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廠詔獄…
在先帝尚在時,西廠可謂是如日中天,在一定程度上完全替代了冥衛,成為朝堂內最大的勢力。
督察百官、查案緝拿、詔獄入刑…西廠有著很大行事權利。
見西廠者,無不膽顫。
可自從太后掌權后,西廠便退居三線,冥衛登上權利巔峰,甚至在一段時間內太后差點廢了西廠,直到小皇帝成長后,開始重用西廠,才重新走上政治舞臺。
雖然目前西廠還無法撼動冥衛地位,但只要小皇帝正式執政,終有重回巔峰的時候。
“陳大人,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為何西廠詔獄會來捉拿你?”
黑菱疑惑不解。
她也是提前從探子那里得知了這個消息,便急忙帶人趕來,打算提前一步先把陳牧給捉拿了。
只要冥衛先捉拿了陳牧,料西廠也沒辦法搶人。
“這么快就來了?”
聽到黑菱的話語,陳牧蠶眉一蹙,倒也沒太大意外。
畢竟昨天打殘了冷天鷹不說,還把京都緝事務的方公公給打了,要是西廠不出面他反而覺得奇怪。
而且小皇帝完全可以拿此事做文章,對他進行一次打壓。
陳牧也沒隱瞞,實話說道:“昨晚我打傷了冷天鷹和京都緝事務的方公公。”
“什么!?”
黑菱瞪圓了眸子。“你瘋了吧。”
身為六扇門總捕,竟然毆打朝廷命官,這可是大罪!
而且在她印象里,陳牧雖然有時候不正經,但在人際交往上還是很穩重的,絕不可能犯這種致命錯誤。
“陳牧是為了救我才惹了事。”
整理好衣裙的云芷月邁著別扭的小步伐而來,秀眉微微蹙著,櫻唇時不時抽著冷氣,幫陳牧解釋道。
看著云芷月這番不堪嬌弱的模樣,以及臉上的淚痕,黑菱面皮抽搐。
這明顯就是被破了瓜…
而且是比較狠的那種。
一瞬間,她的腦海中又腦補了五萬字的劇情。
陳牧苦笑一聲,說道:“當時我察覺到芷月有危險,便著急去營救,結果那兩家伙攔著我,所以才打了他們。”
黑菱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毆打朝廷命官,而且還是京都緝事務方公公,處理起來太棘手了。
“大人!”
就在這時,王發發忽然驚慌跑了過來,“西廠詔獄所的人突然來到了衙門前,說要抓你。”
來了!
黑菱攥了下拳頭,目光精芒閃動,對陳牧道:“陳大人,暫且先隨我們去朱雀堂,等我請示后再做決定。”
“那就麻煩了。”
看到朱雀堂對自己這么保護,陳牧內心還是很感動的,看來那兩花瓶送的值,回頭繼續送。
走出衙門,外面站著十來位身穿櫻紅武服的西廠詔獄所侍衛。
領頭的是一個身材臃腫的太監。
一張四方的大臉上,肌膚粗礪而黝黑,下巴線條模糊,布滿了層疊的褶皺,腰間挎著大刀。
“這是西廠詔獄所的掌班大人,姓于。”
黑菱低聲對陳牧說了句,然后仰起下巴來到于公公面前,抱拳行禮。“于公公。”
“喲,這不是朱雀堂的黑菱大人嗎?”
于公公皮笑肉不笑道。“今兒個是打算來六扇門辦差事嗎?”
黑菱微微一笑:“的確是來辦一件差事的,六扇門總捕頭陳牧因為涉及到一件案子,所以我們打算帶他去審訊。”
隨著黑菱話音落下,在場氣氛陡然凝滯。
于公公犀利的目光一把攫住陳牧,幽幽冷笑道:“哦?哪還真是巧了,本官也是前來捉拿陳大人的。昨晚陳大人可是威風的很。不僅將刑部冷大人給打成重傷,還傷了緝事務方大人。”
“竟有這事?”
黑菱佯裝很驚訝的樣子,隨即皺眉為難道。“那如何是好,總不能把陳大人劈成兩半,咱們一人一半分了吧。”
于公公也懶得廢話,拿出一份陛下的手諭:
“黑菱大人,這可是陛下的手諭,案子孰輕孰重您應該分得清。還望黑菱大人行個面子,別讓本官為難,也別讓朱雀大人為難,您說對吧。”
望著面前陛下的手諭,黑菱頭疼無比。
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既然是陛下手諭,那下官自然不敢阻攔,要不這樣吧,下官先帶陳牧回朱雀堂,等——”
“讓于公公帶他走。”
就在這時,一道冷漠的男人聲音忽然響起。
黑菱回頭一看,竟是玄武使。
對方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冥衛身前,臉上帶著銀色龜蛇面具,透出一雙冷幽幽的目光。
“玄武大人。”
黑菱神情陡變,上前低聲道。“陳牧不能讓他們帶走,如果帶走,那主上…您是知道的。”
玄武兩道乍現倏隱的凌厲目光盯著她:“連我的命令也要違背?”
“黑菱不敢,只是——”
黑菱還想說什么,玄武使卻擦肩而過,目光掠過陳牧,看向于公公,朗聲道:“于公公,人你們帶走吧,我們冥衛的案子可以往后靠靠。”
“那就多謝玄武大人了。”
于公公胖肥的臉上閃過冷蔑之色,示意護衛將陳牧帶走。
目送著陳牧被押走,黑菱眸中一片焦急,扭頭張嘴欲要對玄武使說話,可對方卻轉身離去。
該死!
黑菱跺了跺腳,呼來一名屬下問道:“主上那邊通知了沒?”
“已經通知了,可能已經到了朱雀堂。”
屬下連忙回應。
黑菱冷冷道:“先回朱雀堂!”
等黑菱來到朱雀堂,身著一些黑袍,戴著朱雀面具的白纖羽早已經等著,周身縈繞著一股煞氣。
見冥衛中并未有夫君的身影,白纖羽鳳目一凝:“人呢?”
黑菱苦笑:“主上,本來我是打算帶回來,可玄武大人突然出現,所以…陳大人被西廠詔獄所的人帶走了。”
“帶走了?”
白纖羽朝前一步踏去。
周邊十米范圍內的溫度瞬間降低了好幾度。
黑菱額頭冷汗沁出:“陳大人昨晚因為救云姑娘,一時著急后打了攔著他的冷天鷹和方公公。今天陛下特意批了手諭,讓于公公來捉拿。后來玄武大人又出現,所以…”
白纖羽面具下的俏臉寒冰如霜,一雙秀拳如鐵般緊緊的握在一起。
“走,去西廠詔獄所!”
白纖羽示意屬下備馬。
見黑菱似乎還有什么話要說,擰眉問道:“怎么了?有什么話快說!”
黑菱低聲道:“我去找陳大人的時候,他那個…跟云姑娘好像在做一些…那種事情,就是夫妻間的那種事情。”
白纖羽身形一頓,盯著她:“你說什么?”
黑菱忙道:“屬下也僅僅只是猜測而已,因為那個聲音很像夫妻間洞房的聲音,而且云姑娘似乎被破身了。”
“這王八蛋,不救了!”
白纖羽氣呼呼的轉身離去。
走了幾步后,見黑菱還站在原地,怒聲道:“還傻愣著做什么,趕緊備馬啊,沒聽見我要去救夫君嗎?”
“啊?哦,哦…”
黑菱有點懵,小聲嘀咕道:“不是不救嗎?”
正在這時,玄武回來了。
看到二姐如殺人般的眼神冷冰冰射來,玄武連忙解釋道:
“二姐,我也不想管,但對方有陛下的手諭,你們不能胡來啊。而且這還是三哥讓我去阻攔的,跟我沒一點關系啊。”
“老三呢?”
白纖羽走到對方面前,順手摘掉對方的面具,冷冷詢問。
玄武搖頭:“不知道啊,他讓我去阻止黑菱,防止你們犯錯,然后他就不見了,我還以為他來找你了。”
一記耳光摑在了他的臉上。
感受著火辣辣的痛楚,玄武瞪大了眼睛:“我不是說了嘛,是三哥的主意,跟我沒一點關系啊。”
“那這一巴掌你就替老三先收著。”
將面具扔了過去,白纖羽來到黑菱備好的白色駿馬前,一躍而上。
玄武捂住臉頰,委屈無比。
見白纖羽要離開,他急忙喊道:
“二姐,你真別犯傻,這個時候你去西廠詔獄所,皇上是最樂意看到的,到時候麻煩就大了。”
“我去找太后。”
白纖羽冷冷甩下一句話。
在陳牧被西廠詔獄所抓走后,六扇門內一片惶然。
滿頭大汗的王發發一邊穩住眾人的情緒,一邊打算去找一些舊友詢問陳牧的情況。
如今陳牧在六扇門的威望已經起勢,若這個時候再出幺蛾子,無疑會出問題。
走出衙門口時,忽然看到一位藍裙美婦正在張望。
卻是孟言卿。
王發發皺了皺眉,上前詢問:“孟夫人,您是來找陳大人的?”
孟言卿微紅著玉靨,聲音輕柔如蚊鳴:“我想找陳牧問些事情,請問他在嗎?”
王發發苦笑:“出事了,陳大人被西廠的詔獄所給抓走了,一時半會兒恐怕是回不來了。”
“他被抓走了?”
聽到這話,美婦頓時有些發懵。
連忙抓住對方的手臂,憂急交迸:“到底發生什么事了,陳牧怎么會被抓走呢?”
“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這會兒我打算去打問呢。”
王發發嘆了口氣。
待王發發離開后,孟言卿俏臉蒼白,美眸里一片憂色。
她咬了咬水潤的唇瓣,朝著西廠詔獄所而去。
走出街頭轉角后,目光驀然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孟言卿定眼一看,竟是自己的小女兒。
對方正在一片草地上玩耍,旁邊跟有一個七八歲的紅衫小女孩。
兩人嬉鬧玩耍。
“小萱兒!”
孟言卿快步走過去,厲聲道。“你不是去學院了嗎?怎么在這里玩耍。”
“娘親…”
看到美婦后,小萱兒吐了吐小舌,縮著脖子說道。“先生今天家里出事了,下午才上課,所以我才出來玩的。”
聽到女兒解釋后,孟言卿臉上的冷色才減緩了一些。
小女兒從不說謊。
從這一點,她還是相信自己女兒的。
“娘親,這是笙兒妹妹,之前那個草螞蚱就是她教我編織的,她可厲害啦。”
小萱兒指著旁邊的紅衫小女孩說道,小臉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孟言卿打量著小女孩,見對方身上衣服臟舊,料想是家境不太好的子女,柔聲問道:“小妹妹,你家里人呢?”
“笙兒…”
話音剛落,不遠處傳來一道婦人的叫喊聲。
孟言卿扭頭望去。
是一名相貌普通的婦人,大概也就三十歲左右,對方小腹隆起,看起來已經懷孕七八個月了。
“笙兒,你怎么在這——”
婦人正說著,目光瞥到孟言卿身上,然后愣住了。
她先是發愣,隨后那雙眸子里泛起熾熱的光芒,仿佛是找到了寶藏似的,讓孟言卿頗為不適應。
“您好,我是小萱兒的娘親。”
孟言卿很不習慣對方的眼神,主動問好。
婦人這才回過神來,笑著說道:“夫人您真是太漂亮了,一定是富貴人家的妻子吧。”
孟言卿搖了搖螓首,笑道:“哪里是什么大戶人家。”
因為心中掛念陳牧,她牽起小女兒的手,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些事,改天再聊吧。”
“好,好…”
婦人點了點頭。
目送著孟言卿苗條的倩影逐漸遠去,婦人呼吸急促,眼里釋放出野獸般的光:
“是她!就是她!”
“走,回家。”
她抓起紅衫小女孩的手臂,匆忙朝著自家宅院而去。
來到家中,她將小腹處填充的衣物取出來,然后取出一枚沾有血色的玉簡,用力捏碎。
約莫半柱香后,一個黑衣帶著面具的神秘人出現在了屋內。
“找我來,有什么事嗎?”
神秘人聲音刻骨刺冷。
婦人跪在地上,臉上滿是激動之態:“大人,我找到那個女人了!我找到當年的那個女人了!”
“什么女人?”
神秘人一時沒反應過來。
婦人顫聲道:“二十一年前,我與黑老妖逃避鎮魔司的追捕。在逃跑過程中身中天道雷罰,黑老妖便將魔靈胎兒放在了一個婦人的體內。
當時因為情況緊急,那婦人是我們在外面無意間碰到的,所以根本不知道她的信息,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兒。
后來黑老妖死亡,而我也被關入了第九座觀山夢。
再之后,第九座觀山夢倒塌后,我臣服于主人,專門尋找了一趟,可惜無果,沒想到今天卻見到了她。”
聽著婦人講述,神秘人隱藏在面具下的眼眸一片熾亮。
“你是說魔靈胎兒?你確信!?”
從他極力壓制的顫抖雙手中可以看出,這信息的確對神秘人造成了很大的心理沖擊力。
畢竟那可是曾經被譽為玄天大陸十大黑暗邪物之一的魔靈胎兒。
當年被黑老妖偶然得到。
然而自從他死后,再加上這妖婦被關押在第九座觀山夢,便沒人知道魔靈胎兒在哪兒。
后來便有流言傳出,說已經被絞殺了。
而主人之所以收養眼前這個妖婦,其很大原因就是希望對方能找到那個被放置了魔靈胎兒的女人。
本以為是大海撈針,不再有希望,不曾想在這關鍵時刻竟然找到了。
婦人連忙點頭:“錯不了,這女人本來就長得漂亮,我只看一眼便認出了是當年的那個新婚婦人。
另外,大人您之前讓我去勾引那個叫張阿偉的小捕快。
本來我是打算通過他妹妹,然后接近他。但是今天看到那婦人后我才明白,原來她是張阿偉的娘親!”
神秘人陷入沉默。
這信息來的太爆炸了,他得努力去消化。
如今魔靈胎兒的線索出現,對于他們目前策劃的計劃太重要了,簡直是天賜良機。
如果主人知道,一定會很興奮。
早知道,就不需要許少爺那個廢物了,浪費了那么多精力!
他盯著婦人,冷冷道:“所以,魔靈胎兒極有可能是那個叫張阿偉的小子?”
妖婦語氣篤定:“絕對是!我計算了一下,他是那個女人生的第一個孩子,按照時間線來說,完全吻合。”
“哈哈哈…”
神秘人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真是天助我們,本以為許少爺的死會讓我們很被動,沒想到上天送來了魔靈。”
妖婦臉上也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這一次她立下了大功。
到時候如果得到主上的賞識,大機緣必然到來,身上的天道雷罰也能被解開。
“很好。”
神秘人目光贊賞的望著婦人。“這次你立了大功勞,如果能將魔靈成功覺醒,上次你丟失妖嬰事件也就無關緊要了。我會將此事稟報主人,你繼續盯緊他們!”
“明白。”婦人點頭。
焚香纏繞的屋子里。
諸葛鳳雛悲催的望著手中被‘青蘿’咬壞的綠色神葉,望著面前的白胡老者委屈道:
“師祖,這真不怪我啊。”
白胡老者微闔著眼眸,內心默念了一段靜心訣后,才忍住了呼對方一巴掌的想法。
他看著面前這位長得跟二傻子似的徒孫,淡淡道:
“讓你去試探陳牧,倒也難為你了。等妖嬰事件調查結束后,你還是回觀山院給你二師祖養雞鵝吧。”
“師尊,我錯了,這次我一定完成任務。”
諸葛鳳雛用力拍著胸膛,目光崩提有多認真了。
白胡老者望著裊裊而升的青煙,語氣平淡如水:“你二師祖也要來京城了,到時候我便回去了。”
“二師祖?”
諸葛鳳雛目光一亮。“她竟然罕見的出關了,我都記得她從來不愿意離開那個小院。”
白胡老者微微一笑:“不過是來見見老朋友罷了。”
諸葛鳳雛忽然想起什么,好奇問道:“師祖,聽說二師祖她不離開那座小院,是因為被老師祖給懲罰了,好像當年她做錯了事情。”
“是啊,倒也不是她的錯。”
白胡老者幽幽嘆了口氣,輕聲說道。“當年你二師祖去青玉縣捉妖時,正好路過一家商戶人家,發現有魔氣侵染。
于是她便去查看,結果發現是一婦人在臨產。
但產的并非是正常孩子,而是魔靈胎兒。”
“魔靈胎兒!”
諸葛鳳雛面露震驚之色。
白胡老人輕輕點頭:“是啊,正常婦人是無法生產出魔靈胎兒的,必然是有人故意放在她身上,其心可誅。
當時你二師祖正好懷中抱著一初生嬰兒。
那嬰兒是她在路上看到一家逃荒百姓被麻匪殺害后,從農婦那里偶然救下的。
于是你二師祖便偷偷將農婦的嬰兒,與魔靈胎兒進行調換。
可歸來的途中,卻因為貪酒,導致魔靈胎兒丟失,尋找數月無果后回到觀山院。你老師祖得知此事,將她禁足十年。”
諸葛鳳雛聽得感慨萬分:“也不知道那農婦的孩子如何了。既然那商戶婦人體內被放置魔靈胎兒,說明他們遲早有一天會找到她的,希望別連累那無辜的孩子。”
白胡老者淡淡一笑:“一切皆是命數,看自身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