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羽林衛們自己都驚訝,更別說殺出來的姜奎等人了。
當數百個倭人已經獰笑著登上了城墻,松溪縣的眾人本來已經陷入了絕望。
可哪曉得忽然間神兵天降,無數的木柄手雷從天而降,直接把在城下的倭人們炸得魂飛魄散。
再然后殺出來的數百驃騎,更是如同神仙一樣,四處斬殺倭人,殺得他們鬼哭神嚎,到處連逃都來不及。
如此一來,城上雖然還有數百倭人軍士,但他們已經成了無根之萍,前后都不著調。
反過來說,那些本來已經準備要四處逃散的青壯們,忽然就爆發了強大的戰斗力,抓起了身邊一切能用的武器,瘋狂的涌向了倭人。
此消彼長之下,倭人們當然是沒辦法再鼓起殺意。
在兩個德王府侍衛扔出身上最后的五六個木柄手雷,在他們人群之中炸開了之后,倭人軍士們便如同沒頭的蒼蠅,一個個的被殺得干干凈凈。
此時姜奎對身邊的兩個德王府侍衛真是奉若神明。
所以面對著他們提出的出去接應援兵的想法,姜奎等人也不顧疲憊不堪,帶著能動的一千多人殺出來,痛打落水狗。
出來也是對的。
他們根本沒有遭遇什么困難。
已經被殺得魂飛魄散的倭人們,早已沒有了剛才的兇殘模樣兒,只是瘋狂的到處想要逃命。
他們只用追上去,給倭人們一刀就行了。
出乎姜奎等人的意料,這群據說是德王府侍衛的騎士們,從來就沒有什么留活口的想法。
凡是見到還有氣兒的倭人,他們都全部上前一刀砍了。
那血腥的樣子,真讓人看得心驚膽顫。
不過想到了剛才倭人們的殺戮,以及破城之后可能的遭遇,姜奎他們忽然又不覺得倭人可憐了。
他們倒不會去給倭人加上一刀,他們主要的還是在清點打理戰場。
“將軍!”
姜奎看到迎面而來的一個消瘦沉穩的將領,趕緊拱手道:“下官福建松溪縣縣令姜奎,敢問是德王府上哪位…”
來人點點頭,“本官千牛衛校尉張勤。”
姜奎一驚。
他當然知道這一行人之中有千牛衛校尉,這來的兩位德王府侍衛手中就有千牛衛校尉的令牌。
但沒想到自己一來就撞上了。
千牛衛校尉啊!
守衛皇宮的近臣啊!
丞相、六部尚書們面前都能搭上話的天之驕子啊!
他此時還不知道張勤是皇帝最信任的校尉,不然更要起巴結的心思。
就現在,他已經滿臉堆笑了:“張校尉,你們也累了吧?不如請進去休息一會兒,這里收尾的事情就由下官帶人做了。”
“不用。”
張勤看了看率眾走過來的柳銘淇和柳銘璟,道:“你們趕緊的招呼里面的老百姓,把這里給收拾了…順帶著迎接一下德王殿下!怡王世子帶領下!”
“是!是!他們二位老人家已經在路上了?”姜奎問道。
“他們也在這兒。”張勤指了指道:“那就是!”
姜奎驀的一驚,轉而扭頭拿過去,便看到了穿著盔甲的哥倆兒。
“啊?他們…他們…”
姜奎結結巴巴的,“不是說…宗室子弟不能上戰場的嗎?”
張勤一聽也很頭疼。
不過他如今也是上了賊船,強迫兩位殿下回去已經不可能了,只能盡好保護他們的義務。
稍微猶豫了一下,他道,“兩位殿下聽說福建遇襲,感同身受,所以私自前來救援…但他們的行蹤卻是需要保密的,你不許對外張揚!”
“啊…是!”
姜奎心頭驚愣了一下下,便很快的接受了這個觀點。
一位親王,一位親王世子的事兒,還輪不到他來管。
況且身邊還有千牛衛校尉呢!
他只要想著這些忽然出現的人救了全城老百姓的性命,那就足夠了。
就在兩人說話之間,笑嘻嘻的柳銘璟便拉著柳銘淇走到了跟前。
姜奎一瞧,馬上認了出來。
這不是那位最兇猛的將軍嗎?一砍保證是兩段,下馬一路沖殺,都沒有一個倭人能擋得住他一招的那位?
好像倭人在底下指揮的兩個將軍,都是死在了他手上呀!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皇上說過“我家大將軍王”的怡王世子?
果然名不虛傳!
他再看向了柳銘璟身邊那個也是身材高大、卻又顯得有些靦腆的少年。
不用說,這一定就是德王殿下了。
傳說中的圣人,也是有希望登上皇位的兩位親王之一。
無論哪一個身份,姜奎都不敢輕視。
更別說柳銘淇和柳銘璟一起,冒著生命危險來救松溪縣,這份恩情姜奎是萬分感激。
想到了這里,他對著柳銘淇和柳銘璟就鞠了一躬:“下官松溪縣令姜奎,參見德王殿下,怡王世子殿下…下官代表城里八萬軍民,衷心感激兩位殿下,以及各位大人們的救援!”
“嗯!?”
柳銘淇一愣,“不是松溪縣只有三萬多人嗎?”
“原本是三萬,可最近逃難而來的人太多了,早就超過了八萬,城里已經擁擠不堪!”姜奎回答道:“所以之前殿下您派人來通知的時候,下官都差點嚇破了膽子。只能硬著頭皮組織青壯們上城墻防守了!”
“可是你們的人并不多。”柳銘璟打斷他道,“前前后后上來的,充其量也就是四五千人吧?這些人能抵擋得住如狼似虎的倭人?”
姜奎苦笑道:“本來城墻下面還有五千青壯,隨時準備上來的…”
“人呢?”
柳銘璟問道。
要知道,即便是剛才最危急的時候,也沒有再看到有多少增援啊!
要是真的五千人全都涌上來,怎么的也不會讓倭人進展得那么順利。
事實上柳銘淇他們本來還想再等等的,可看到這架勢知道他們要崩盤了,所以才提前出擊。
“跑了。”
“呃!?”
姜奎面對眾人,無奈的道:“看著一群群死傷的守城將士們被抬下來,先是一群人逃跑,然后又帶動更多人逃跑…等到下官想要補充兵源的時候,已經一個都找不到了!他們全逃回城里躲起來了!”
“躲起來了?”柳銘璟厭惡的呸了一聲,“倭人屠城的時候,他們還能躲到哪里去?真是一群愚夫!”
旁邊的熊大寶也皺眉,“這也就是青壯了,如果是駐軍,待會兒就全部殺了,以儆效尤!要大家都這么做,那還怎么了得?”
張勤臉色鐵青,沒有說話。
他們顯然對這群臨陣脫逃的青壯很鄙視。
這又不是強行征發你們去邊疆輪值,這是守衛你們所在的城池,守衛同樣躲藏在城里的你們的家人啊!
更何況攻城的還是以兇殘毫無人性著稱的倭人,你們逃能逃得掉嗎?
真是笑話!
愚昧!!
見狀之下,柳銘淇笑道:“好了,大家不用生氣了…姜縣令。”
“下官在!”姜奎彎腰道。
“這些人怎么征召來的,你應該清楚吧?”
“衙役們都知道。”
“很好,你現在派人把他們全部給抓出來,讓他們來收拾殘局。”柳銘淇道,“不來就用鞭子抽,用棍子打…再耍賴的,就枷上枷鎖,在城里游街吧!讓城里人都知道他們是什么人。”
“好!”
姜奎連連點頭。
“對了,這些倭寇的頭顱,讓他們來割。”柳銘淇又補充了一句。
“好!”
姜奎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這個活兒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出來的,交給這群膽小鬼做,恐怕得給他們留下一個終生難忘的記憶了。
但姜奎沒有一點同情。
當下這么些人之中,他是最為痛恨這群王八蛋的。
因為他們的臨陣脫逃,要是沒有德王他們來救援,松溪城就肯定保不住。
保不住姜奎自己殉國也就罷了,這么八萬多老百姓全部被屠殺的話,他下到地府,也會被閻王爺直接扔到十八層地獄的!
旁邊的柳銘璟等人,也感到很解恨。
要不是善后的事情太多了,他們還真愿意坐在這里,看著這群懦夫怎么哭天喊地的。
“嗯,關于倭人頭顱的事情…”柳銘淇沉吟道,“姜縣令,我們一家一半,你看怎么樣?”
姜奎聞言一驚,然后連連的搖手:“不不不!殿下!這是你們救了我們整個松溪縣八萬多民眾啊!這些倭人頭顱,我們怎么敢跟你們搶?”
一個倭人頭顱一百兩銀子的獎賞,在福建也是同樣會兌現的。
劉仁懷、苗炎和白恒望的聲譽做擔保,在這個天下都能讓人信服。
也因為這樣,福建那些沒有受到兵災的府縣,不少的民間人士都組織了起來,紛紛朝著東南總督賈孝德所在的廈門聚集。
現在賈孝德這邊已經多了五萬壯丁。
這些人雖然打仗不一定能行,但是作為后備力量,運送輜重什么的,還是很管用的。
甚至于等到賈孝德重新北上和倭人廝殺,守衛廈門都能靠他們。
聽說賈孝德對他們保證了,即便是他們只守衛廈門,只要能守得住,那么他會向江南索要獎賞,每人至少獎賞一百兩銀子。
金錢的刺激,外加守土守衛家鄉的勇氣,讓那些壯丁們士氣大漲!
回到眼前。
姜奎開戰之前就數了一下,倭人這一次大概來了三千來人。
如今東瀛軍近乎全軍覆沒,三千顆頭顱就是三十萬兩白銀。
這筆錢肯定是得給辛苦前來救援的德王殿下的,松溪縣想都不敢想。
結果沒想到,人家德王直接就說要分一半給松溪縣。
姜奎當然是拒絕了。
這人家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你的命,結果你還硬要和人家分戰利品?
天下有這樣的道理嗎?
這一次你敢要,下一次就沒有人再來救你了!
因為你不懂事!
姜奎的資質很平庸,但他卻懂規矩,不然縣令豈是每個士子都能當得上的?
至少你都得是一個舉人,才有當縣令的資格!
人家德王殿下客氣,是人家大方。
可你如果接了,那就是不懂事。
所以姜奎堅決不肯收下。
看到這個小縣令有點害怕的樣子,柳銘璟在旁邊笑道:“好了,叫你收下就收下,不過這些倭人們身上的錢財,咱們也得是二一添作五…你不是叫那群懦夫來清理打掃嗎?到時候再來搜一下他們的身,凡是藏匿的又鞭打一番,好好的給他們長點記性。”
姜奎臉皮子一抽。
這位怡王世子不僅僅是殺人厲害,小計謀還是玩得很溜啊。
誰查抄東西不會藏匿一點?
這也是默認的規矩了。
如果要去抽查他們的話,恐怕一個人都跑不掉。
但姜奎一樣的絲毫不憐惜。
這群王八蛋,剛才差點害死了七八萬人,老子就算是菩薩,也有金剛怒火啊!
熊大寶看他時不時的就陷入思索,不覺有些煩,“姜縣令,你趕緊麻利的辦事兒!順便給我們準備一些房間,燒好熱水,準備點吃的…為了釣這群東瀛軍,咱們一天一夜都沒有休息呢!”
“哦,好好好!”
姜奎心頭一震,連忙道:“殿下,諸位大人,請稍微歇息一下!我馬上就安排…”
說著,他立刻招呼起了跟著自己出來的一群官吏。
小小的松溪縣,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姜奎把自己身邊所有的武力都給帶了出來,身邊的幕僚們也是在的。
明顯的幕僚們在害怕,可他們手里還是緊緊的握著兵器。
柳銘淇看著微微的點頭,“小小松溪縣城,還是有敢為家鄉人拼命的文人的,這就挺好!”
“可惜敗類也很多。”柳銘璟接了一句,“我現在總算明白,為什么幾萬幾萬的城池,居然一個個的這么快就被攻下來了…許多人恐怕就和那群懦夫一樣,以為把腦袋埋進泥土里,就會躲過災難…”
“是啊!”
熊大寶也是惋惜的道:“倘若能誓死不退,硬生生的拼掉倭人的軍力…他們也就是十來萬人,多消耗幾次,怎么夠四處殺戮的?”
“就像是錦州城的邊軍一樣。”柳銘璟做了比較。
不過聽著這話,張勤的臉一下子就黯淡了下來。
錦州城打得實在是太慘烈了。
如今的消息是,錦州左衛城已經搖搖欲墜,錦州主城也被超過十五萬的草原聯軍包圍攻打。
雖然一時半刻沒有關系,但如果時間長了,等到更多的草原兵力被調集了過來,錦州城的陷落是完全可以預想的事情。
而張勤的父親,驍騎衛將軍張鐵,就在錦州城負責防衛。
如果城破,以張鐵的性格是絕對不可能茍且偷生的。
但錦州,乃至整個遼西走廊戰役,都打得可圈可點。
室韋帶領的草原聯軍,啃每一個城池衛城都是遇到了硬骨頭。
迄今為止,大康的傷亡已經超過了十萬人,但室韋他們的傷亡也不會少于十五萬,甚至更多。
要不是室韋強行要求這些草原部落們參加戰役,而且還給予了他們大量的金錢補償,這一場戰役光靠室韋,是絕對不可能堅持到現在的。
他們自己都要先崩潰掉。
倭人倘若進攻的是錦州防線,哪怕他們是二十萬人前來,也絕對是碰得頭破血流,說不定還會被大康軍隊反殺。
哪里像是現在。
福建半個省份都生靈涂炭,倭人軍隊損失數量還并不多,還有充足的余力來攻打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