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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 嗚咪

  半野軒恢復了本來的樣子,座靠在輪椅上眺望夜海,負責推輪椅的人是日風谷鬼太郎,現任月天的持有者。

  “真是段值得帶進墳墓的回憶啊,希望下輩子也能回憶起這段經歷。”半野軒感懷地說。

  “真好啊,老師你的使命已經快要結束了,而我們還得再多活這么久,繼續過著提心吊膽的棋界生活。”日風谷惆悵地說。

  雖然同為三大頭銜的持有者,但他的性格和其余兩人可謂天差地別。

  他的要求很簡單,在這個危機四伏的棋界中,只要能安安全全過活,茍到九十九就行。

  他基本不去摻和其它雜事,就算有小年輕棋手請求他幫忙訓練什么的,他也基本都答應了。

  鬼知道如果不答應的話,這些小年輕棋手會不會記恨在心,將來像主角一樣逆襲找他麻煩。

  如果說,越川龍己是那種只要成功率不是0就敢賭上一切的超級感性派,夜神國京則是只要有51的成功率就敢all梭哈的究極理性派。

  日風谷鬼太郎則是100派,確保百分百能贏才小心翼翼出手。

  “棋界生活這么自由,鬼太郎你也得學會享受才行。”半野軒教導道。

  “是是是,在棋界中最自由的人才能稱之為棋圣,這是您的座右銘。”日風谷嫌麻煩似的點頭,“如此想來,現在的棋界可真是一點都不自由,夜神國京沉迷永生,而越川龍己則趕著快點去死。”

  也許這就是棋道吧,每個人都有各自所追尋的東西。

  “對了,老師,你之前說科執光選定井上妹妹做隊友這事,讓你想到了一件過去的舊事我想問一下是哪件舊事啊?”日風谷好奇地問。

  “當時的情況和現在很像”半野軒緩緩講述起了這件事。

  那還是五十年前的事,那年半野軒48歲。

  半野軒的道場中,年僅11歲的夜神國京向眾位師兄士下座跪了下來,額頭緊貼在了地板上。

  “十天之后的爭棋,請務必讓我加入!”夜神國京堅定而卑微地開口。

  “你、你在說什么啊!夜神,這可是決定我們是否能成為關東第一道場的重要爭棋,怎么能派你一個連我的二子關都過不了的棋童參加?”師兄義正言辭地反駁。

  “拜托了,我非常希望參加這場比賽,如果失敗的話,我現在就離開道場!”

  雙方僵持不下,但在場的人無一例外都傾向于師兄。

  這個年代的爭棋類似于古代門坊,道場之間派出弟子一對一,看哪邊能拿下更多勝場。

  決定道場地位的比賽,相當重要。

  “原來夜神國京以前還給別人跪下過啊,看不出來。”日風谷若無其事地說,“話說師兄這個位置,在我們業內有梗吧,比如齋藤那邊。”

  這就好比金庸的小說中,表哥這個身份一旦亮出,基本都是反派。

  “國京他是大器晚成型的棋手,或者說叫開竅開晚了點,但這也決定了他日后的沉穩。”半野軒自顧自地講述。

  “那這件事然后呢?”

  僵持之際,半野軒披著寬敞的和袍走了出來:“發生了什么事啊,大呼小叫的?”

  “老師,夜神他冥頑不顧,非要來參加十天后的爭棋。”

  半野軒將視線轉向了那個頭始終貼在地板的少年。

  “起來!國京,棋道中求人,都是用棋力說話的,沒有誰是用額頭和膝蓋的!”半野軒厲斥道。

  夜神國京緩緩抬起頭來,憤怒的眼神嚇到了周圍,也嚇到了那位師兄,無法想象他是如何用如此兇狠的眼神發出如此卑微的請求,更無法想象這個男孩將來會立于棋道頂峰。

  “什么嘛,這種眼神還是能露出的。”半野軒欣慰地一笑,“接下來十天,好好訓練,除了吃飯,睡覺,都給我死命地投入到訓練之中!”

  “是!”

  變相答應了他的請求。

  “最后他成功了,贏下了該贏的局。”

  “不愧是夜神老大哥,那照您這么說,你指點了井上妹妹兩個多月,是在暗示她將來也會有一番成就咯?”

  “哈哈,那倒不至于,她唯一的目標是他的父親,達成這個目標之后,她大概又會回歸到正常的生活,只是心中的結能解開一個,不是每個女流棋手都是阿香或者晴島鹿,都能開展一段傳奇的人生。”半野軒爽朗地大笑。

  日風谷靜默了一會后才說:“那您和科執光可真像啊。”

  半野軒也瞬間懂了對方的意思。

  在這個故事結構中,星彩看似和夜神國京對位,但實則有本質不同。

  真正相同的是,做出了準許對方入隊的半野軒和科執光。

  “是啊,真像。”

  燈塔目送著龍宮號游向深海,像是個無聲的吟游詩人。

  龍宮號的甲板之上,大部分棋手都來到了這艘最前沿的部分,感受迎風破浪之勢頭,以及高呼“嗚咪”!

  雖然大海的發音是ui,又稱優米,但不過怎么聽都像是更日系的“嗚咪”。

  “喂喂喂,我們接下來要在這種地方下棋嗎?”

  “放心好了,我們的棋戰都安排在白天進行,而且越往南下,溫度越高。”

  “乘坐這種東西,怎么看都是打怪獸去的吧!”

  興奮地因子在船上彌漫開來。

  “不管,總之,全速全進!”科執光試著往前方戳了戳手指,像是船長一樣下令。

  在心理作用下,船好像真地加速了,連時間也一起加速了。

  三天之后。

  比賽的第一天。

  步入六月的第一天起,熾烈陽光普照而下,海平面上一片晶瑩剔透的波光粼粼。

  晴天如同寶藏,海洋如同新世界。

  “請多指教!”開賽的聲音響起,棋手們紛紛就坐。

  水晶般的吊燈之下,濤聲的澎湃之中,黑白二色的棋子在棋盤上短兵相接,背景是金色的浪花。

  “好的,今天我們又雙叒叕來講棋!難得能進行一場次海上的比賽,必須得以勞模的態度講解更多的對局。”直坂慷慨地喊道。

  “那個啊,直坂先生,這個又雙叒叕的說法是”

  “這個是我從科執光那里學會的,好像是個用來表述次數相當頻繁的詞。”

  今天是上船的第三日,比賽也于今日正式開戰。

  所有團隊除了主將之外的棋手全部出動,一共六十四支隊伍,分用三十二個房間,每個房間里都進行著四場對局,先鋒、次鋒、中堅、副將。

  往日的棋戰都是先在棋院預選一輪,篩選出六十四人的團隊進入比賽場地,但在團體戰的賽制下,這個人數規模足足翻了五倍,從競標賽級的專業競技轉向了奧運會類似的全家總動員,比起比賽,更像是盛宴。

  除了棋手之外,賽事的轉播組,棋院行政工作人員,以及各類相關人士也都登上了這艘游輪。

  還有許多身份顯赫的名流,或者單純有錢買了船票的游客,都加入了這場宴會之中。

  總共2000人,都在這艘船上。

  由于主將暫時不用上場,科執光暫且有機會在船上逛來逛去,感受這座微型海上城市的風貌。

  從登上龍宮號的一刻開始,踏入異國的驚喜就油然而生了。

  這里的確是一座小型的海上城市,眼花繚亂的各式餐廳,藝術展廳般花花綠綠的公共空間,多功能的空曠劇廳,連免稅的商店都有。

  在公海上買東西,好像確實不用交稅來著。

  也因為有公海的便利,很多游輪都會提供賭博設施,但不過本船考慮到有一大票未成年人,所以沒有安置相關設備。

  “呼,比想象中的要悠閑許多啊。”科執光咪著草莓牛奶一路閑逛。

  總在想這艘船上會不會有類似于《海上鋼琴師》一類的海上圍棋師,一生從未下過船,只在船上尋找對手,精煉棋藝的那種。

  由于緯度低了許多,溫度升高了不少,他的衣裝也變輕了許多,也的確有更輕松的心態去思考這些有的沒的。

  “喂,你小子也太悠閑了吧,看不出來你現在已經是預定奪冠位置的人啊。”齋藤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科執光轉過頭去,發現齋藤正閑適地躺靠在一張沙灘椅上,全身上下是標準的夏威夷度假套,花襯衫墨鏡。

  “不不不,講道理老師你比我看上去更劃水。”科執光湊了過去。

  時隔好幾個月,兩人就這么簡單地寒暄上了,上次正式見面那還是在北海道的時候,倆人說了些有的沒有的。

  倆人同為主將,暫時不用上場,而且作為種子組,也被刻意分的很遠,預計只會在最后一輪碰面。

  先鋒戰為1分,次鋒為2分,中堅為3分,而副將直接掛6分。

  只要副將能贏下來,其余的三局,只要贏一局就行,作為坐擁女流最強者的兩支隊伍,其主將當然能夠一路狂劃。

  這個規則剛一公布的時候,大家都是哀聲一片的,最大受益者是誰,一目了然。

  “看你這樣子,好像又是剛剛起來吧。”

  “還好吧,這里的床睡著太舒服了。”科執光錘了錘肩膀。

  有這么一個說法,叫做這種游輪的床具,都是經過特殊定制的,市面上買不到,硬逼著游客回味游輪的舒適,從而再買一次。

  “你最近,好像又漲進了不少啊。”齋藤從墨鏡里抽出一絲目光瞟在了科執光身上。

  “老師,你也是啊,我甚至覺得你變年輕了。”科執光如實而道。

  “這么覺得就對了,想必你也不希望只戰勝垂垂老矣的我吧。”齋藤將墨鏡移下來了一些,露出眼睛里銳利的精氣。

  渾然沒有半分老人渾濁氣息。

  可能這就是夜神國京對他們的場外援助吧。

  “那就先再見吧,我還想再多逛逛呢。”科執光揮動著手臂與其擦肩而過。

  繼續探險游戲。

  比如研究一下船上的救援設備夠不夠。

  再以及有沒有藏著其它秘密。

  船內的對局室內,海水的咸濕氣息從窗外滲入。

  山岡的眉目分外嚴肅,仿佛是在面臨人生最大危機。

  好死不死,第一輪就直接撞上了科執光的小組,面臨一輪游的境地。

  一個對局廳內,四局棋,但彼此間都無法看到棋局狀況,只能通過隊友的神情來判斷局勢。

  雖然他并不是這個民工級盤外招的專家,但也能粗略通過神色感知隊友們的處境。

  相當糟糕,相馬那邊已經是處于躺平的狀態,面對女流扛把子做足了不贏的準備,沒什么表情就是最大的表情。

  安永心面對竹刀鍛,從一開局見到這哥們坐在對面,安永心就直打哆嗦,心說特么的怎么又是你!

  沒想到笹原紀行那邊居然也是狼狽萬分,一直在抓耳撓腮,還帶點羞愧,沒想到自己能被一個女人干掉。

  當然這點,山岡也沒資格指責笹原就是了。

  因為他自己好像也面臨著被女人干掉的境地。

  在他的對面,星彩正前傾著身子坐著,不斷用手指撥弄著嘴唇,大拇指時不時嵌入唇肉中。

  一個眉目抽動,眼瞳收束,棋子釘出。

  釘在了山岡的心上,令其渾身一搐。

  他開始與一旁的笹原瘋狂對眼神起來了。

  “你那邊局勢怎么樣?”

  “不能看,已經可以玩成語接龍了。”

  “我這邊也一樣。”

  “可惡,這要是輸出去了的話,我們“對科執光作戰研究協會”旗下又要多成立一個“被科執光的女人錘過”部門了啊!”

  “我能怎么辦?我也很絕望啊!”

  兩人面目猙獰的瘋狂對眼神,連一旁的裁判都不禁扶額搖頭了,搞不懂為什么這倆活寶能有這么豐富的面部表情。

  最終,該部門成功成立。

  “我宣布,本輪對局,由科執光組獲勝,總計12分。”裁判宣布。

  簡稱一輪光頭剔完。

  星彩輕呼了口氣,冷靜地向對方點頭:“謝謝山岡前輩承讓。”

  “不不用多禮了,下局加油。”他倒在棋盤上半死不活地說。

  首日的比賽逐一告終,從中午的黃金海浪到晚上的夕陽日落,大海被染成邪性的橘籃色。

  最終一個熄燈,太陽正式沉沒,月光一覽無遺地灑在了海面上,濤聲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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