芷月臉色一變,咬了咬銀牙,手背于身后捏出一個奇怪的印記。
隨著這道印記出現,她身體四周的靈氣開始急速的凝聚,竟在她的面前化為了一把虛幻長劍。
藍瑩瑩的,仿佛如水流動,頗為美麗。
拼了!
雖然修為大跌,但至少身上法寶可以頂住。
云芷月玉手握住劍柄,嬌軀如流星一般沖擊而出,周身泛起瑩藍色的光芒,仿若天神降臨。
法器?
白纖羽纖眉微蹙,迎擊而上,與對方纏斗在一起。
瘋狂的殺氣交錯如織,絢麗的細小劍芒穿梭其中,卷起一聲聲音爆之聲,可見其激烈…
兩人撞擊無數次。
但終究還是朱雀使占據了上風。
“嘭!”
朱雀使目光寒芒閃現,身形微微轉了一個半圈,強悍的靈力在劍擊之下生生將云芷月震飛了出去。
就在她準備追擊之時,腳下傳來一股粘力。
低頭一看,卻發現地面不知什么時候變得軟化,仿佛沙泥潭一般,牢牢黏住了她的鞋底。
被震飛出去的云芷月不住的喘著息,渾身香汗淋漓。
見朱雀使被她暗中施展的‘泥沙’所困,她朝著另外方向逃竄而去。
可還沒等她跑出半米,朱雀使猛地甩出一截漆黑的長鞭,直接纏在了云芷月柔軟的腰上,生拽了過來。
混蛋,有完沒完!
云芷月氣急,嬌軀在半空劃過優美的弧線,擰身一掌拍去。
朱雀使也揮起長劍,眼眸中帶著幾分不屑。
轟隆!
地面突然響起一陣陣滾滾雷霆之聲,仿佛黑云里炸開一道響雷,震的兩女心神震動,雙耳嗡鳴作響。
兩女踉蹌著身子皆倒在地上,腦中嗡嗡一片,疼痛無比。
什么東西!?
忍著劇痛,云芷月和朱雀使對視了一眼,心有靈犀似的看向了另一側方向。
下一刻,她們全都呆住了。
剛才明明還是空曠的區域,此時卻憑空出現了一條寬闊大道。
道路由青玉石磚鋪成,上面氤氳著一層白霧。
一只只青白色的紙糊燈籠依次點亮,漂浮在道路兩旁,燈籠上面繪著一只只血色的大眼睛。
這些血色大眼睛在黑夜中猶如活人眼,正冷冷正盯著她們。
夜里看來說不出的詭異。
嗤啦——
極具刺裂的摩擦聲如鋼針刺入人耳,兩女下意識捂住腦袋。
感覺腦子里的腦髓都要被吸扯出去。
只見一個三米高的羊頭人身怪物出現在道路上,它的雙肩綁著一條鐵鏈,深深的嵌入它的肉骨內。
而鐵鏈的另一端卻是一口棺材。
一口…僅僅不到一米長的棺材!
通體呈黑色,卻比黑色更要沉郁,似乎是有人潑了墨汁上去,棺蓋上還畫著一朵奇異的花。
可仔細一看,并不是花,而是一條條線狀物粘液綻放而開。
即便是純黑色,也能看的真切。
雖然棺材很小,可那頭看起來擁有巨力的羊頭巨人拉起來卻頗為吃力。
只能一步一步的慢慢往前挪動。
棺材中隱約彌漫出的濃重血腥味,讓兩女幾欲嘔吐反胃,渾身冒出冷汗,雞皮疙瘩都要冒起。
棺材后面,跟著一些男男女女。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沒有眼睛,仿佛被人挖去了,只留下血窟窿,如行尸走肉般默默往前走著。
他們走路的姿態也很怪異,身子好像是往前傾斜一些,腳后跟抬起。
看起來似乎會摔倒,卻很穩健。
走到半路時,他們似乎感應到了什么,不約而同的轉頭看向了云芷月和白纖羽,血洞洞的眼睛泛著幽幽鬼火。
云芷月和白纖羽如墜冰窟。
這一刻,她們有一種要被這些人帶走的錯覺,嬌軀微微發顫,想要逃走,卻動彈不得。
過了一分鐘左右,棺材內發出了‘咚咚’聲音。
這些無眼人才慢慢扭過頭去,繼續朝著前方慢慢走去,點著腳尖,姿態詭異。
在這些人身后,卻是一排排穿著血色長袍的女人。
她們的身材極為曼妙,手腕處露出玉一般的瑩潤肌色,白得令人眩目。
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朵朵搖曳綻放的彼岸花。
她們每走幾步,便會跪下來朝著棺材…或許是朝著棺材上的線狀粘液跪拜叩首。
白皙的額頭貼著地面,極為虔誠。
但最讓云芷月和朱雀使震撼的是,最后面跟著的一個大圓球。
準確說,這是由數百顆人頭凝聚而成的大圓球,足足有十米直徑,在地上緩慢的滾動著。
這些人頭全都是活物。
他們臉色如同刷了白漆,一個個的都張大嘴巴似乎在喊著什么,卻發不出聲音,眼里全是極致的怨恨。
“這…這些都是什么?”
面前的一幕讓兩女心靈震顫,呆呆的看著。
噠噠噠…
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從街頭另一邊緩緩而來。
一馬一人。
馬帶銀甲鐵盔,人卻無頭。
正是那無頭將軍!
它雖然沒有頭顱,卻仿佛能看到一切,身子直對著那些奇怪的人和棺材,手中的方天戟閃爍著銀芒。
不過它并沒有沖上去,而是站在那里不動。
直到羊頭巨人、棺材和那些紅袍女人們消失,它才轉身離去,隱沒于濃濃的夜色之中。
云芷月和白纖羽依舊沉浸在詭異的氛圍中。
當白纖羽手中的劍掉在地上,兩人才清醒過來,下意識撲向對方,結果無巧不巧,兩人全抓住了對方的胸口。
女的?
朱雀使盯著眼前神秘人,心頭驚訝,隨即寒聲道:“放開!”
被襲擊的云芷月也是氣急:“你先放!”
“不放是嗎?”
生性驕傲的朱雀使可從來不喜歡被人威脅,咬了咬銀牙,手指微微用力。
而平日里性格驕傲的大司命云芷月也不甘示弱,加重了力氣。
兩人全都疼的倒吸了口冷氣,卻依舊僵持著。
看誰能抓爆誰。
“混蛋!”
朱雀使看向對方的目光幾欲殺人.
平日里被夫君小心呵護的寶貝卻被這個女人欺負,心里既委屈又憤怒。
而云芷月也是氣的不行。
本來就只能讓陳牧一個碰,結果現在這個不要臉的朱雀使如此卑鄙,內心頓時燒起熊熊怒火。
“一起放?”
“一起放?”
過了片刻,兩女異口同聲問道。
“好。”
“好。”
又是一起回答。
兩人深呼了口氣,慢慢松開手,在彼此松手的剎那,白纖羽隨手抓起長劍揮起,而云芷月卻朝前撲來。
長劍揮下。
隨著嗤啦之聲,眼前的云芷月竟化為一張紙分成兩半,隨即爆炸開來,散發出無數的煙霧。
白纖羽抬手護住鼻息,用靈力感應對方位置。
待煙霧散去之后,云芷月的身影早已經沒了蹤影,玩了一出金蟬脫殼。
白纖羽目光陰沉如墨,確定對方離開后,拉開衣衫低頭去看,望著青紅印記,忍不住罵道:
“別讓老娘遇到,不然剁了你喂狗!連你男人一起剁了!”
而另一處的屋頂之上。
云芷月抽著冷氣將衣襟解開,看著清晰的指印,氣的破口大罵:“好一個朱雀使,你給我等著!”
這一夜,兩個不知道彼此身份的女人結下了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