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酒害人!
整整干嘔了二十分鐘的陳牧,感覺自己的胃酸膽汁都要嘔出來,臉色泛起一層蠟黃。
這跟之前在西廠詔獄所里經歷的稍不太一樣,純難受的想吐。
讓他懷疑那酒館里是不是真的賣假酒。
亦或者…他懷孕了?
回到鎮魔司,正巧遇見鐵布樁和昊天部的監察武神通,兩人正準備登上一輛馬車。
“陳大人?”
看到陳牧后,武神通露出一絲笑容,招了招手。
陳牧上前拱手:“兩位大人好。”
武神通眼角皺紋褶起,笑瞇瞇道:“平日里倒是很難見到陳大人啊。”
“沒辦法,公務繁忙。”
陳牧笑了笑,望著兩人身后馬車好奇問道。“兩位大人這是準備去捉妖嗎?”
對于這個武神通,他是沒啥好感的。
上次騙他假扮美男子去抓九尾狐,結果引來了妖嬰。
而這個王八蛋竟然只顧著救自己人,完全把他給忘了,害的他和云芷月被妖嬰吞入腹中差點喪命。
如果對方不是昊天部監察,他早就一頓王八拳甩在對方臉上。
“并不是,我們打算去看看無命的妻女。”
“白帝圣劍嵇無命?”
“對。”
武神通嘆了口氣。“無命死后,只留下孤兒寡母,我們這些昊天部的同僚能盡一些心意是一些。”
沒想到白帝圣劍還真有妻兒。
陳牧心情復雜,愈發感覺到鎮魔司獵魔人的兇險。
果然文明仁那家伙說的有道理。
能活下來的才是最強的。
鐵布樁淡淡道:“無命是我大哥,他的夫人就是我夫人,他的女兒就是我的女兒,做兄弟的義不容辭!”
這話聽著倒是不錯,可怎么感覺味兒不對啊。
“陳大人,要不我們一起去?”
武神通誠心邀請。
陳牧猶豫了一下,欣然同意:“好,正巧我還有些事情想問二位大人,咱們路上慢慢說。”
進入馬車,三個大老爺們擠在一起。
鐵布樁依舊是那副傲然的神情,正襟危坐,下巴微微抬高,雙手放在膝蓋上。
仿若一尊雕像。
倒是武神通臉上笑意不減:
“上次陳大人抓許府狐妖與蜥蜴妖,倒是讓老夫為之驚嘆,之前看低了陳大人,老夫在此道歉。”
“運氣好而已,再說那狐妖也不是你們最開始要抓的九尾狐。”
陳牧謙虛笑道。
武神通搖了搖頭:“既是妖物,能抓住便足以說明陳大人的能力。倘若以后陳大人能再有所功績,進入昊天部也是遲早的事情,而且統領大人也對陳大人很欣賞。”
鬼才去你們昊天部,說不準就是下一個陳總舵主。
陳牧默默吐槽一句,轉移了話題:“對了,今天我遇到了嵇大春大人,不知武大人對此人做何評價?”
“好人大春?”
聞言,武神通搖頭笑了笑。“能力倒是有的,當年與白帝圣劍也能爭一下榜首,不過后來因為看到死的弟兄多了,心里有了些陰影,所以捉妖的積極性大不如前了。
你看他現在拼命的做好事,為的就是給自己積攢功德,希望得上天保佑。他心里害怕呀,總得找點安慰。”
陳牧回憶了一下與嵇大春在酒館的對話,對方也大方承認這件事。
看來心理素質還是不過硬。
陳牧又問道:“平日里他有什么仇家嗎?”
“好人大春可不是白叫的。”武神通淡淡笑道。
陳牧聽明白了。
這個嵇大春就屬于那種人緣不錯的同僚。
陳牧心里慢慢思索著,再次轉移話題:“上次那個妖嬰事件調查出來了嗎?”
“已經有線索了,而且還多虧了陳大人你。”
武神通眸光發亮,沉聲說道。“我們在經過討論和調查后,認為妖嬰是以胎兒的形式進入京城的。”
胎兒?
陳牧眼神一動:“那個大肚婦人?”
武神通點了點頭:“沒錯,那個大肚婦人應該也是變異蜥蜴妖,她以胎兒的形式將妖嬰放在肚子里,蒙混進入京城,避開了法器的檢測。而且…”
武神通頓了頓,繼續說道:“而且我們懷疑,鎮魔司內部出了內奸幫助了那婦人,所以正在進行調查。”
內奸…
陳牧眉頭一皺,隨即笑道:“武大人告訴我這么機密的事情,就不怕我是內奸?”
聽到這話,武神通倒是樂了:“恐怕這鎮魔司現在最清白的就是你了,更何況內奸應該是昊天部的人。能幫助妖婦避開法器進入京城,這權力你們玄天部是不夠的。”
陳牧手指輕輕叩打著大腿,眸光閃爍。
鎮魔司出現內奸。
把懷有妖嬰的大肚婦人偷偷放進京城,目的何在?
跟許吳青事件有沒有關系?
鎮魔司的內奸究竟是誰呢?該不會就是嵇大春吧。
一路思索,馬車停在了一座小院前。
感受到周圍彌漫著的一些靈力,武神通主動解釋道:
“獵魔人畢竟不是一般人,其家人也會保護起來,以免遭到妖物報復。這周圍埋藏了防護妖物的陣法,普通妖物是無法靠近的,即便是能力強的妖物,也會被驚覺。”
一邊說著,三人進入院內。
靜雅的院內,一個相貌中等、氣質溫婉的婦人正在洗衣服。
旁邊一個四歲左右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玩耍。
看到武神通三人后,婦人忙擦了擦手,捋過兩側秀發,起身打著招呼:“武大人,你們來了。”
“武爺爺!”
小女孩跑過來抱住武神通的腿,笑容燦爛。
后者抱起小女孩,笑著刮了刮對方的小鼻子:“燕兒,在玩什么呢,臉都快成大花貓臉了。”
相比于婦人眸底的憂傷黯然,小女孩顯然對于生死離別的情感體會不到深刻。
她掙脫著下來,拉著武神通的手來到自己用泥土堆起的小房子,用稚嫩含糊的聲音說道:“大房子,這是我造的大房子,以后娘親和我還有爹爹一起住…”
陳牧看著小女孩,微微皺眉。
明明活潑很有活力的一個小女孩,總感覺有一種即將枯萎的錯覺。
“鐵大人,快進屋坐吧。”
婦人語氣溫和,目光看向陳牧,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稱呼。
鐵布樁擠出一絲笑意:“他叫陳牧,是玄天部的監察。”
“陳大人好。”
婦人屈身行禮。
陳牧忙道:“夫人不必客氣,嵇大人也算是我的前輩,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幫助的,盡管找我便是。”
婦人憔悴的面容浮現出笑意:“大人的好意妾身心領了,其實——”
“娘親!”
叫燕兒的小女孩跑過來抱住她的腿,興高采烈的舉起手中的一塊糖糕,“看武爺爺給我帶的糖糕。”
婦人輕撫著女兒的腦袋,目光滿是寵溺與黯傷。
而這時,陳牧的目光卻定格在婦人的手腕上,那里有一塊黑色蜘蛛印記。
視線下移——
小女孩的手腕上也有一塊黑色蜘蛛印記。
離開小院,三人回到馬車上。
武神通見陳牧一直沉著臉,開口問道:“怎么了?感覺陳大人你的臉色不太好。”
陳牧淡淡問道:“那個叫燕兒的小女孩好像有點不太對勁,感覺…有死氣纏繞。”
武神通和鐵布樁對視了一眼,神情蕭然。
武神通道:“陳大人倒是好眼力,這都能察覺出來。其實燕兒是殘魄絕脈之人。”
“絕脈?”
陳牧皺眉。
武神通幽幽一嘆:“人有三魂七魄,燕兒這丫頭自出生后,她的一魄就不完整,而且又是絕脈,這種人一般是活不久的。
雖然無命兄用強大的術法與天寶地材為她續命,但…最多也就幾年而已。”
陳牧蠶眉擰起:“一點辦法都沒有?”
武神通搖頭:“至少現在還沒找到應對方法,或許某些頂級高手或者門派勢力會有辦法,可惜那離我們太遠了。”
陳牧默然。
嵇無命再怎么厲害,終究只是昊天部的一個獵魔人而已。
不可能有人花費巨大心血幫他治女兒。
但現在讓陳牧疑惑的是,為何嵇無命的妻子和女兒身上也有天罰蜘蛛,難道他們也去過法越寺?
很明顯,并沒有。
之前在對方家里他旁敲側擊的打問了一下,自從嵇無命死后,她除了外出買菜之外基本都待在家里。
而小女兒更不可能外出了,始終在自己家中玩耍。
所以,現在已經可以排除掉法越寺了。
那么會不會是…
在白帝圣劍死后,有不少同僚跑來安慰,會不會是其中一人?
那個昊天部的內奸?
回到六扇門,陳牧將自己關在獨立房間內,將‘嵇夫人’和‘嵇燕兒’的名字貼在墻壁上。
現在又多了一個線索。
關于這兩人身上有天罰蜘蛛的事情,陳牧并不打算告訴武神通他們。
知道的人越多,反而越麻煩。
“張阿偉、狐妖許夫人、季瓶兒、嵇夫人、嵇燕兒…”
陳牧望著墻壁上的信息,輕吐了口氣。“已經有五個了,這種天罰蜘蛛的作用,會讓人情緒失控。可一個四歲小女孩,又能情緒失控到哪兒?
幕后之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有意選擇了這幾個人,還是這幾個人無意染上了天罰蜘蛛。
在陳牧苦苦思索之際,一顆小石子落在了地上。
陳牧一怔,望著地上的小石子,抬頭望去,便看到明明之前被他關閉的窗戶開了半扇——
而窗戶外的一顆樹木上,顯露出一位少女的身形。
少女一襲以紫色為主調的華麗裙裳,淡紫色的三千發絲如夢幻般隨風飄展,宛若漫畫中走出的仙子。
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露出一雙蠶絲包裹著的纖細小腿,唯美神秘。
此刻玉足輕點于柳枝上,宛若紫丁香一般出塵飄逸。
面戴輕紗。
只露出一雙紫水晶般的空靈眸子。
陳牧先是一怔,隨即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少司命!?”
當初在青玉縣,被鬼新娘拖入夢魘幻境中后,云芷月跑來救他,最終還是少司命出現擊退了鬼新娘。
從那之后,陳牧就再也沒見過她。
沒想到此刻在這兒出現。
是來找云芷月的?還是來看望他這位俊美少年的…顯然是后者。
“你好啊。”
陳牧努力擺出一副很善良溫和的笑容,朝著她招手。“外面冷,要不進來坐坐,喝杯茶如何?”
少女美眸淡漠空靈,足尖輕輕一點,朝著衙外飄去。
“這就走了?”
陳牧一臉無語,不過仔細回味,感覺對方好像是讓他跟著。
糾結了一個眨眼的時間,陳牧最終決定跟上去。
果然,當他走出衙門后,便看到對方俏立在不遠處的墻頭上,紫色的裙腰絲帶于風中飄舞。
很明顯,少女是在等著他。
可等陳牧追上去,后者又如蝴蝶柳絮般飄向下一處。
于是一個追,一個飛。
搞得陳牧莫名感覺對方就像是游戲里的NPC,給他一點點的引路,可惜對方頭上沒感嘆號。
追到一處破舊的城隍廟前,少女才停了下來。
“妹子,你這約會方式有點特別啊。”
這兩天被娘子榨的有些虛,陳牧追了少半個時辰后便開始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少女目光淡漠,盯著他始終不語。
一陣微風拂過,吹起她的三千淡紫色秀發,繾綣著一縷沁人幽香穿入陳牧的鼻息間。
城隍廟門前的一團陰陽圖案散開。
廟門敞開。
少女蓮足輕邁,飄然進去。
陳牧一頭霧水,跟在少女身后笑道:“這發展的是不是有點快了,要不我請你去吃碗混沌,或者——”
陳牧聲音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牢牢定格在草席上躺著的一道倩影。
“芷月!”
陳牧目眥欲裂,撲了過去。
草席上,云芷月胸口染著些許血跡,臉色蒼白如紙,雙目緊閉,無色澤的唇瓣抿成一線。
如果不是呼吸心跳還在,還以為是一具尸體。
陳牧感受著女人臉頰上傳來的溫度,松了口氣的同時,眼中透出森寒的殺機,扭頭盯著少司命:“誰傷的!”
紫衣少女默默看著昏迷的云芷月,并不說話。
但陳牧卻似乎明白了什么,回想起之前云芷月說過的話,寒聲道:“是你們一直在追查的那個叛徒?”
少女沉默,既是默認。
陳牧攥緊拳頭,狠狠的砸了下地面,心中懊悔不已。
其實他應該早就想到的。
以這丫頭的性格怎么可能被他三言兩語就罷休。如果能早一點意識到,芷月也不會受傷。
但陳牧最憤怒的還是陰陽宗的這些人。
明明云芷月實力一般,只是個外門弟子,卻還讓她去冒險。
上次殺手是他給救了回來,這一次又變成這番模樣,分明這些陰陽宗的家伙不把外門弟子的命當回事。
果然地位卑微者,終究是一顆被隨意擺弄的小棋子罷了。
“怎么就你一個人?”
陳牧冷冷盯著少司命,“其他人呢?你們的大司命呢?是不是死了!讓她出來見老子!特么的太過分了!”
紫衣少女目光古怪,就像是在看一個白癡。
她抬起白玉般纖細的手腕,于空中畫了一個圈,一只瓷罐憑空浮現,落在了陳牧身前。
我靠,這是什么法力?
陳牧驚住了。
待瓷罐落在他手里后,紫衣少女轉身飄然離去。
陳牧回過神來,連忙大喊道:“回去告訴你們宗主,云芷月不再是陰陽宗的弟子。不服,來找老子單挑!”
可惜紫衣少女早已離去,也不知聽到了沒有。
陳牧罵罵咧咧了幾句,將瓷罐打開,發現里面是一枚枚碧綠色的丹藥,透著一股子清香。
“還算有良心,知道給療傷藥。”
陳牧拿出一顆丹藥放入云芷月的口中,但對方沒有意識,根本無法下咽。
“反正已經親過了,不差這一下。”
陳牧將丹藥拿出來,放在自己口中用力嚼著,眼眸陡然一亮。
別說,味道還挺甜的。
咽下喉嚨后,有一股清爽的味道,尤其落在胃里,好似薄荷糖一般,格外舒爽。
等等!
我怎么給吃了?
不過看到瓷罐里至少還有幾十顆,陳牧放下心來,重新拿了一顆丹藥放在嘴里用力嚼著。
嗯,真好吃。
而此時,紫衣少女又出現在了門口。
懷中抱著一只拳頭大小的靈寵——像是動畫片里的縮小版皮卡丘,黃色的絨毛,格外可愛。
少女盯著陳牧手里打開的瓷罐,再看著對方嚼著的動作,目光再次古怪。
“你怎么又回來了?”
陳牧詫異道。
紫衣少女沒有說話,見懷里的靈寵還沉睡著,于是拿出一顆碧綠的丹藥,放在它的嘴邊。
靈寵嗅了嗅小鼻子,陡然睜開幽綠色眼睛。
渾身泛起青色的光芒。
它貪婪的望著眼前的丹藥、準確說是寵物糧——張嘴吞入嘴里,幸福快樂的嚼著。
陳牧神情呆滯。
紫衣少女走了過來,將靈寵小心翼翼的放在云芷月的胸前,便欲轉身離開。
“這是寵物糧?”
陳牧一臉便秘的表情,開口問道。
紫衣少女嬌軀一頓,輕輕點頭,想了想,又拿出一個半透明的光罩籠子。
籠子里有一只鳥——
頭羽鮮亮,腰和短的尾上覆羽鮮黃色,渾身帶著一股靈性。
而當陳牧看到一顆碧綠色的圓形丹藥從靈鳥股后落下時,心態徹底炸了,連忙‘呸呸’吐掉嘴里的鳥糞。
“你能不能說話啊,不知道給我提醒一下的嗎?”
陳牧無語盯著少女。
少女遞了一個‘我又沒讓你吃’的白癡眼神,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