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潮濕的地牢內。
身穿囚服拖著鐐銬的穆二河被帶到了外審訊室。
自入獄之后,穆二河宛若老了十幾歲,頭發臟亂發白,眼里暗淡無光,全無一絲精神。
對于這種對自己侄女下手的畜生,陳牧無半分同情。
他冷冷注視著穆二河,語氣寒漠:
“穆二河,今日來找你是想問關于你大哥家中的一些情況,你要老實回答,若有半點隱瞞,定不饒你!”
“大人想問什么盡管問,小民絕不會隱瞞。”
穆二河跪在地上,聲音嘶啞。
陳牧習慣性的拿出小本子和炭筆,冷聲問道:“平日里穆大河與穆香兒這對父女的感情如何?”
“很一般。”
穆二河搖了搖頭。“在大哥眼里,女兒就是用來外賣的商品。”
“商品?具體說說。”
陳牧凝視著他。
穆二河乖乖回答:“記得穆香兒在十一歲那年,就差點賣給外鄉的一位老地主做妾。
但朝廷早有律法規定,女子不滿十六歲不可嫁人,也不可在十二歲之前賣身當丫鬟,否則會責罰其父母,當地縣太爺知道后便阻止了這場買賣。
但大哥并不死心,打算偷偷的賣出去,可誰知那丫頭不小心摔折了腿,大哥才最終作罷。”
聽著對方陳述,陳牧陷入沉思。
也就是說,穆大河的重男輕女思想很重。
完全把女兒當成商品來賣。
或許是猜到了陳牧所想,文明仁淡淡道:
“雖然這些年朝廷鼓勵百姓多生女孩,太后也幾番下旨給予撥款補助,但重男輕女的思想未有太大改善。
男兒傳宗接代,女兒賠錢買賣。
其實很多地方都有這種賣女兒的事件,像穆大河這樣的人不在少數。”
陳牧心情沉重。
別說是古代,便是現代社會的一些極落后地區偶爾都會出現這種情況。
他在本子上寫了幾句,又問:“穆香兒跟她母親關系如何。”
“也算是一般吧。”
穆二河說道。
陳牧對這回答有些不滿:“什么叫也算一般。”
穆二河苦笑:“穆夫人是疼愛自己女兒的,但她畢竟只是一個柔弱女子,對丈夫也害怕,有些時候看到丈夫醉酒暴打自己的女兒,也多選擇旁觀。”
典型的普通小婦人。
陳牧給這位女人打了個標簽。
“對于此次穆香兒的相親,她家里人都是什么反應。”
陳牧問道。
穆二河面色有些茫然:“這個小民并不了解。”
陳牧冷笑:“這次相親是由你妻子李氏提起的,至少她提了些什么吧。”
穆二河低頭想了一會兒,才說道:
“貌似聽夫人說過,穆香兒的母親對于此次相親很支持,但她的父親似乎并不高興,是因為對方家境并不富裕,可能是拿不出好彩禮。”
只是因為拿不出好彩禮么。
陳牧摩挲著下巴,將所知的信息在腦海中一點一點的拼湊交接。
案子到現在為止陷入了一個死結。
按照時間線來說,穆香兒先被蛇妖殺死并噬魂,隨后她的父母與哥哥相繼被燒死,在這期間又發生了鞠春樓蛇妖換魂事件…
從案子整體來看似乎雜亂無章,卻有一條隱線始終穿插其中。
“但如果把時間線調換一下…”
陳牧眸光微微閃動。
見一旁的文明仁似乎是有些無聊,陳牧撕下一張紙寫了問題遞給他:“文大人,接下來你來審問吧。”
“那你呢?”
文明仁接過紙張低頭掃了一眼,面色有些古怪。
陳牧從隨身攜帶的包里拿出一疊如板磚厚的筆錄,無奈苦笑:
“這些筆錄是麻陵縣與穆家有過接觸的人所登記的,我得一個個去細看,找找有沒有線索。如果文大人有興趣,咱們也可以換換,你來看筆錄?”
“我來審問吧。”
看到那么厚的筆錄,文明仁感覺頭都要裂開了,連忙說道。
“好”
陳牧微微一笑,離開了審訊室。
離開大牢,陳牧打算找個安靜的地方翻閱筆錄。
好巧不巧,走出大門時看到美婦孟言卿正朝著縣衙走來,身著一身淺色藍裙,嬌若牡丹。
“伯母。”
陳牧打了聲招呼,“來找阿偉嗎?”
望著陳牧俊朗的面容,孟言卿漆般的眸子里綻放出些許復雜的神采,隨即又黯然道:“小偉在嗎?”
“沒在,他去…呃,你知道的吧。”
陳牧聳肩。
孟言卿苦笑著輕點螓首:“早上跟他吵了一架,興許是說的有些重了,那孩子連早點都沒吃便負氣離去。后來我想了想,便打算過來跟他好好聊聊。”
“合著你沒同意啊,那小子說你讓他自己做主的。”
陳牧有些詫異。
孟言卿清亮眸里浮出一抹莫名情緒:
“倒也不是說沒同意,若他真的喜歡那倒沒什么,只是…找個良家女子終歸還是好的。”
在這個社會,名聲對于個人來說是很重要的。
娶個青樓女子,終歸不光彩。
陳牧笑道:“我理解你伯母,不過現在張阿偉被迷了竅了,說什么也聽不進去的。運氣好,那丫鬟真是他良配呢。總之你也別折騰了,隨他去吧。”
身為二十一世紀的人,陳牧倒是對那類女人沒多少惡意,頂多調侃一下。
再說…
在那個年代,能在大學時期找到一手貨就已經很不錯了。
孟言卿神情苦澀,靜默不語。
看著婦人黯傷糾結的模樣,陳牧說道:
“不如我們先去你家里等著吧,那小子贖身后肯定會帶著女人來家里,到時候咱們再瞧瞧如何?正好我還有些公務要處理,就借伯母家一用吧。”
“…也好。”
婦人猶豫了一下,無奈點頭。
陳牧隨手招了輛馬車,正準備上車時,眼睛余光陡然瞥見不遠處站著一位僧人。
對方雙手合什,正定定注視著他。
唇角含著一抹微笑。
這僧人正是那天晚上…說他娘子是妖的那個假和尚。
陳牧沒理會他,與孟言卿登上馬車。
車子行了一段距離后,陳牧又掀起車窗紗簾望去,發現那和尚依舊站在那里。
只不過是背對著他,似乎是在跟某人說話。
陳牧努力探頭去望,只看到一抹靈動的綠色衣裙在轉角處若隱若現。
對方坐在橋頭石墩上,晃動著纖細的小腿。
看不清面容。
不過那身影卻有些熟悉——
青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