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內堂。
高元淳親自換了一杯新茶遞給葛公公。
見對方余怒未消,苦笑道:“你放心葛大人,我一定好好教訓那臭小子,讓他漲漲記性。”
“教訓就不必了,場面活而已。”
葛公公冷笑道,“這小子是個人才,但也僅僅只是有些才能罷了,若不把性子磨磨,遲早要掉腦袋啊。”
面對葛公公的警告與威脅,高元淳眼底泛起寒意。
但表面笑著點頭:“大人說的是。”
“行了,本官還有公務要忙,不便久留于此。”
葛公公起身說道。“冥衛到來后,你如實相告便是。不過他們此次前來,主要還是為了那條蛇妖,像穆香兒這種案子基本不會放在心上。”
高元淳拱手:“下官明白。”
很明顯,對方是在提醒他,可以稍微把案宗改一改。
比如穆二河的供詞。
“高大人啊。”
葛公公忽然走到對方面前,聲音壓低了一些:
“據說當初從觀山夢逃脫的那條蛇妖知道些什么,所以上面才會如此重視,高大人了解具體內情嗎?”
“下官不知。”
高元淳搖了搖頭。
葛公公嘴角勾起陰冷笑容:“高大人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涂啊。比如…當年太子變貍貓事件?”
高元淳猛地抬頭。
那雙懶散衰疲的眼中迸出銳光。
但很快他便低下頭去,恢復了之前的卑微之態:“下官的確什么都不知。”
葛公公笑了起來。
笑聲好似生銹磨盤轉動一般,格外刺耳。
他重重的拍了下高元淳的肩膀,笑道:“高大人是個聰明人,比你那位老師聰明多了。”
高元淳身子更屈彎了一些。
陪著干笑。
只是藏在袖中的那雙手,卻早已握成拳頭,尖刃的指甲刺入掌肉。
“大人!”
就在這時,一名衙役慌忙跑來,跪在地上急聲說道。“大人,穆二河在獄中自殺了!”
葛公公笑容僵在臉上。
愣了幾秒后,他猛地沖上前厲聲喝問:“你說什么!?”
衙役硬著頭皮說道:“穆二河自殺了。”
“混賬!”
葛公公一腳將其踹倒在地,怒聲尖罵道,“穆二河怎么會自殺,我不是讓你們帶他出來嗎?”
衙役道:“本來是要帶他離開大牢的,可正好陳捕頭來了,說要跟穆二河聊聊天。后來…穆二河就自殺了。”
陳牧!?
葛公公瞳孔收縮,
額上的一條青筋漲了出來,臉上連著太陽窩的幾條筋,盡在那里抽動。
而高元淳也懵住了。
這小子瘋了不成,竟然把穆二河給殺了!
“走,去大牢!”
來到大牢。
高元淳和葛公公便看到穆二河的尸體躺在牢房地上。
額頭上的血洞格外刺目。
墻面和地上灑著觸目驚心的血液,濃郁的血腥味讓高元淳略微有些反胃。
他轉頭望去。
陳牧正靜靜的站在角落,一言不發。
不等葛公公開口,高元淳搶先喝問道:“陳牧,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陳牧像是被失了魂似的,半響才反應過來。
蒼白著臉色說道:“大人,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本來是打算跟他聊聊案子,可這穆二河一直嚷嚷‘我有罪’、‘我該死之類的’,然后…
然后他就一頭撞死在墻上,卑職…卑職想攔,但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他就…”
“狗屁!!”
葛公公忍不住爆了粗口,指著陳牧怒罵道,“分明就是你殺的!身為捕頭,卻知法犯法,在牢獄之內殘殺犯人,罪加一等。來人,給我——”
“慢著!”
高元淳忽然喝斷對方,拱手道,“葛大人,事情還沒調查清楚之前,切勿妄下定論。”
“這還不清楚?在場之人可都不是傻子!”
葛公公語氣冰寒。
高元淳不為所動,看向周圍衙役:“你們之間,可有人看到陳牧殺人,給本官如實招來!”
眾衙役紛紛搖頭。
“沒有看到。”
“當時我們都在外面,都沒看到班頭殺人。”
“班頭不可能殺人。”
“…”
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的作證,葛公公差點氣炸。
一雙瞳仁可怕地抽縮著。
他瞪著陳牧:“陳牧,本官念是你是個人才,你只要從實招來,此案可從輕發落。”
陳牧一臉無辜:“大人,穆二河真的是自殺,我可以作證。”
“…”
“大人,我說真的,我當時就在現場,我可以作證。”
“…”
葛公公感覺自己的心臟要爆炸一般,隱隱作痛。
他漲紅了臉。
兩眼噴射出噬人的光芒:“在場就你們兩個人,不是你殺的又是誰殺的,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大人,您是要刑事逼供嗎?”
陳牧苦笑道,“您一口咬定穆二河是我殺的,有證據嗎?為什么我這個證人的話您都不相信?”
“那你給本官一個穆二河自殺的理由!”
葛公公怒極而笑。
陳牧道:“他一直在懺悔,說為當年侮辱自己侄女的事而懺悔。還說出獄后無顏面對街坊鄰居,所以選擇以死來贖罪。當時我本該阻止他的,可真沒來及。”
“你放狗屁!!”
葛公公指著陳牧。
想要罵些什么,可半天也沒憋出一句話來。
扭頭對高元淳說道:“高大人,這小子我要帶去緝事務親自審訊,本官就不信他在緝事務還敢這么橫!”
然而高元淳卻一口拒絕:
“葛大人,陳牧乃是衙門捕頭,按照大炎律法,應當由刑部來處理!
況且,下官之前也說過,這小子被于大人賞識,如果被您帶走,下官也不好交差。”
聽到這話,葛公公臉上的怒火忽然消失了。
他牢牢盯住高元淳,露出一抹陰惻惻的狠厲笑意:“高大人,你忘了本官剛才說的話?聰明人,可不要隨便就犯糊涂啊。”
高元淳平靜道:“下官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說完,他看著陳牧冷冷道:“從今日起,革去陳牧青玉縣衙捕頭一職,等候調查!”
“卑職明白。”
陳牧神情苦澀。
無辜的模樣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好,好,好得很!”
葛公公渾身顫抖,指著陳牧,又指了指高元淳,“今日本官算是見識到了,那咱們就走著瞧!”
拂袖一甩,這位陰陽人氣呼呼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