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的氣氛在不斷蔓延。
雖然倭人還沒有殺過來,但大家的心中都浮現出了那副城破之后,無比凄慘的殺戮場面。
好幾個膽小的,牙齒都在噠噠噠發抖。
也不怪他們膽子小。
在和平年代出生的人都這樣,尤其是富家子弟,更是如此。
窮人賤民一條,他們卻不是啊。
有了這樣的反差,他們當然不可能束手待斃的。
一直沒有說話的戴家子弟戴飛英,今年二十八歲,已經負責打理戴家的一些產業十來年時間,是經驗非常豐富的社會人。
聽了這么久,他此時也有些了解了柳銘淇的想法。
但他并不想去表達懷疑,而是道:“王爺您說得對!想要得到額外的保護,自然是需要額外的付出,不能讓人家白白出人出力,甚至是出人命來保護我們,換做是我,我也不干的。”
柳銘淇心中暗自點頭,這個戴飛英還是挺上道的嘛。
他先是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司馬謹,然后才道:“到底要怎么做,還是你們自己決定,我只是建議而已!蘇州是個魅力四射的地方,又是一個千年古城,我是希望下次再來蘇州的時候,還是能看到蘇州城依舊這么的美麗,依舊能見到大家安然無恙啊!”
一群年輕人心頭跳了跳。
咋了?
王爺你這話怎么越聽越不吉利呢?
我們怎么可能不安然無恙呢?
比這群人心頭更加一震的是司馬謹。
柳銘淇專門看了他一眼,讓他驀的一驚。
他曉得柳銘淇肯定不會無緣無故這么做,一定有原因。
原本他就是聰明人,只不過因為蘇州城事不關己,所以他才沒有想太多,只是站在局外人的身份來分析。
可是現在他忽然明了了過來。
王爺這是讓我要說話呀!
我怎么這么蠢!
居然讓戴飛英搶了先?
想到這里,司馬謹趕緊拍案而起:“王爺您這話,真的是如同醍醐灌頂,一語驚醒夢中人啊!之前我還覺得這是蘇州的事情,但現在一想,我鎮江也是位于交通要道之地,也是倭人窺伺的地方!
我們怎么能置身事外呢?況且一旦倭人來襲,淮安距離我們鎮江更近,最快一天多時間就能抵達,這種額外強援,真是可遇不可求!
我代表司馬家表態,我們至少要捐贈十萬兩銀子,讓苗大人能好好的訓練軍士,把他們訓練得更加精銳,也為漕卒們配好兵器,給予充足的獎勵,讓他們可以殺更多的倭人!
不僅僅我們司馬家一家,回去之后我一定積極的號召我們鎮江的商人們,為自己,為整個鎮江的父老鄉親們做點事情!不能讓倭人糟蹋我們的鄉親!”
柳銘淇訝然的道:“司馬公子,你這么做會不會太勉強了?鎮江可是遠離海岸線啊,比蘇州要靠內地多了。或者沒有那么危險的?”
司馬謹看到柳銘淇這么說,心頭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一把是押對了。
他站了起來,正色的拱手鞠躬道:“牽涉到了家人的安慰,左鄰右舍鄉親們的安危,哪里開得了玩笑?司馬謹還得謝謝王爺提醒的恩德呢!”
爭寵的來了!
戴飛英心中冷哼一聲。
既然他已經開了頭,此時就更不可能退下來了。
不然不但戴家的名聲全部丟了,他自己也會被人嘲笑。
所以他也站了起來,怒視著司馬謹道:“司馬兄,你這太過分了吧?”
司馬謹道:“怎么了?”
許多人也對戴飛英的話莫名其妙的。
但下一刻,戴飛英便揭穿了司馬謹的丑陋用心:“王爺是在給我們蘇州人出主意,你一個鎮江人來摻和什么?苗大人手里總共才兩萬漕卒,除去那些老弱病殘,頂多到時候能派上用場的就是一萬人!
也就是說,一旦苗大人受到了請求,他頂多派出一萬左右的軍隊來救援!你們鎮江在中間劫走了人,還有什么人來我們蘇州救蘇州?這無異于殺掉數十萬蘇州老百姓啊!”
“嘩…”
眾人一片嘩然。
“無恥!!”
一個姑娘當即就破口罵了起來。
只不過她用的是吳儂軟語,非常的好聽,倒是也沒有那種四川小辣椒罵人的潑辣味道。
可她表達的意思卻也是很明確的。
她認同了戴飛英的說法。
許多還在斟酌考慮的蘇州富豪官宦子弟,此時更是沒辦法淡定了。
小畢揚子!
一群人在私底下罵著司馬謹。
有些東西,我可以慢慢決定到底要不要,但你不能來搶!
事實上,不搶的東西就不香。
有人搶了之后,就成了香饃饃。
一想到如果蘇州生死危機的時候,苗炎訓練的救兵卻沒辦法抵達蘇州,大家只能眼睜睜的孤立無援,士氣低落之下沒辦法抵擋倭人,最后蘇州被屠殺,成為了人間地獄…
大家的心馬上就是顫抖了起來!
不行!
不能這樣!
一個絲綢大戶的兒子當即就道:“王爺,您這話是先給我們蘇州說的,他們鎮江是排在后面的,不能越過我們來做事兒,您說對嗎?”
“對是對,可這個事情不分先后的。”
說話的人是柳銘貴,“想來大家都知道我老爺子誠郡王!咱們做了一輩子的生意,但不可能什么都按照先來后到。有些時候,還是講究價高者得,對嗎?”
絲綢大戶家的公子無語了。
他想要辯解一下,但卻無奈的發現,苗炎不可能跟你說什么先來后到。
你先來,你不給錢,硬拖著我,最后人家真心買主都被氣走了,你說這個損失怎么辦?
“事不宜遲,我們就先回去和家人們商量一下吧!”戴飛英建議道:“倘若大人們沒有這個意思,那么鎮江搶了這個機會也無所謂。但如果他們有心要保全家族,保全蘇州,那我們蘇州人自然不能鎮江人給欺負了!說我們還比不上他們有魄力!”
“戴兄說得對!”
另一個絲綢大戶的公子站了起來,對著柳銘淇等人拱手:“王爺,諸位貴人,請恕在下無禮,要先走一步了!”
柳銘淇點點頭:“好,羅公子,下次有緣再見吧!”
這邊的司馬謹也不大聲說話,他只是把旁邊侍立著的仆人給叫了過來,然后仆人便飛一樣的跑下了虎丘山。
戴飛英見狀一跺腳,“日不做夜磨嗦!你們別愣著呀,難道自己的小命不重要?我也先走了…”
說著,他對柳銘淇等人一拱手,轉身跟著羅公子一起走了。
看到兩人都行動了,許多在場的公子哥和小姐們,也是等不及的跟柳銘淇說了一聲,跟在了他們的后面。
不一會兒,整個兒虎丘的這個平臺上,只剩下了柳銘淇一行人,以及司馬謹,還有一群侍衛仆人們。
司馬謹的仆人都在幾丈開外候著呢。
柳銘淇說話因此也不用忌諱,他哈哈一笑道:“諸位,我都覺得你們可以進入我家素老板的戲班子演戲了…看看蘇州的這群嬌慣子弟們,被咱們嚇成什么樣子了?”
京里來的這群宗室們也是跟著笑了。
生活在京城的他們,論起勾心斗角,論起各種見識,他們比起這群蘇州的溫室花朵要好太多了。
因此從柳銘璟捧哏開始,他們便明白了柳銘淇是在給蘇州人設套。
到了后來,大部分的人都曉得了,并且配合起了柳銘淇。
誠郡王家里不學無術的世子柳銘貴就是其中佼佼者。
不過他也不是沒有疑惑。
現在沒有了旁人,他也就問了出來:“銘淇啊,你的提議明明是在幫忙蘇州人,為什么感覺好像咱們在榨他們的錢一樣呢?”
“你這還不明白嗎?”柳銘璟道:“他們雖然也愿意請幫手,但卻不愿意花錢。只希望苗黑子自帶干糧來救人。”
“想什么呢?”
柳硯振嗤笑道:“苗黑子這種人,貪財如命,恨不得一個銅板當成一兩銀子來用,他會做虧本買賣?我可是聽說了,來江南之前,和來江南之后,他是很敲詐了一大筆錢的!
這不,這幾天淮安的漕運總督衙門里面,不是有很多人趕著去繳納罰款嗎?
敢情這些江南人是真不知道苗黑子的厲害,還以為他是一個慈善之人嗎?”
“呵呵!”
眾人連連點頭,表示他說得很對。
在場的人,或多或少都吃過苗炎的虧,對他是畏之如虎。
對于這樣的封疆大吏,蘇州人想要白嫖,簡直是異想天開。
“苗炎現在正在訓練著他的漕卒,不過經費上始終是一個大問題。”柳銘淇給大家解釋道:“有了這筆錢,再加上了實戰的磨練,等到這一次的危機過后,倘若這些漕卒還能剩下,那絕對是連劉仁懷都要垂涎三尺的精兵!那時候苗炎可就賺多了!”
“這樣也好。”柳銘璟頜首道:“苗炎在江南干得越好,咱們大康的江山就越發的穩固,我們和我們的子孫,當然也能永享太平富足。”
宗室子弟們都覺得這話很對。
沒有誰比他們更愿意大康江山萬代不休了。
因此柳銘淇幫忙苗炎練兵,非常符合他們的利益,幫柳銘淇就是幫他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