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總督劉仁懷這兩天的心情大好。
因為江南的兩位大地主,接連向江南總督府賣出了總共三百萬石的糧食。
價格就是劉仁懷規定的七文錢。
依照這兩個家族的土地規模來計算,基本上這已經是他們這幾年總共存糧和新糧的八成了。
一口氣拿出這么多來,不僅僅是下面的人驚訝,就是劉仁懷第一時間也是不相信的。
直到他收到了好幾封的飛鴿傳書,確認了兩家的莊園已經大規模的運送糧食出來,往附近的官府糧倉而去,劉仁懷才重重的出了一口氣。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們當是做不了假的了。
劉仁懷這段時間辛辛苦苦做的局,耗費了超過二十萬兩白銀的代價,終于是有了成果。
最讓他驚喜的還不僅僅是張家和馬家自己,還有無錫和嘉興兩個地方的那些大中地主們,都已經陸續的和他派駐的購糧官員接觸,想要把手中的糧食賣給朝廷了。
無錫和嘉興在江南都算得上是魚米之鄉,緊靠著江南第一大淡水湖——太湖。
位于江蘇和浙江交界處的太湖,周邊的良田多達上千萬畝,這也是江蘇和浙江最為重要的糧食產地。
一旦太湖周圍都出現了欠收,江南一定就好不了。
幸好太湖還不是幾百年之后縮減面積百分之九十的太湖,有著強大調節功能的它,一直都造福著周邊的民眾。
不單單是糧食種植,還有漁業資源更是豐盛——魚米之鄉的來源,其實就是來自于對太湖的稱贊。
“云賢啊,看著無錫和嘉興的統計,至少還能再收入兩百萬石糧食啊,真好!”他拿著文書,對著旁邊的一個穿著正三品官袍的中年男子道。
劉仁懷本身就長得器宇軒昂,但比起這個豐神俊朗的中年男子卻還差了一籌。
這個豐神俊朗的男子乃是江南地區浙江巡撫蘇鳳蘇云賢。
比劉仁懷還要大三歲的他,和劉仁懷是同一屆參加殿試的,并且獲得了二榜賜進士出身。
他比不上劉仁懷的起點高,不過一路走來,不但踏實,而且精明能干,所以幾年前劉仁懷升任江南總督之后,這個浙江巡撫的位置就是他繼承。
這么幾年配合下來,劉仁懷非常欣賞蘇鳳的能力。
浙江連續幾年產糧天下第一,全靠蘇鳳的運籌帷幄,踏踏實實的抓農業生產。
去年回京的時候,景和帝就問過劉仁懷,倘若愛卿你要回中樞,誰來接任你的位置為好啊?
劉仁懷想都不想,直接就報的是蘇鳳的名字。
不過可惜啊。
劉仁懷自己兩三年都不會考慮回京了,蘇鳳的升遷之路又只能等兩年了。
蘇鳳可不知道劉仁懷推選自己的事兒。
他接過了文書一瞧,臉上卻是平和得很:“齡公,五百萬石糧食距離我們的需求還很遠。而且幾家最大的糧食商人和地主,卻還是無動于衷,他們的決定還是會影響大部分的人。”
“嘿,我難道不知道呀?”劉仁懷聳聳肩道:“但有五百萬石糧食,也對得起咱們的二十萬兩銀子開銷,對吧?不然我可是心疼得不得了。”
他和蘇鳳關系非常好,所以在蘇鳳面前也從來不藏著掖著,非常的灑脫。
蘇鳳聞言一笑:“這倒是。”
話音剛剛落下,外面忽然傳來急迫的腳步聲,然后便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飛一樣的跑了進來。
“齡公!齡公!大喜事兒呀!”他人還在外面,歡愉的聲音就傳進了屋子里,“陸家也同意賣糧了!”
房間里的兩人同時一震。
劉仁懷聞言大喜,“子云,快拿給我我瞧瞧!”
鞏才博把手里的飛鴿傳書抄本遞給了他,順便繼續道:“陸家說了,不但他們自己賣三百萬石糧食,而且他們會發動巢湖周圍的地主們,一起賣糧。”
“好!”
這一次蘇鳳也拍案叫好。
巢湖是位于安徽境內的一個淡水湖,被稱為小一號的太湖,那里也是魚米之鄉。
今年安徽雖然因為長江肆虐而受災了,但巢湖卻沒有受到什么影響,照樣的是大豐收。
巢湖第一大地主陸家,根基是羽林衛大將軍江少吉,平日里非常的自傲。
上次劉仁懷找他們商量,他們也是堅決不同意,和太湖這邊的曹家是一個鼻孔出氣。
沒想到忽然之間,他們的態度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劉仁懷一邊看著文書,一邊還在好奇:“這是出了什么事兒嗎?怎么他們都忽然大轉變了?”
“應該是咱們的運糧瞞天過海計劃起作用了吧?”蘇鳳猜測道。
“有可能!”劉仁懷感慨的說:“德王殿下的歪主意一向靠譜,這一次也不例外。”
蘇鳳不覺笑了,“齡公,您這話要是被德王殿下知道了,他可跟你沒完!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
柳銘淇第一次在這些封疆大吏面前出名,自然就是那一次率眾暴打璐國公了。
第二次出名也是惡名。
雖然是為了救那些可憐的被拐賣婦孺,但柳銘淇畢竟是殺傷了三百多人,創下了一個記錄。
這樣的親王世子,如若不是遇到了景和帝,如果不是他自身有大才,用“舍生取義說”顛覆了幾乎所有的異議,恐怕早就被圈禁了。
不過柳銘淇也不是沒有作用。
他發明的花香精油、肥皂、廁紙、白糖、大白兔奶糖、蜂窩煤等等,席卷了整個帝國。
江南的徐家因為有了這么一個外甥,賺得是盆滿缽滿,儼然有幾年之內榮登超一流世家的架勢。
總的來說,大家都愿意把柳銘淇當成一個實用型的軍師,還是脾氣比較暴躁的那種。
劉仁懷笑了笑,點頭表示了贊同。
鞏才博聞言忍了又忍,終于還是忍不住:“齡公,賢公。德王殿下一心為民,不顧個人的聲譽得失,這樣的圣人,怎么能說是歪主意,還有壞脾氣呢?”
別看鞏才博已經快四十歲了,但他骨子里卻還是十幾年前劉仁懷初遇時的那個嫉惡如仇、生性沖動的年輕人。
對于大殺人販子,面對苗炎都能從容不迫,說出“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兩者不可得兼,舍身而取義者也。”這樣醒世名言的德王殿下,鞏才博是由衷的佩服。
他覺得這樣才是頂天立地的漢子——哪怕德王殿下比他還小了二十多歲,仍舊是少年。
所以,鞏才博一直把柳銘淇當成自己的偶像。
如今聽到兩位大人這么編排偶像,他當然有點不樂意了。
劉仁懷曬然一笑,“好,好,我知道這又冒犯了你了,子云啊,對不住,對不住!”
見到自己的恩主這么客氣的道歉,鞏才博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齡公,對不起,我…”
“不好啦!”
他一句道歉還沒說話,外面又沖進來一個幕僚。
幕僚在門口險些跌倒,卻根本不顧,“不好啦,齡公,曹家…曹家瘋了!”
“嗯!?”
劉仁懷和蘇鳳齊齊的一愣。
這又是怎么啦?
蘇鳳距離他近一點,順手拿過來謄抄好的飛鴿傳書,一目十行的掃了一眼,不覺輕蔑的一笑。
他遞了文書給劉仁懷:“齡公,看來老天注定要讓我們遇到點麻煩啊!這曹大公子果然是發瘋了!”
劉仁懷看了一眼,都還有點不敢相信,多看了幾遍,才又遞給了自己的心腹幕僚。
結果他都還沒有說話,鞏才博看了之后就火冒三丈:“曹素評瘋了嗎?‘上官不應與民爭利,以強權強迫民眾’、‘江南百年以來民風樸實,官員和善,切不能從大人開始殘暴紛亂’…‘曹家有權利處置自家糧食,不受任何人的脅迫’…呵呵呵!”
笑過之后,鞏才博怒道:“今年災害連連,且不說波及五六個省份的大雪災,單說這一次的長江和黃河泛濫,就有十幾個省份不同程度受災!再加上朝廷戶部糧食虧空,我大康糧倉的存糧已經到了最低。
在這個時候,正是應該他們積極支援,讓全天下渡過難關的時候!怎么能如此自私自利?難道大康朝亂了,烽煙四起,他們手里的糧食就能得到保存,還能賣個高價嗎?”
所以說,鞏才博這個人只能當秀才,當不了官也是有原因的。
他想罵就罵,想說就說,根本沒有半點的忌諱。
這樣的人在官場上,連翰林院都出不去,一輩子就等著做學問吧。
不過無論是劉仁懷,還是蘇鳳,都沒有覺得鞏才博說得不對。
他講得很對。
那么問題來了。
為什么曹素評會這么做?
他真的瘋了嗎?
還是說,他得到了曹儀的全力支持,要為保全家里財產而奮斗了?
蘇鳳首先搖頭,“不可能,曹相這樣沉穩的人,不可能讓他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情況,讓他覺得勝券在握,我們都不敢去反駁他,制裁他,所以他才肆無忌憚的這么做了。”
“那會是什么原因呢?”劉仁懷一邊說,一邊沉吟。
片刻之后,劉仁懷若有所思的抬起了頭。
“他…他不會發現了咱們的空城計了吧!?”
我試著把反派寫得真實點,不是那種蠢笨蠢笨的,惡人都不聰明,怎么坑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