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府衙門在外城東面,新鄭門進來五里路便是官衙。
因為它管轄的基本上都是平頭百姓們,所以在外城反而容易辦事。
帝京府衙門的官衙占地可不小,足足有三十畝左右。
這里聚集了帝京府衙門的幾乎所有重要機構,比如仿六部所有的吏房、戶房、刑房、工房、兵房、禮房等等。
另外還有庫、倉、宣課司、稅課司、檢校等等辦事機構,也都云集于此。
其中巡捕衙門便是屬于刑房,它包括其附屬的牢獄,便占據了十五畝。
京城里面當然不止這一處的巡捕衙門,東南西北總共有十幾個,平日里遇到小的案子,直接在那里處理就可以,跟周邊下屬府縣一樣。
只有疑難雜案、大案、奇案,才會送到這邊總衙門來。
帝京府雖然承平已久,可是因為府尹苗炎的嚴厲,每天從底下區域移送過來的囚犯們,沒有幾百個也有百八十個,在這條路上的老百姓們,早就看得疲憊了。
所以柳銘淇等人一路走過來,居然沒有引發什么議論,并沒有人在路旁指指點點的,這便讓少年有些無趣。
本來他還想著,將就這個場景,直接把今天自己的善舉擴散出去的。
這個時候,陸貴已經帶著一群兄弟們到了柳銘淇的身邊,好幾個漢子都渾身包裹著布條,是被擔架抬著走的。
到了巡捕衙門門口,一行人走了進去,柳銘淇才發現這里和電視里的一點兒都不一樣。
電視里的審案公堂打開門就是路邊,人們可以蜂擁著擠在路邊看審犯人。
大康朝的審案公堂卻是要穿過一個回形的廂房,然后才是審問犯人的公堂。
而且公堂還不只一個,圍成半圓的十二間大屋子,全都是審案公堂。
不然帝京府掌管著三百多萬人的刑罰,即便是底下還有周邊下屬府縣的衙門審案,可身為總管衙門,你只有一間來審訊大案、要案,豈不是要等到地老天荒?
現在絕大部分的審案公堂都關著門,顯然是在斷案之中。
一群官員正在公堂外面的空地上談論著什么,看到柳銘淇等人到來,趕緊的行禮。
“見過裕王世子殿下,見過北雄侯公子。”
“免禮。”
柳銘淇笑了笑,“諸位大人,你們誰來審我這個案子啊?”
一個長須面老官員拱手道:“因為牽涉到勛貴和宗室,所以我等沒有資格審訊。我們已經去通報苗大人了,他待會兒就會到。”
柳銘淇心中有數,不過還是問道:“苗大人就這么閑的嗎,只要有宗室和勛貴案子他都來親自審?他不是掌管著三百多萬人的吃喝拉撒、民生刑罰的嗎?”
“苗大人的確是肩負重擔,可平日里大家各司其職,自有國家法令和朝廷章法可依,所以真正要勞動他老人家的,只是一些重要的、突發的事情。”長須面老官員耐心的解釋道:“而且苗大人辦事效率極高,尤其是審案方面,曾經一天審案超過三十件!”
“哦,那還真是厲害。”
少年表示很欽佩。
理科男都喜歡較真。
前世看電視劇經常看到有人吹噓,我家大人一日斷案破百,柳銘淇就忍不住想笑。
寫這些臺詞的編劇,腦子里難道全是螞蚱么?
拿一天工作時間六個時辰、也就是十二個小時計算,一天斷案一百件,平均每件案件只能花七分鐘。
七分鐘是什么概念呢?
基本上案件雙方(或只有單方)把自己的事情陳述清楚,時間也就差不多了——案件陳述可不是什么打快板,可以嘴皮子上下飛起,一兩分鐘吐出幾百個字來。
經辦人員、仵作、證人等等,統統都不要說話了。
入場退場還不能算時間,主審人員不能休息,不能吃喝拉撒。
而一個官員想要準備審一百件案子,那么光是之前的查案宗、詢問等等,花費的時間最少也不會少于一百個小時吧?那就得花四天多時間來準備,還必須得不眠不休,24小時通勤。
這不是很可笑嗎?
裝比也不是這么裝的!
哪怕是你哪一天能花十八個小時來審案,一百件案件都是不可能的。
除非你看著案宗斷案,什么詢問什么查證都沒有,看完就斷案判罰。
如若是這樣做的話,那便不叫神探,叫昏官了!
因此,像是苗炎這種,一天能斷案三十件的,已經很牛比了。
這個才真實。
兩人說話之間,一個年輕點的官員忍不住道:“世子殿下,您真的確認自己可以贏?我家大人可是出了名的不認人,只認是非!即便是宗室子弟犯罪,在他手上被打得傷筋動骨、判罰勞役的也不在少數啊。”
“有沒有殺頭的?”柳銘淇興致勃勃的問道。
年輕官員嚇了一跳,然后訕訕笑道:“這怎么可能?按照朝廷法令,凡是有這種情節的,都要移交給宗人府,他們死不了的。”
說起來也是。
如果上次太子的小舅子不是做得太過分,又敢聚眾抗拒,說不定最后都不用死。
不過柳銘淇也聽說過,苗炎的板子特別重,這些年一共打殘廢了7個勛貴子弟、4個宗室子弟,至于被打得屁滾尿流的,簡直是數不勝數。
在這些紈绔子弟們的心中,苗炎比起肅王都要可怕。
回頭看了一眼臉色已經蒼白的北雄侯公子,柳銘淇提高了聲音:“事情不是那么絕對的,比如今天,應該就可以打死一個混蛋。”
進了帝京府巡捕衙門,北雄侯公子本來就被嚇得夠嗆,聽了柳銘淇的話語,他更是渾身發抖,再次撲到了柳銘淇的腳邊哭喊了起來。
“殿下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饒了我吧!我…我不想死啊…”
剛才那惡狠狠的威風紈绔,現在眼淚鼻涕一把,看上去還挺委屈的。
“滾蛋!”柳銘淇一腳把他踢開,“小犢子,你今天完蛋了!我告訴你,你死定了!!”
“嗚嗚嗚…”
北雄侯公子嚇得只有大哭。
“我兒!我兒!”
正在這時,一聲聲焦慮的叫聲傳了過來,隨即就是一個中年男子沖進來,一把抱住了已經癱軟的北雄侯公子。
北雄侯公子一看到他,頓時哭得更大聲了,“爹,爹,快救我!救我啊!我不要死!!”
“好,好,不怕…不怕…爹不會讓你死的!”中年男子語氣放緩,好生的安撫了他一陣子,這才把兒子的情緒控制住。
抱著兒子依偎在旁邊的木柱上,中年男子才轉身過來,看向了柳銘淇。
這個中年男子自然便是北雄侯吳宙,長得倒是比他兒子威猛一些,不過一雙眼睛隱約含著暴戾,望向柳銘淇的眼神中,也是一抹怨恨一閃而過。
他強行安穩心神,恭聲道:“世子殿下…”
“你們怎么搞的!?”
柳銘淇直接打斷了他,指著一群帝京府衙門的官員就罵:“衙門重地,就是這樣讓無關人士擅闖的嗎?你們這是瀆職!我要向苗大人告發你們!”
一群官員面面相窺,又相對苦笑。
裕王世子說得倒是沒錯,但執行起來時,卻是沒有那么死板的。
剛才和柳銘淇搭話的官員拱手道:“殿下…”
“別廢話,趕緊派人把這人給我叉出去!”柳銘淇像是趕蒼蠅一樣的揮著手,看都不看北雄侯。
吳宙氣得七孔冒煙,“你…”
“給本世子滾開!”柳銘淇忽然盯著他,眼神中充滿了壓迫感:“敢在我們裕王府的生意上打主意,還敢縱子傷人、欺壓百姓,勛貴的臉都被你丟光了!還站在這里干什么?我是你的話,直接一頭撞死了!”
“我…我…”
吳宙氣得就要上前跟他理論。
但驀的一個高大威猛的身軀就站了出來,惡狠狠的瞪著他。
吳宙的父親雖然是邊關猛將統帥,但他自己卻是沒有經歷過一天戰事,這點兇狠也只有對付老百姓。
遇到大柱這種超級猛漢,當即就萎了。
他也明白,只要自己敢動手推攘,恐怕今天就走不出這個門——不恭敬宗室子弟已經是不敬之罪,如果發展到動手的階段,即便是被當場斬殺,也是無過。
一群官員看著情況僵持住,連忙上來勸說北雄侯。
“侯爺,您就在外面等著吧!”
“來來來,侯爺,下官陪您出去!”
“您要是不出去的話,待會兒苗大人來了,對小侯爺可是不利啊!”
“…”
他們一邊說,一邊夾帶著北雄侯往外面走。
北雄侯自己也是找個臺階下,半推半就的離開了公堂區域。
但他心中卻開始慌了。
他料想不到裕王世子年齡不大,心思卻如此的狠辣和決然,居然想要置兒子于死地。
即便苗炎不會判罰秋后處斬,可一頓大板子是少不了的。
帝京府衙門的板子,又是那么好挨的?
好多勛貴子弟可都是被打得一兩個月才能下床的,甚至還有打殘廢的!
想到此處,北雄侯不覺心中暗自后悔,怎么今天就同意讓兒子出門去做這事兒了?
這幾天節日還挺多!單身狗們要多努力啊!俺今年剛剛成年,似乎也可以找小姐姐脫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