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府還是有不少存糧的。
畢竟是開了五家酒樓,大管家田榮平日里都保持著在外面商行倉庫里存了一萬石糧食的儲備。
大康朝商業極其發達,這種民間倉庫也是應運而生,通常都在郊外比較遠的區域,由一些商行打理。
當天晚上,田榮連肥皂和花香精油工坊都不顧了,親自率領上百名王府侍衛,把1萬石的糧食搬回了裕王府。
裕王府是在皇城里面,除非動亂到了皇城——也就是羽林衛全部戰死了,這批糧食才有危險。
但說句老實話,哪怕是一萬人的六大野戰禁軍,都不愿意去面對六千人的羽林衛瘋子們。
如若是暴徒,恐怕要超過十萬人,才能困死羽林衛。
把糧食搬回了王府,包括裕王和裕王妃才松了一口氣。
家里就三百多人,不管怎么說,未來的兩三年都不會缺糧食了。
不過柳銘淇卻有不同的看法。
“爹,娘,你們覺得在這個時候,民眾們最害怕的是什么?”少年問道。
“沒有糧食。”裕王妃想也不想的道。
“不是。”柳銘淇搖頭,“他們害怕的是恐懼本身,因為恐懼沒有糧食而害怕。”
柳銘淇說話有點繞,父母都沒有聽懂。
少年細心的道:“其實根據我所知,咱們京畿地區的糧食非常充足,幾個大小糧倉起碼儲存了三千萬萬石糧食,對嗎?”
裕王點頭說:“嗯,按照祖制正常情況下,應該是不少于三千萬萬石。”
“三千萬萬石供給一千萬人吃,至少能吃十個月,如果加上了蔬菜、野菜、肉食等等,一年都沒有問題。”柳銘淇道:“況且這次蝗災,江南地區不會受到影響,最遲十月份江南就能把今年的漕糧運送過來了,那時候支持一年半都不在話下吧?”
“你這么說,倒是很有點道理的。”裕王妃很聰明,馬上就明白了。
別說等一年半,就是再等大半年的時間,新一季的小麥就該收成了,然后便是新的一季的水稻,中間根本就沒有斷檔。
“可是民眾們不會這么聰明,他們只會被恐慌的情緒帶動,從而瘋狂的囤積糧食。”柳銘淇道,“京畿地區的人這么多,哪怕是每家每戶只囤積二百斤的糧食,市面上的糧食就會出現斷貨,從而引發更多的恐慌。
緊接著買了二百斤糧食的民眾,又會恐慌性的多買多買再多買…如此的惡性循環之下,哪怕是再多的糧食也不會夠用的。”
柳銘淇可沒有吹牛。
他甚至有實際的經驗。
八十年代價格闖關的時候,人們買了可以用幾年的醬油。
零零年代xx的時候,人們還囤積了可以吃幾年的板藍根和醋。
一零年代福島事件時,人們又囤積了可以用幾年的食鹽。
連現代的人都如此的愚昧恐慌,你能奢求古代人多么理智?
“那么該怎么解決呢?”裕王臉色難看了起來,“京城亂起來可大大的不妙啊。”
“苗大人肯定會做出一定的努力,朝中大臣們也會有對策。”柳銘淇道,“事情終究會解決,不過如果我們主動出面的話,會更有利于穩定一點。”
頓了頓,柳銘淇道,“現在的問題是,爹,娘,你們愿意這么做嗎?愿意犧牲自己的利益,去幫助朝廷和皇上嗎?”
“廢話!”
裕王當即就表了態,“皇兄和我是一母所生,對我又極好,能力所能及的幫忙,怎么不去做?”
裕王妃想了想,也緩緩的點頭:“皇上人不錯,我們也是皇親,如果京師出現動蕩,對我們也不利,應該幫忙。”
其實她心中想的是,反正現在是靠肥皂和花香精油賺錢,大米和小麥對我們王府沒什么大用,拿出去做人情也是好事兒,免得別人嫉妒太多。
日后如若別人胡說八道,那憑借著今日我們幫了皇帝一把,他也得看在這份人情上,多多回護我們。
柳銘淇聞言點頭,“既然我們大家都統一了意見,那就好辦多了…從明天開始,我們就開始認真做事兒吧。”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在此之前,娘你馬上去把兩個舅舅叫來,我有事情要請他們幫忙。”
“現在?”裕王妃看了看時間,月亮都已經掛在高空了。
“對,事不宜遲。”柳銘淇堅持道。
見到兒子的態度,裕王妃也不去管弟弟了,馬上讓綠玲去叫兩個弟弟。
幸好他們也是住在裕王府的,不然才辛苦。
兩人顯然還沒有睡,一會兒便過來了。
“小舅你有沒有辦法,在最短時間之內搞到盡可能多的糧食?”柳銘淇直截了當的問道。
徐東平也是今晚的見證人,他也知道發生了什么。
顯然的,他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于是想也不想的道:“徐家在大運河周圍的一些城鎮里面有不少的人脈。如果我今晚坐船就離開,沿途找的話,最少應該能找到十萬石左右,花費時間在十天之內。”
“好!”
柳銘淇點頭道:“那小舅你就出發吧,記得,盡可能多。搜集一點就先運回來,不要怕花錢。”
“我明白了!”
徐東平轉身就往外走。
他這么的干脆,讓裕王妃和徐東升看得目瞪口呆。
少年卻更加的欣賞小舅了。
能做事,敢拼命去做事,這樣的人想不發達都不行吶。
等到他離開,徐東升遲疑的問外甥,“小淇,你該不會…不會想要接機發財吧?”
“不不不,大舅你想哪里去了。”柳銘淇笑著搖手,“我雖然不聰明,但根據古今中外的案例來講,發國難財的人,從來都沒有好下場。”
徐東升這才放下了心,“那你這么著急的去買糧食干什么?如果府里不夠了,我們江南老家那邊還存著好幾萬石的糧食,可以先給你們運1萬石來。”
“我是有正事兒要辦。”柳銘淇笑了笑,“對了,大舅你這幾天沒事兒,就跟我一起,看看我到底是怎么做的吧。”
徐東升不明就里,不過外甥既然這么說了,他也有點興趣看外甥怎么做,便欣然答應。
不過他心中卻是對柳銘淇即將做的事情,有那么一點擔心,他怕外甥沖動之下,毀了裕王府的根基。
畢竟現在裕王府一片欣欣向榮,如果柳銘淇肆意妄為,把整個兒家底都給花出去了,那可是讓人哭都來不及。
擒海公這一系傳下來,到了自己應該是擒海子,已經漸漸的歸為平庸。
要不是弟弟在生意上還有點歪門邪道,交往甚多,恐怕老爹都會考慮直接搬遷到京城,依附女兒所在的裕王府了。
靠著女婿家吃飯雖然有點丟人,總比以后靠著微薄的俸祿喝稀飯的好。
這也是為什么一聽說了肥皂和花香精油之后,他們兩兄弟有點迫不及待的原因。
千萬不要還沒有開始富貴,就把我們打回原地啊!
擒海伯二子心中默默的祈禱著。
相比起他的忐忑不安,裕王的心中滿是驕傲和自豪。
他知道自己能力很一般,如果不是出生在皇家,恐怕這輩子勞累辛苦,也只能混個溫飽而已。
幸運的他,原本這輩子就當一個幸福的米蟲了,毫無作為,但是不會苦澀。
可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卻是這么的聰明,而且還這么的有擔當,哪怕是自己損失,也要為皇帝大伯分憂,這不就是一個最好的宗室子弟的表現嗎?
神圣的光芒照耀著兒子,就像是也照耀在自己的身上一樣。
實際上,大家都沒有猜中柳銘淇的心思。
不是徐東升想的胡鬧,也不是裕王妃想的那樣賣人情,同樣不是裕王想的為皇帝分憂解難。
純粹是柳銘淇見不得老百姓們被大資本所操控,一輩子辛辛苦苦,卻被人當牲畜一樣的玩弄、掠奪。
老百姓的愿望實際上很低很低。
只要能吃飽飯,一家人能在一起,就已經是絕大部分民眾的最大愿望。
可是歷朝歷代,包括古今中外,到了二零二零年,也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可以完全做到這一點。
所以柳銘淇從一回到古代就深刻的明白,自己救不了所有人,過好自己的日子就不錯。
但現在遇到這種席卷小半個大康朝的蝗災,明眼可見的有上百萬、甚至數百萬的人會因此受災,你叫一個紅旗下長大的人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但漢昭烈帝卻曾經說過,“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
如果人人都想著自己不能扭轉乾坤,然后就連自己身邊的小善舉都不去做,那么這個國家和社會,是沒有任何希望的。
柳銘淇的能耐不大,但是至少利用自己領先一千年的各種見識和想法,力所能及的做點事情,總是可以的吧?
錢是好東西,人這輩子也不能缺少。
可如果你被金錢控制了,成為金錢的奴隸,哪怕你是世界首富,也不會怎么快樂。
能掙錢,能花錢。
會掙錢,會花錢。
兩者有著很大的不同。
柳銘淇都把李太白的將進酒都寫了出來,說著“千金散盡還復來”,難道只是喊口號嗎?
嘴炮眾什么時候有過出息?
當天夜里,裕王世子房間,燈火通明,一直未曾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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