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家一起策劃瓜分大康,就有那么齊心嗎?
當然不!
這里面牽扯到的東西多了去了,一不小心就會陷自己一方于萬劫不復的地步。
所以哪怕是烏伽羅這樣看似粗曠野蠻的家伙,也一點兒都不出風頭。
烏伽羅能成為回鶻的西王,成為回鶻的第一繼承人,根本不可能只是一個莽夫。
金沉白看起來話很少,而且實力也比較弱,充其量就是和南詔、東瀛差不多,大家都沒想到他這么有擔當。
感受到大家的目光,金沉白面色神色不改的道:“我最近和他們做了一筆生意,順帶著也有點動作。所以在二月份的時候,我會說服一些和我親善的部落,大家一起陳兵在他們的榆林、大同、張家口防線一帶,并且制造一些小的摩擦,迫使他們至少調集三萬以上的禁軍過來,保證至少兩萬留在這帝京府,諸位覺得如何?”
金沉白不能代表整個乞顏,至少現在不能。
所以他得到的最少,僅僅是山西、陜西和甘肅的少許領土。
然后那個統一乞顏的計劃,雖然西羌和室韋會借兵給他,但大家愿不愿意身邊出現一個強大而同意的乞顏,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草原上這些高層的信用,比起他們的牧民來說,簡直是跟狗屎一樣。
一切的承諾,以及你需要別人完成的承諾,都需要實力來說話。
因此金沉白這一次本身的任務就是拖住大康的北方防線。
前面都說了,大康的北方防線徑直關系到了京畿地區,關系到了帝京城,所以絕對不會松懈。
一旦他們繃緊了,害怕乞顏越過關隘,殺入京畿地區,那么禁軍至少有一半都得留在京畿地區防備。
大康禁軍才多少?
野戰軍的禁軍六衛總共才十五萬人。
這是吸取了前朝百萬禁軍,結果到了后來戰斗力急劇下降,不但沒有戰斗的能力,而且還大大的消耗了資源和金錢,最后迅速敗亡的教訓。
因此大康太祖采用的是精兵模式,只要能打仗就行。
然而也正是因為人數少,弊端也同樣不小。
雖然個個都是精銳,可你面對四面八方的壓力,人數少了能不能扛得住?
特別是你還留了三五萬的禁軍在京畿地區,其余地區全部加起來的禁軍六衛才十萬人而已。
只有十萬人,又分散開去,那么回鶻、西羌和室韋可就不怕了。
哪怕是大康的邊軍和駐軍也有差不多百來萬,也頂多是難下口了一點,啃還是能啃得下。
“爽快!”
耶律飛揚當即就拍案道:“倘若金大王能拖住他們,那么最遲三月室韋便會開始出兵攻打他們的東北防線,一路橫推過去,打下山海關!”
這邊的末藏好川也道:“那么西羌四月初一定出兵攻打嘉峪關等要害,直接殺入大康的西北腹地!”
烏伽羅跟著說:“回鶻四月初一定突破他們的貴德、同德、海東防線,一路殺向四川!”
竹田秀成道:“最遲四月中旬,東瀛的軍隊會殺入江南的各個港口,讓他們知道我們東瀛男兒的厲害!”
見到各位大佬都發言了,松了一口氣的蒙義歡喜的道:“四月中旬,我們南詔二十萬軍隊,絕對不會遲到,一定為大家分解壓力。”
他說完了話,席間空氣驀的一緊,變得詭異的安靜下來。
“哈哈哈…”
忽然間,大家都又笑了出聲,氣氛又活躍了起來。
等到他們都笑過了,烏伽羅又拿起了鹵豬蹄膀大啃,余下幾人也開始吃吃喝喝起來。
“諸位!”
喝了一口茶的金沉白,稍微提高了點聲音說道:“不知道你們聽說過紅薯這東西沒有?”
“紅薯,是什么?”蒙義搖頭表示不解。
“我聽說了。”竹田秀成微微點頭,“應該是那位奇葩王爺——德王,弄出來的一種高產農作物吧?”
“我也知道,據說是畝產超過了兩千斤的一種食物,可以煮,可以烘烤,也可以生吃。”末藏好川搖著頭,“不過我不相信。”
“世間怎么可能有這樣的神物?”烏伽羅也不信。
耶律飛揚沉聲道:“諸位,你們可不能掉以輕心。大康德王向來聰明,善于制造出稀奇古怪的東西,他種出來的紅薯,是不能小視的…哪怕沒有兩千斤,哪怕只有一千斤,這都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對,我也想這么說。”金沉白繼續道,“實際上,根據我的內部情報,德王的農莊一共種了十畝,每一畝的產量都超過了兩千斤!各位,你們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吧?”
烏伽羅眼神漸漸的凝固起來。
旋即變成了兇悍。
他狠狠的咬了一口蹄膀肉,含糊不清的道:“如果是真的,只要給他們兩三年的時間,我們便再也沒辦法入主中原了!”
烏伽羅的這話,讓大家都微微點頭。
同時又臉色凝重。
能坐在這里的,無不是本族本國最頂級的精英。
他們當然能想得到,一個如同大康這樣的國家,倘若沒有了食物的困擾,對周邊國度會是怎么恐怖的事情!
這就意味著他們會有永遠無窮無盡的人力資源來抵御外敵,甚至是可以反攻到草原上、他國的領土里。
他們賴以縱橫的精銳,將會被大康的人數優勢給直接堆死。
長此以往,他們只有越來越衰弱,最后滅亡。
“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竹田秀成平聲說道:“諸位,成敗就在此一舉,讓我們一起攜手,瓜分了這個天下吧,拜托了!”
“干他娘的!!”
烏伽羅舉起了拳頭,惡狠狠的回應道。
夜幕垂下。
喬裝打扮又繞了兩圈,換了兩輛車的金沉白,回到了乞顏的驛館。
乞顏驛館叫做都秋驛,位于光都南坊,在御街的西面。
這里可不僅僅是他們合爾達速部落才能用,而是所有的乞顏部落都能用。
只不過現在,只有他們一家而已。
金沉白回到了驛館,第一件事不是回去洗澡更衣,而是就這么的來到了風先生的房間。
風先生此時正在看書。
在房間里面,他已經沒有戴著斗笠,但是那張銅色的面具,還是緊緊的貼在了臉上,不曾取下。
“大王,您回來啦?”
風先生站起來打招呼,卻被金沉白一把按了下去。
“坐,坐下說!”金沉白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股腦喝下之后,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聞著他滿身的酒味,風先生道:“這一次的會談,可曾有結果?”
“他們大致上有了決心,但卻還是一個個各懷鬼胎。”金沉白笑了笑,先把過程說了一遍,然后才道:“倘若不是我率先說起,我們幾個部落可以第一個去跟大康的北方防線施壓,他們恐怕都不會輕舉妄動。”
“這是自然的。”
風先生用他標志性的沙啞嗓音道:“沒有人愿意坐出頭的鳥兒,也沒有人愿意為別人火中取栗。同樣的,我們也不要相信別人的承諾,尤其是西羌和室韋的。”
“這個我自然明白。”金沉白頜首道:“他們倘若滅了大康,下一步便是聯手瓜分我乞顏,根本不可能讓一個強大的乞顏出現,威脅到他們。”
“所以,大王您想要統一乞顏,最該提防的并不是大康,而是他們。”風先生冷冷的笑了,“先統一了乞顏,我們才能有能力入主中原,現在和他們一起合作,完全是與虎謀皮。”
金沉白笑了笑,“現在就看先生你的計謀到底能不能成功了。”
“有些事情不用多考慮,只要看看人心就好了。”風先生悠悠的說道,“從現實情況來講,現在的大康最虛弱,最容易被擊破。從未來來講,大康有了紅薯,更會讓他們有急迫感。再加上了他們的貪婪,我就不相信他們不行動。”
“行動是一回事兒…”
金沉白遲疑了一下,問道:“先生,你覺得他們誰會認真打?誰會敷衍了事,看到別人的進展了之后再打?”
風先生說道:“第一個肯定是東瀛,江南對于任何一個勢力都有致命的吸引力,東瀛早就快窮瘋了,搶劫一次江南能讓他們獲得超過三十年的財富,他們不瘋狂才怪!
第二個應該是室韋,室韋蓄積能量這么多年,而且人口不斷增長,他們迫切的想要擁有更多的生存空間,必然希望能打通遼東走廊,最少獲得可以居高臨下,隨時進中原擄掠的機會。
西羌和室韋的處境差不多,西域已經被他們剝削得沒有什么油水了,想要有更大的發展,必須要吞并大康的領土,獲得大康的土地、人口和物資資源,才有可能更進一步。”
說了這三個,風先生就停下了。
金沉白會意的道:“難道回鶻不希望有更大的空間?”
“哼哼!”
風先生不屑的道:“回鶻這種連國家形式都沒有建立起來的部落,即便是統治了四川和兩湖,要不了多久都得被打出來,不足為慮。
至于最后一個南詔,力量最小,人口最少,蒙義又已經老了,早就沒有了強大的進取之心,取區區的貴州和廣西就想要消化自保?笑話!”
他這的這番分析,讓金沉白連連點頭,頗為贊同。
金沉白心中對這位風先生,那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風先生人雖然不在現場,可短短的幾句話,便把這些部落和國度的未來行動力給說清楚了。
那么乞顏只要按照這個模式來,進行有針對性的布置,一定會獲得最大的好處。
但是他心中還有一個終極的問題:“先生,您說…他們會成功嗎?能夠成功嗎?”
“成功?”
風先生忽然陰冷的大笑了起來,“大王您就不要妄想了!他們怎么可能成功?您等著看吧!我們的第二步計劃,一定可以順利執行的,根本用不著再執行另一套的規劃。”
在來大康之前,風先生已經做好了許多計劃。
包括了這一次金沉白站出來愿意率先施壓,也包括了后面的一系列連環計。
只有清楚了這個計劃全部的金沉白,才驚嘆于這位軍師的天才。
旁人根本不了解這里面有多復雜,需要算計多少人心,需要多么精確的估算和行動,才能達到目的。
但一旦順利的按照風先生的計劃進展了,那么乞顏無疑將會成為這一次風云際會的最大贏家。
金沉白很相信這一點。
只不過心中金沉白還是有一些忐忑的。
他擔心計劃比不上變化,中途有什么差錯是任何人都不能預料的。
他既是擔心室韋西羌他們打破了大康的防守,獲得財富人口地盤之后急速膨脹;又擔心他們不能和大康斗得兩敗俱傷,從而乞顏便得不到好處。
可是等到他抬起頭來,看著平靜悠閑喝茶的風先生,心里一下子就踏實了下來。
有這樣神奇的軍師替我謀劃,我還胡思亂想些什么呢?
一步一步踏實的走吧!
乞顏的盛世,必然會因為我們共同的努力而來到!!
好了,關于這些外族的妄想就寫到這兒了,確實有點太細了。
有位經常吐槽我的老爺看出來了,我實際上是在隱喻寫帝國主義妄想把我華夏分割成六塊的事情。
準備后面狠狠打臉。
所以,不要放棄我,接著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