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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4 政治互毆、輿論攻勢

  “狐貍淀七君子”之后沒多久,河北省規模最大的五個地方政黨,宣布合并為“華北進步同盟”,由“瀚海公”任黨首。

  同時,張格又以“貞觀大帝欽定大公爵”的身份,號召“天可汗大道”“圣人可汗大道”地區的力量,一起加入到“華北進步同盟”中。

  如此以來,以張格為首的河北、遼東、安東豪族勢力,就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對河東省形成了事實上的生存空間擠壓。

  而河東省搞內部自治,搞封關自保,當時的理由便是這個。

  于是乎,在張格順利出任各種黨政軍首腦職務之后,整個幽州地區的輿論機器,盡管還是朝著反對“勞人黨”的路線上狂奔,但子彈卻是拐了彎兒一樣,直接打到了河東省的頭上。

  “‘河東省護國委員會’勾結‘勞人黨’,證據確鑿,鐵證如山!”

  “北都肉食者無恥!勾結亂匪,殘害忠良!”

  “告河東人民書…”

  各種輿論攻勢的同時,河北省的駐軍,對內編制號稱“華北進步同盟軍”,直接從五回縣進入五回山布防。

  五回山名氣或許不大,但五回山往西,就是非常出名的“飛狐道”或者“飛狐徑”,而這里,便是河東省跟河北省北地交界處,“飛狐道”一側便是飛狐縣,河東省改組的“河東路護國軍”,在這里有整整一個加強團的兵力。

  這里的加強團,不僅僅有自己的裝甲車,而且基本不是靠大兵兩條腿走路,有自己的騾馬隊伍。

  大炮除了裝載貨車拖拽之外,大量的騾馬,使得“河東路護國軍”的機動性極高。

  再加上北都太原有著自己的兵工廠,如果“河東路護國軍”要進入河北,整個易州扛不住幾天。

  河北省內部力量跟河東省方面其實是秘密溝通過的,只要河東省方面放棄五回山以西的武裝力量布置,河北省會給予重大補償。

  “飛狐道”的位置相當重要,三百年前李靖的六路大軍,其中一路,就是從這里出去的。

  而且不管是進攻還是防守,都是得天獨厚,蓋因“飛狐道”在河北的交界處,是一段古長城,雖然年久失修,但是臨時性的加固,還是問題不大。

  唐軍的陸軍單位,只要給一定的掩體,就能打防守反擊,效果如何,已經不需要更多的證明。

  只是“飛狐道”對河北重要,對河東同樣重要,河東省之前封關自治中的一個關卡,就是這里。

  這里如果不重兵把守,破了飛狐縣,云州就是一塊肉。

  桑干河在古代還有點作用,對這個時代的唐軍而言,那就是一條溝。

  為了保護云州,蔚州以北還有一個軍的力量,這是衛戍部隊,原本是警衛作用,主要是為了北都太原的安全。

  現如今,全都變了味兒。

  河北省的輿論攻勢,河東省內部并沒有什么感覺,王彥章反手就是一篇“反勞是假,篡國為真”…

  鐵槍王彥章,從來不是浪得虛名。

  筆桿子抖動起來,整個北都太原輿論界就開始反擊河北省。

  首先矛頭直指張格本人,抨擊他的私德,同時認為閣老張濬如此英明,怎么可能將“河北張氏”的繼承權交給這樣一個失德之人。

  話里話外,全是陰謀論。

  其次又表示,全國各個地方各個行省,都是一地自保,不搞串聯,唯獨河北省肆無忌憚,漠南漠北遼東遼西安東…偌大的地盤,三百年前突厥可汗見了都要退避三舍。

  話里話外,還是陰謀論。

  只這兩條,就足夠河北省那群筆桿子疲于應對的,尤其是張格本人在幽州甚至整個河北省的名聲,的確都是浪蕩子、二世祖形象。

  自古以來哪有“驕子”當家的?

  這個陰謀論的內涵,就是直指張格有弒父的嫌疑,而王彥章肯定不能這么說,但是各種地攤小報添油加醋直接一通狂噴,連帶著還有京畿地區的輿論配合,讓張格想要出席公開場合的聚會,都要考慮再三。

  之所以會有京畿地區的輿論配合,實在是當初張濬之死,矛頭是指向“海洋大臣”錢镠的,對錢镠的門生故吏來說,洗白錢镠很難,洗清嫌疑也不容易,但如果有冤大頭跳出來,把這個超級黑鍋背過去,那就簡單了。

  張格簡直就是完美人選。

  對城市的中間階層而言,“弒父”“倫理”等等話題,永遠是不過時的,且充斥著令人著迷的氣息。

  坊間的普通百姓,還會添油加醋,還會進一步編排,把夸張故事,變得更加夸張,以至于面目全非之后,還是會有不少的人群,不僅僅是堅信,甚至仿佛就在現場。

  “這個‘瀚海公’,真是瞌睡來了有枕頭,他不是想要圖謀‘飛狐道’么?我們反手就把井陘給拿下。順著滹沱河,在太行山以東,站穩腳跟。”

  王彥章對河北省的環境非常熟,攤開地圖,看著朱溫道,“主席,只要拿下白馬關,你手上就能多出一個軍的編制,到時候,恒州大半,就算是穩住了。論功行賞的本錢,井陘、房山、靈壽、鹿泉,四個縣,綽綽有余。”

  已經打算晚年搏一把的朱溫,頓時眼睛一亮,“鹿泉的抱犢山,有兵工廠!”

  “不僅僅是這個,‘天長軍’是鐵路衛戍部隊,‘娘子鐵路’是專門將河東省煤炭資源往外運輸的線路,石邑縣的‘石家莊站’,才是最重要的目標。主席,您想想看,拿下了‘石家莊站’,恒州州府真定縣,那就是一只鱉,什么時候想吃,就什么時候去捉。”

  言罷,王彥章更是環顧四周,看著一群眼睛放著光的河東本地軍方將領,“諸位想要建功立業,靠手底下大兵邁開兩條腿,那多費時費力。只要鐵路在手,怎么打,什么時候打,就是我們說了算。要刷什么樣的戰績,都是輕而易舉。”

  “這是‘瞞天過海’啊。”

  朱溫也是明白了過來,之前參謀幕僚們的討論,他只是懂了一半,現在王彥章再詳細解說,戰略目標就更加清晰起來。

  “我們在太原搞宣傳,看上去是要跟河北人互換‘飛狐道’,實際上圖謀的,是恒州。不,是整個河北省的太行山以東地區!”

  拍手稱贊的朱溫揣摩過后,頓時大喜,這樣一來,進退自如,張格敢包圍河東省,他就敢給河北省攔腰截斷。

  整個河北省,哪怕是幽州,也都是爛地,畝產非常可憐。

  但是華北平原就不一樣了,畝產也搞不到哪里去,但土地平整,連成一片,太原又有自己的農機廠,真到了“先軍政策”的地步,地方軍政府直屬耕地面積,需要的勞力總量是可以人為降低的。

  而大量的小農,完全可以拉壯丁成為兵員。

  這樣一來,河東省跟河北省之間,就形成了事實上的硬實力扭轉。

  倘若這一把沒玩好,也不怕,吐出去的東西,完全可以交換籌碼。

  不管是什么資源,對現在的河東省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

  哪怕是政治資源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也尤為重要,因為必要時候,完全可以兩省自治集團互相承認對方的政治地位。

  這樣一來,合法性就有了保證,畢竟,張格是什么?

  閣老之后。

  張濬就算是死了,好歹還是中央有人的。

  一個議案發起,沒有人會在這時候得罪掌握硬實力的地方豪強。

  給個面子,給個方便,或許將來也是一條后路。

  而朱溫恰好缺的就是有人給他一個面子…

  王彥章的反擊到了河北之后,張格顯然就低調了下來,接著就是兩個行省之間的打嘴仗,無非就是互相攻訐對方縱容“亂匪”做大。

  總之,“反勞”不夠徹底,就是潛在的“勞人黨”同情者。

  大帽子扣起來又不要錢,受傷害的又是“勞人黨”不是自己,刀光劍影之下,大量無辜群眾則是被牽連其中。

  絕大多數跟“勞人黨”其實完全沒關系,純粹是州縣以下的鄉村官吏,借此機會大發橫財。

  沒有什么比“勞人黨”同黨這個罪名更好用的了,看那種沒根腳的大戶,上去就是一通攀咬,自己不方便咬人,就放狗咬人,多的是地痞流氓愿意干臟活。

  而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傳統的吃大戶,效率之高,速度之快,吃相之難開,讓張格感覺情況完全變了味兒。

  可是,“反勞”這個頭是他起的,他不能叫停,一旦叫停,很多事情就沒辦法做了。

  再者,靠著“反勞”上位的人,在政治譜系中,絕對是他的鐵桿盟友,他要是叫停,這些人也不會答應。

  就算嘴上答應,反過來巧取豪奪的速度只會更快,畢竟,最終背黑鍋的大高個兒,有且只能有一個人,那就是名頭最大的“瀚海公”。

  河北省跟河東省的嘴仗,從五月份開始打,打到河北省都開始稻香了,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與此同時,軍事摩擦也逐漸開始,“飛狐道”的動靜尤為引人注目。

  整個國家都在防范內戰,又在預備著內戰。

  都以為最先開打的地方,會是南方,因為那里已經有了勢同水火的地區,更有非常強大的反政府武裝。

  可是萬萬沒想到,自“靖難軍”“湘義軍”之后,最先動武的,居然是“華北進步同盟軍”和“河東省護國軍”。

  雙方還沒有大規模的短兵相接,只是圍繞著“飛狐道”互相炮擊。

  伴隨著炮擊,輿論攻勢也越來越激烈,在東京的“中央進奏院”大會上,兩省的中央進奏選人,分別指責對方省份越界。

  同時,兩省的中央進奏選人,更是瘋狂地拉票,都在組建“彈劾團”,都打算在下一次“中央進奏院”的大會上,取締對方的中央進奏選人身份,同時,通過一項法案,在合法性上,針對對方的武裝力量。

  只要對方的武裝力量是非法的,那么很多事情操作起來就輕松的多。

  這場輿論攻勢、政治互毆,其轟動性之大,讓人在江都的“海洋大臣”錢镠直接目瞪口呆。

  很多事情都出現了重大偏差,和預先的期望,差了十萬八千里。

  盡管大方向還是在引爆內戰的道路上狂奔,可這不是錢镠所設想的。

  “娘希匹!!!”

  暴怒的錢镠摸著鹵蛋一樣的腦袋,來回地踱步,這種政治互毆、輿論攻勢,照理說對他是有利的,然而靠權謀起家,逐漸恢復到祖先歷史地位的錢镠卻很清楚,誠然,對整個帝國而言,割裂了河東省跟河北省。

  然而,不管是河東省還是河北省,都會在這場輿論攻勢中,內部團結起來。

  無他,有了共同的敵人,而且這個敵人還不弱。

  跟還很遙遠還很弱小的“勞人黨”比起來,隔壁的王八蛋顯然是更加的具有威脅,而且肌肉發達,武裝到了牙齒。

  兩省內部的參謀集團只要不是太蠢,都很清楚是個好機會,完全可以引導出“咱們河東一家親”“河北老鄉就是親,打斷骨頭連著筋”。

  地域概念本來就是數千年的傳承,而進一步用利害關系來包裝,則是大大地有利于上層統治者的資源分配。

  所以,錢镠格外的憤怒,不是為別的,而是他已經能夠預料到,河北省…確切點說,是“華北進步同盟”幾個省,會在這種條件下,早早地捏合成一個政治實體、地方勢力。

  以他對“華北進步同盟”的了解,只要有個半年到一年的時間,“華北進步同盟”的軍事力量,完全可以跟嶺南省持平。

  而河東省,同樣不會讓人輕松,因為北都太原的政治地位擺在那里,太原是具備京城職能的,北地的衛戍部隊司令部,都是向太原負責。

  一旦兩個地方政治實體獲得了“成功”,那么,不必多想,“反勞”會成為一項絕妙的工作,而“自治”…便成了地方實力的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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