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自己的宮里,太后只是吃了很少一點東西,便讓撤了下去。
白遷趕緊的道:“娘娘,您是哪里不舒服嗎?老奴馬上找御醫過來。”
“不用了,只是吃不下。”
太后搖搖頭,“白遷,你知道為什么今天我要去見仇香?”
仇香的事情,白遷當然明白。
那天晚上白遷就等候在屋外,聽見了她歇斯底里的大笑,也聽到了皇后歇斯底里的哭喊。
但是他從來不對任何一個人說起。
如今太后問起來,他才道:“您是…為了德王殿下吧?”
恰巧的是,昨天柳銘淇來給太后送眼鏡,說起那些事情的時候,白遷也隔得不遠。
雖然不是故意的去聽,可白遷卻聽得清清楚楚。
白遷這么多年陪伴著太后,連宮里的三大總管太監都不是,但沒有一個人敢輕視他。
皇上逢年過節的都要獎賞他東西,就是因為他最能伺候好太后,也最了解太后,做出的事情漂漂亮亮,很是得太后的意。
因此現在太后問,他也沒有裝傻。
“嗯。”
太后問他,“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嗎?”
白遷跟了她半輩子,很了解她的心思:“老奴想啊,您總不能為了德王殿下,就違背皇上的意思吧?皇上可是恨她入骨,想著一旦證據確鑿了,把仁王的事情處理好,就送她下去的。”
“嗯。”
太后點了點頭,嘆息了一聲:“我想著啊,如果今天我過去,她聽到我說銘淇喜歡她,然后順著桿子往上爬的話,那么…那么今天就該賜她三尺白綾了。”
白遷心頭一驚。
但卻又不得不承認,太后這么做有她的道理。
因為太后是最疼愛柳銘淇的。
倘若仇香心里還存在著奢望,想要通過柳銘淇來逃過一死的話,恐怕那就死得更快。
太后不可能允許因為這個事兒,任何人攀上柳銘淇,哪怕這個女人是柳銘淇最喜歡的也不行。
白遷恭敬的道:“但是您沒有賜死她,就證明這個女人很聰明。”
太后接著又說道:“是啊,我不知道她是真的那么純潔,還是小聰明…本來我不愿意留下后患的。可還是心軟了一下…”
白遷道,“您不用擔心,皇上自有分寸的。區區一個女人,想要陷害德王殿下,那是談何容易?”
“是嗎?”太后慢悠悠的道。
白遷:“!?”
他一下子冷汗就出來了。
太后忽然笑了,“好了好了,我也知道這一點,你不要想多了…去吧,給我端一杯牛奶過來,我喝了后要休息了。”
“是!”
白遷轉身過去的時候,內里的衣服全都濕透了。
燈光之下的太后顯得有點孤單,又有那么一點點的陰森…
同一時間,忙碌了一天的景和帝,便收到了這個消息。
揮了揮手讓千牛衛退下,景和帝下意識的揉了揉頭。
“陛下,要不您讓宮女給您按摩一下吧?”趙壽心疼的道,“您都好幾天沒有按摩休息過了。”
“事情這么多,我哪里能有閑心?”景和帝苦笑了一聲,“對了,趙壽,你說太后是什么意思呢?她是等不及了嗎?”
“不會,太后娘娘一定會等到事情水落石出的一天。”趙壽搖頭說道。
“嗯,我也是這么想的…”景和帝道,“她是怕我忍不住,要殺了仇香吧!我又怎么可能這么忍不住氣?”
說起了那個殺害自己兒子的人,景和帝臉上有些冷。
“太后吩咐的那些…”
“好了,不用管,太后的想法也很對,這個沒什么的。”皇帝搖搖頭,“只不過,高敬那邊還得催一催,真是一群廢物!找幾個人都找不出來,線索又沒有!我都不知道他是干什么吃的!”
趙壽倒是給解釋了一句:“西北地廣人稀,找個人不容易。而且天下這么大,上億的人呢,總是要花時間的。”
“我就怕他們故意拖延,然后就拿著找不到來交差。”景和帝咬牙切齒的道,“繡衣衛養了那么多人,那么多探子,怎么可能線索都沒有?”
景和帝這么講,趙壽就不敢多說了。
他也只能勸說幾句,本來高敬的確是有辦事不力的過錯,不值得同情。
旋即拋開了煩惱,皇帝道:“你去給我準備點吃的…順便…青古還在嗎?”
趙壽出去問了一句,回來道:“陛下,鐘相他們一直在文淵閣,連曹相都沒有回家。”
景和帝不覺曬然一笑:“這曹相最近也是毛焦火辣吧?該!”
苗炎在江南做的事情已經傳遍了,京里當然曉得。
曹儀已經是第二次當眾要求乞骸骨了,但還是被皇帝駁了回去。
用的理由和上次一樣。
“此時朝廷處于危難艱苦之期,曹相你此時離朕而去,這還有點擔當嗎?”
沒辦法。
這樣的大帽子,無論扣幾次,別人都吃不消,更別說是堂堂的丞相了。
于是曹儀又成為了天下的笑柄,連外邦使節們都拿來取笑,可他卻硬是還只能在朝廷里面辦公。
這事兒其實就如同白恒望想的那樣。
曹儀自以為自己這么幾十年低調,慢慢的攢下了那么多的家產,不算怎么顯眼。
可大家又不是瞎的,不可能容忍他帶著四五十萬畝上好田地告老還鄉。
肯定是要讓他吐出大半部分的,不然每一個高官都如此,那大康還能撐得下幾年?
前朝的暴亂和起義,不都也有這樣的原因在嗎?
苗炎去江南,兼任的這個“欽差大臣”,有一半都是為了曹儀的事情。
誰叫曹儀的目標大,而且上一次還那么不給劉仁懷的面子呢?
你說是曹儀的消息稍微遲了點,誤了時間。
但倘若他們曹家沒有那個心思,怎么可能曹素評那么的囂張?
別說是劉仁懷,看到繡衣衛傳回來的情報,景和帝脾氣這么好的人,都忍不住連續拍了幾下桌子。
雖然那個時候他原諒了曹儀,可決定了讓苗炎去當漕運總督后,他第一個便想到了讓曹家成為苗炎名揚江南的墊腳石。
然后還能打壓一下江南的大地主和糧食商人們,讓他們不要這么的肆無忌憚。
兩全其美。
鐘昶來的時候,看到景和帝正在吃晚膳。
內容不大豐富,雖然有參湯燉雞、紅燒排骨、腌漬白菜和一小盤蘋果,但總體的分量卻很少。
加起來差不多是尋常人吃飯飯量的一半。
鐘昶有些心疼的道:“陛下,您吃這么少的東西,身體吃得消嗎?”
“還行!”
景和帝細嚼慢咽著,“銘淇說了,我這樣要少吃多餐,盡量少吃一點米飯,而且多運動,多喝牛奶吃核桃,這樣堅持下去,身體就會好。”
嘆了一口氣,景和帝搖頭笑道:“不知不覺,我都快五十歲了,青古你也馬上要五十一了啊!”
鐘昶也露出回憶之色:“想起和陛下您的第一次見面,仿佛還在昨天一樣。”
他是景和帝就位前的一年的狀元,正好比景和帝大了兩歲,也是景和帝第一個決定重用的大臣。
而景和一年的恩科狀元,便是現在的江南總督劉仁懷。
這兩個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那是不一樣的。
景和帝點點頭,邊吃邊道:“今天你看了送來的驛報,感覺怎么樣?”
“還好。”
鐘昶苦笑著說:“比起去年來,今年我們有準備多了!而且德王殿下恰好的又適逢其會,給我們準備了最充分的物資和最便利的運輸條件。
此次雪災,哪怕再像是今年年初的時候一樣,我們也不用那么手足無措,看著雪災肆意妄為了。”
景和帝聞言卻是欣慰的笑:“你別說,銘淇這孩子啊,就是有運道!能為我大康帶來極大的福氣!誰知道就這么隨便的兩枚棋子,就能馬上派上用場呢?”
最近兩天,兩湖、江西和貴州四個省份,用飛鴿傳書寄來了雪災警報,希望朝廷能重視起來。
朝廷這邊自然是積極的應對。
根據今年年初的經驗,最緊要的便是保暖物資。
具體來說便是蜂窩煤。
恰好的是,今年六七月份開始,裕王府的蜂窩煤工坊便在四川威遠設立了一個作坊,又在京畿地區的新野設立了一個作坊。
威遠這邊的作坊不但可以供應四川和西康,更可以直接延伸到湖北的西北部,還有四川東南面的貴州。
新野就更方便了,去年的物資便是以新野為中轉站開始迅速到中部省份的。
直接下去便是襄陽,東南方向從孝感到黃岡,然后便能直奔江西的九江,馳援江西。
昨天新野的雪橇車便已經開始打造,最遲兩天之后便能運送出去。
正好那時候雪下得也差不多夠承載雪橇車的,還能減小風險。
有了可以取暖的蜂窩煤,再加上這四個省份之中,除了貴州之外,今年本來他們就有不少的物資囤積的,應付十來天的雪災沒有問題。
哪怕是貴州沒有,但四川今年在洪災的時候,也同樣堆積了物資,正好可以一塊兒給他們送過去。
看看!
蜂窩煤和雪橇車有多么大的作用?
難怪鐘昶由衷的感嘆,德王殿下真是厲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