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點晴人

　　蘇武沒有說話，只是和文藍一起樂呵呵地朝著眾人拱了拱手。

　　周圍的各種喧鬧歡呼聲不絕于耳，估計他們現在說什么也沒幾個人能聽清。

　　蘇晚還不大明白發生了什么。不過這么多人笑顏逐開地朝他們一家歡呼，小姑娘也就跟著歡呼雀躍起來。一時興起她把蘇海送的骨哨從口袋里掏了出來，含在嘴里一個勁地吹著。

　　啾啾…

　　哨聲清悅，雖然聲音不算大但極其穿透力，盡管周邊的人群依然喧囂沸騰，但所有人依然聽得清清楚楚。一個個下意識地停下嘴巴扭頭朝蘇晚望了過來。

　　一時間，除了蘇晚啾啾的哨聲，巷子里蘇武家前居然靜悄悄的。

　　剛才小姑娘一連喊了近在咫尺的父母好幾聲，因為周邊人多聲大，蘇武他們始終沒有注意到。此時一看，蘇晚不由歡喜得眉開眼笑，更是如獲至寶般炫耀地連連吹著嘴里的骨哨。

　　文藍常常登臺表演，見多了人山人海的大場面。不過此時見眾人目光灼灼古怪地盯著女兒，或者說盯著她嘴里的哨子，也不禁汗顏。

　　她偷偷地掐了蘇武腰間的軟肉一把。

　　心有靈犀的蘇武哈哈一笑，把安安的牽引繩塞到女兒手里又告誡她了幾聲，連綿不斷的哨聲這才停了下來。

　　一身新衣的九叔滿頭大汗地擠出人群，手里還捏著那本陳舊破損的老黃歷。他逗了蘇晚一會又恭喜了蘇武幾句，看了看時辰后，這才站到三頭醒獅前喜氣洋洋地高聲宣布：“吉時已到，新宅立門啰；奉上全豬，點醒金獅喲；喚醒土地…”

　　蘇武等他唱完，讓文藍把女兒小心看好。他朝大家又拱了拱手，這才樂呵呵地走到全豬前。

　　所謂的全豬，是一頭事先殺好的肥豬。不過眼前的案桌上只取了豬頭和豬尾，中間肥大的身子估計正在馬嬸的鍋里熬煮著。

　　蘇武不由看了不遠處的蘇海一眼。

　　昨天回來后他得意洋洋地向蘇武夸耀，說自己跑遍縣里大大小小的豬場，千挑萬選才終于找到這頭恰好199斤的肥豬，花了大價錢才說服主人把豬殺掉，充當今天過門頭的全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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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豬旁還有其他雞鴨魚蛋等一些祭品。

　　蘇武這一代年輕人都是完全不懂這些的，九叔和蘇平這些長輩怎么說或者要擺放些什么，他們就依樣畫葫蘆地怎么作。

　　點上十八支祭香，平分成三把，蘇武一一插在全豬面前的三截巴蕉樹制成了臨時香爐上，代表著敬天、敬地以及敬祖宗。

　　奉了全豬，下來就是醒獅點晴。

　　穿著舞獅服的二六叔笑呵呵地捧著毛筆、朱砂走了過來。蘇武卻是沒有接，他和二六叔相互道賀了幾句，掏出一把紅包反而走向了人群。

　　獅子只來了三頭，不過按本地的風俗，上梁時主人家是可以盡情請德高望重的人來一起點晴的，而且請到越多越好。上梁時能請到點晴的人越多，這意味著主人家深受有德之人的看好，以后的路也就會更好走。

　　除了一些新到養心谷不明習俗的游客，其他人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一個個好奇看著蘇武，看他準備請誰出來給醒獅點晴。

　　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主人家能請到多少人來點晴，那是他的顏面。而被主人家請去點晴的人，對本人來說也是一種臉面。

　　莫文斌是浮山本地人，自是清楚這些不成文的習俗。衣袖下他兩只手緊緊地握著，不知何時手心里濕漉漉的全是汗。

　　他緊緊地盯著笑呵呵的蘇武，心里頭一片復雜。

　　如果…

　　如果這小子忘了自己，或者前幾天兩人交惡，現在蘇武不請他去點睛。眾目睽睽下那就真的是丟人丟到家了。

　　這樣一想，莫文斌心里更是焦慮，手都忍不住動了動。他差點想碰碰自己的小秘書，有心讓秘書悄悄給蘇武發條提醒的短信。

　　只是最后一秒他反應過來，及時地剎住了腳。畢竟堂堂的副縣，他也是要臉的。

　　蘇武自是不知道莫文斌心里的焦慮。他大踏步走到白發蒼蒼的大祖母面前，先朝扶著她祖母的蘇晴笑了笑，連忙恭恭敬敬雙手送上紅包。

　　“大祖母安好，剛剛注意您老人家過來了。小五請您去給醒獅點晴。”

　　大祖母笑著點了點頭，跟蘇武說了一通吉祥話。旁邊的蘇晴這才把紅包收了，扶著她緩緩走到獅頭面前。

　　主持的九叔唱了喏，旁邊的二六叔恭恭敬敬地把毛筆送了上來，引著她的手在正中的獅頭上連點了三下。

　　蘇武靜靜地看著她點完，這才朝下一個人走去。

　　就這樣，蘇武一個一個紅包送了出來。他先把平日里和自己關系好的一些長輩比如蘇平蘇建國全請了出來點晴，這才把目光投向了外來客人。

　　雖然不少上門祝賀的客人他并不認識，但有些人無論如何也是必須請出來點晴的，比如鄰近各族的族長或宗婦。

　　好不容易請完這些人，蘇武終于把目光投向了莫文斌這些關系相對更疏遠的賓客。

　　他笑咪咪走到莫文斌面前掏出紅包正準備開口，松了口氣的莫文斌卻是悄悄地讓了讓，把后邊的國臉張立誠張副市給讓了出來。

　　張立誠臉色很是難看。

　　原本他是不懂養心谷這里過門頭習俗的，但任何人只要多看幾眼，也能了解其中的流程。

　　和莫文斌一樣，他早早整好了衣冠，隨便準備著站出去點晴。只是蘇武請了一個又一個，從他身邊路過了一次又一次，卻始終沒有停在自己面前。

　　蘇武先請養心谷的長輩，這些是他本族，張立誠忍了。

　　蘇武又請自己的外家，這些是他親族，張立誠也忍了。

　　蘇武再請周邊村落寨子的族長宗婦。雖然還沒明說，但蘇武是養心谷未來族長，以后的日子需要交好鄰近的村寨，張立誠咬咬牙也忍了。

　　然而從養心谷的宗婦開始點晴，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差不多過了足有半個小時，原來靜悄悄圍觀的群眾也耐不住寂寞，紛紛交頭接耳說著話，不再關心誰是下來點晴的人。

　　眼下終于輪到他們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偏偏蘇武最先邀請是莫文斌，那是他的下屬。

　　張立誠終于忍無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