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天后的詢問,上川悠仁化作的佛陀金身收斂起悲苦神色,露出莫名的笑意,“祂啊,成道于我成道之時,在真實界有三個諢號。”
成道于眼前這位尊者成道的時候?
天后細細思考著這里面的含義。
她可以肯定,在自己門派流傳出來的典籍,追溯到真實界的三國時期是沒有這兩位大人物的。
能夠獲得‘王佛’,‘天尊’的稱號,無論是在哪個時空都是真正的大人物。
但是‘無量光王佛’這個佛號確實被念誦了無數年,具體已經不可考。
蓋因為佛道都有個習慣,那就是吹牛。
在祂們的典籍中,佛教喜歡動不動就說未來諸世界佛陀,過去破滅諸劫時佛陀。
這些‘佛陀’都不是住世之佛,而是虛構的。
但也不完全是虛構,更像是佛教這個諸天大集團,通過自己的諸多黃金存在,錨定一些尊位,從過去,未來提前借取信仰。
也就是俗話說的占位。
而一旦有現在住世的修行者突破關隘,成就佛陀金身,那么就可以順勢取得這個位置,中間不知道免去了多少麻煩。
反正這個級別的修行者,已經能夠自我回溯過去,現在,未來,將自己變得更加古老,完成邏輯上的自恰和回環。
就比如眼前這位無量光王佛,祂可能就成道于真實界的三國之后,但是本身回溯時空,讓時間在祂身上變得沒有意義起來。
祂的古老程度,完全是和祂回溯時空的程度相符合,甚至可以追溯到佛教第一次明確‘無量光’的時候。
道教也喜歡這樣做,不過祂們不像佛教一樣喜歡借用信徒的信仰之力。
而是喜歡借用天地萬物化形來錨定自身,就比如‘玄牝之母’,‘太清之氣’,‘太陰至妙之氣’等等尊稱。
至于道教這樣做的優缺點,已經屬于道教的頂級機密,天后現在的境界還不足以知曉緣由。
“哪三個諢號?”天后認真地詢問道。
“玄黃之外,寰宇行者,萬象之君。”
上川悠仁的佛陀金身隨意地開口。
突然祂創造的夢境劇烈震動起來,一道目光從高處投下,帶著陰陽二氣的玄妙和眾星拱衛的高深。
天后不敢抬頭,但她覺得自己在這道目光下已經無所遁形。
上川悠仁似乎早就知道了一般,笑著指向天空,“貧僧不過是念叨你幾句罷了,何苦來哉呢?”
那道目光緩緩收斂,此時天后才重新放下心來。
果然是一尊古老的天尊。
不僅可以突破佛陀創造的夢境,而且這三個尊號一個比一個高深莫測。
最淺顯的就是‘萬象之君’,這個尊號在道教和神道中有很多大人物都擁有,就比如‘斗姆元君’,‘紫薇帝君’等等。
這是極致尊貴的稱呼,而另外兩個尊稱倒是很少見,估計是獨屬于這位天尊,代表祂本質的體現。
就比如除了老子,沒人會自稱‘太清之氣’。
見已經忽悠住了天后,上川悠仁繼續說道,“那位道友的威能你也已經見識過了,貧僧如果不是有幾分手段,恐怕已經落敗了。”
差距這么明顯嗎?
天后微微皺眉,她現在根本不懷疑眼前這位無量光王佛的位格,畢竟敢頂替佛教‘占得位子’的人不是佛,也和佛差不多了。
“我暫時還能夠拖住祂,不過勝負已經不在我,而在你了。”
聽到上川悠仁的話,天后的臉色好了不少,看來剛剛的話語中,這位無量光王佛有自謙的嫌疑。
“愿聽法旨。”
“將我的文字傳下吧,讓它傳的更廣,勝算自然也就越大。”
他手中飛出一張金箔,上面彌勒佛笑容可掬,落入天后的手中。
四河關前,借助著蠱神殿積累了上千年的蠱蟲,沒有強大的修行者干擾下,這座大盛防御南越的關口早已經被不知不覺中攻打下,沒有傳出一點消息。
數里之外,看著陰沉如同黑夜的天空,上面一道道銀白的雷霆交錯,徐茂猶豫著是就地修整,還是趕在天空落下大雨之前抵達四河關。
行軍的士卒們當然是想要加緊趕路,濕漉漉的帳篷,哪有修建好的房屋住起來舒服。
就在這時,天空落下瓢潑大雨,就像天塌陷了一個巨大的窟窿一樣,將所有的視野都遮擋住。
前面一個士卒突然慘叫一聲,一只五彩的蜈蚣借助雨水的掩護,消無聲息地咬住他的脖子,貪婪地吮吸著人血。
然后就是接二連三的慘叫,將整個前線部隊淹沒。
蠱王化身看到其中有幾縷神道光輝閃耀,冷笑一聲,揮動衣袖,無數蠱蟲涌出,吞沒了神道之光。
一時間尸山血海,就在蠱王認為大局已定之時。
突然軍陣后方,一聲清脆的鳳鳴聲,嚇退了周圍的蠱蟲,一輛指南車拖著古老的司南,綻放出明亮的神道光輝,劃破黑夜。
兩天后。
魏明神色焦急地推開御書房的大門,不顧禮儀地自己拉開珠簾,看了一眼神色惴惴不安的大臣們,深吸了一口氣,“前線傳來的軍情準確嗎?”
周圍的臣子下意識地低頭看向徐國柱,因為領兵的正是他的長子。
徐國柱雙眼通紅,但是仍然上前稟報,“陛下,消息屬實,四河關死守,同時天降大雨,淹沒了我軍前去支援的二十萬大軍。”
“哈哈。”
魏明再也不掩飾臉上的豺狼之相,表情兇狠,“堂堂二十萬大軍,居然被一場大雨沖沒了,還是說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領軍的就是眼前之人的長子,而且眼前之人還和天后是一起的!
天后在一旁皺眉道,“陛下,此事不能怪徐愛卿。”
“那怪誰?怪朕!?”魏明怒吼道。
“南越蠱王出手,同時太平妖道張角回歸,張角吸引了天下所有仙佛的注意力,讓南越蠱王有機可乘。”
天后平靜地說道,當初幫助張角攻打知守府的時候,她就意識到可能中計了,但那時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智禪是不能動的,不然她就失去了唯一的后援。
“那隨軍的神祇呢?”魏明喝問道,“祂們享受了國朝這么多年的香火,祂們在干什么?!”
“陛下,那時南越蠱王,是鬼仙之尊。”
周圍的大臣們默然不語,如今確實是讓人忍不住懊惱起來。
“鬼仙之尊就可以在我大盛如若無人了嗎?”
突然議事殿外響起了一個聲音。
“誰?”
大臣們盯著殿門外,不知道誰居然敢這么大膽,在這個時候觸霉頭。
魏明本來想要叫左右拿下,但下一秒,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面前。
正是千葉假扮的坤城城隍。
對方身穿著金紅色的太微福壽府君神袍,神袍之上,太微星明亮,有無數福氣,長生氣化作云鶴靈龜。
千葉一步步走上殿,對上座的魏明拱手道,“托陛下洪福和遠謀,臣已誅殺罪魁禍首。”
說著祂衣袖一揮,一只奇特的蠱蟲出現在大殿上,蠱蟲就像用五毒拼湊而成一樣,有蜈蚣之身,蜘蛛之腳,色彩斑斕,令人望而生畏。
出于對千葉的信任,魏明收斂怒氣,“這是?”
“蠱王的化身蠱。”千葉拱手道,“這南越蠱王狡詐無比,微臣又神力有限,無法救下全部大軍,指的擒下這具化身蠱,壯我軍威,另后軍吳斌所率領的軍士被在下救下,正在膠南郡修整。”
“好好好!”
魏明連聲說了三聲好,興奮地拍了拍扶手,然后站起身,“看來朕的江山中也不光是一群蠢貨!”
他掃視著臺下群臣,似乎是想要拉出一個來祭天。
群臣們將頭埋得更低了。
天后鳳眉微皺,看向大殿之上神光嶄然的千葉,她記得這個坤城城隍,本來是想要隨意處置,沒想到對方不僅死中求生,而且投靠了天子之后,還如同大鵬展翅。
這蠱王的化身蠱雖然比不得真正的鬼仙,但也不是一般的上神能夠拿下的。
“何城隍護國有功,賞,加封護國神君!”
魏明開口道,雖然他無法賞賜千葉真正的紅赦大神神職,但是這種半步大神的神職,他可以多次加封。
“謝陛下。”千葉拱手回復道,“陛下,臣賞賜是小,如今西南之地軍事是大啊。”
“對!”魏明回過神來,他腦海中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起來,看向禮部尚書,“你快速將我大盛剿滅蠱王化身之事傳出,爭取平息四河關失守一事。”
然后又看向了文仲,“你和蒙國使者的談判如何?”
文仲微微皺眉,這和談之事,不過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他自然是慢慢拖延,想要等蒙國大雪災真正落下。
不過現在不能這么說,他拱手道,“尚有談判余地。”
“愚蠢!”魏明不滿地說道,加上之前文仲的晦氣,越發對這位大儒不滿,“如今我大盛和南越如此僵持,豈能再樹外敵,對方的條件我看過了,如果這次對方沒有因為南越變故變本加厲,就代表真的有誠心,和談吧。”
周圍的大臣,特別是禮部尚書和戶部尚書,聽到魏明的話,忍不住開口道,“陛下圣明。”
魏明點了點頭,他喜歡現在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感覺,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坐在鳳鑾上的天后,對方沒有出聲反對,顯然是默認了自己的布置。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她推出的徐國柱長子喪軍辱國,就算是有千百種原因,如果不是自己的能臣坤城城隍事先兜底,如今恐怕都會釀成滔天大禍,她還有何顏面現在發號施令?
魏明臉上的笑意擴散,接著說道,“這國不可一日無君,軍不可一日無帥,如今膠南郡形式迫在眉睫,諸位有何舉薦?”
眾多大臣互相看了一眼,因為事發突然,他們都沒有準備。
徐國柱大步踏前,“老臣愿往,將功贖罪。”
魏明看了一眼白發蒼蒼的徐國柱,冷笑了一聲,“國柱年事已高,現在又有喪子之痛,還是坐鎮中央為好。”
徐國柱咬著牙關,身體微微一顫,差點倒下去。
這是君主對武將最大的羞辱。
千葉趁機拱手道,“軍國大事,小神本來不該妄言,但是小神卻有幾分相面奇術。”
魏明立馬明白了千葉的意思,笑著說道,“何愛卿但說無妨。”
千葉向著四周的大臣拱手道,“如今在膠南郡,正有一人,小神愿用神格擔保,氣數足以大破南越之軍。”
誰有如此氣數?
周圍的文臣武將們都微微驚訝,要知道雖然因為千葉出手,局勢沒有壞到不可收拾,但就算是徐國柱前去,也不敢保證可以大破南越軍隊。
不然南越國早就被滅了。
“冠軍侯世子,如今的武郡王李道元。”
是他?
眾位大臣面面相覷,這位花詞侯本來還是神都不大不小的笑柄,前段時間被天后貶斥,大家都一笑而過,沒想到這位才立下大功的坤城城隍保舉之人居然是他。
“如果微臣沒有記錯,這個武郡王還未加冠吧?”
兵部尚書本能地想要反對,即使他和武勛再交好,也不能將國家大事交給一個小孩子。
“是。”千葉淡然地說道,“但是諸位忘了這位武郡王出生異象了嗎?”
出生異象?
這個時候群臣才想起來,這位可是抱刀而生。
當初就是因為這個異象,還被監天府徹查,因此才不文不武。
千葉點頭道,“正是如此。”
“抱刀而生本來是大帥之相,但如果受君王猜忌,必然郁郁而終,幸好如今明君在世,萬法隨心,這武郡王被安排在膠南之地,正是天意所歸。”
原來如此,周圍的群臣們下意識就接受了千葉的解釋,甚至還聯想到了更多,他們雖然不敢直視那鳳鑾之上的天后。
但都明白千葉所指的君王猜忌是指的誰。
見大局已定,一切都按照自己預想的進行,魏明急不可耐地說道,“武郡王本身就是右將軍,如今朕加封其為西南平蠻大元帥,總領西南軍政,愿其能夠大破南蠻。”
然后他笑著對身邊的天后說道,“皇兒這樣布置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