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落在韓非后腦上的“紅色顏料”好像就來自這個紅色的房間,在它沾染到韓非身上時,韓非感覺自己和這個房間有了一種特殊的聯系。
如果把房間比作一個盒子,那他就是被關在了盒子里的人。
永遠不見天日,沒有時間的概念,只是不斷的重復著一些絕望又痛苦的事情。
雙手握緊,韓非眼底浮現出了一條條血絲,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心被刺痛,那種痛感要遠遠超過肉體上的疼痛。
“我甚至都忘記了自己遭遇過的絕望,只是隱約記得那種感覺…”
后腦突然傳來了很低的笑聲,那笑聲仿佛是一個孩子發出的,他不諳世事,只懂得笑,久而久之,他的笑容中開始包含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
恐懼、悲痛、難過、崩潰,接著是一步步歇斯底里,徹底成為了另外一種東西。
“他一直在笑,最開始的笑容是用來治愈的,可在治愈了很多很多的人之后,他的笑容變得讓所有人恐懼,人們開始害怕,擔心他有一天會殺掉所有的人!”
站在這個血紅色的房間里,沉浸于幻覺當中的韓非,第一次聽懂了那詭異笑聲當中蘊含的深意。
“那個人是我嗎?可我明明從來沒有發自內心的笑過?”
腦海中的記憶一閃而過,很多細碎的記憶拼圖在韓非眼前浮現。。。
他每次退出游戲都會卡頓在一個被血液凝固的城市里,而在那短短的退出時間當中,他的背后還站著另外一個血淋淋的人。
韓非看不清楚自己背后那個人的身影和長相,但他清楚記得,每當狂笑被放出后,站在他背后的人就會擁有更多的情緒,變得更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游戲當中是這樣的,現實里同樣也發生過一件很特別的事情。
韓非永遠都忘不掉,有一次自己退出游戲后,翻看自己的手機,無意間發現手機里多了一張自己戴著頭盔玩游戲的照片。
門窗緊閉,全部上了鎖,外面還有警方把守,活人很難在這種情況下潛入他家里,在這玩游戲的時候,拿著他自己的手機給他拍照。
韓非一直很想知道拍照的人到底是誰,但他沒有答案,那張拍攝下來的照片他也沒有刪除,一直保存著。
“狂笑和我到底是什么樣的關系?難道他一直在看著我?還是說他藏在黑盒里?”
黑盒要比狂笑出現的早,所以這個猜測最先被韓非否定。
他越是思考,大腦就越亂,現在的他迫 切想要知道真相。
“你們知道答案嗎?你們見過血紅色房間里的人嗎!”韓非沖著手術臺旁邊的小孩們嘶喊,那些孩子全部失去了自我,他們就像是那些專門給其他孩子提供優質性格的商品一樣,在被摘取過人格之后,便成為了無用的廢料,連做鬼都沒有自己的臉。
聽到韓非的聲音,一部分小孩朝著韓非走來,手術臺上的夏依瀾趁著這個機會,瘋了一樣叫喊,她的臉已經完全變形。
“帶我離開!我知道紅色房間!真正的紅色房間只有一個,那個房間是用來摘取孩子們性格的,所有手術都是在那個血色房間當中完成的!”
在夏依瀾說完這句話后,她的嘴巴里流出了黑紅色的血液,無暇的臉也好像要歲裂開了一樣。
“救救我!救我!紅房間在地下,我去過!我可以帶你去真正的紅房間!”
孩子們把紅色的蛋糕涂抹到了她的臉上,不斷塞進她的嘴里,一直以來因為換臉,無法做出細微表情的夏依瀾,這次表現出了自己對恐懼最深刻的理解,她的尖叫幾乎要刺穿韓非的耳膜。
主動沉浸于幻覺當中,任由那些古怪東西支配的韓非也稍微清醒了一些。
“好,我再相信你一次。”
韓非抓住了夏依瀾的小腿,想要將夏依瀾拽向自己。
那些沒有五官的小鬼見韓非要搶人,全部沖了過來。
一雙雙沾滿血色蛋糕的小手抓住了韓非,那紅色的“人血蛋糕”抹在了韓非的身上。
但詭異的是,他沒有感到痛苦和瘋狂,只是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悲傷。
隱隱約約,他好像聽到了孩子們的哭聲。
血紅色的詛咒文字直接出現在了韓非的衣服上,一個以編號“4”自稱的孩子留下了一句句充斥著恨意和惡意的詛咒,他想要讓自己的房間成為第二個血紅色的房間,他憧憬著血紅色的房間,夢想著成為下一個住進血色房間的人,可惜他根本做不到。
當血字開始在韓非身體上浮現時,他第一次真正被影響到了。
和蝴蝶當初不斷帶給他的心理暗示不同,四號孩子不斷的呼喚著,然后他腦海里那些支離破碎的血紅色記憶便開始主動響應。
之前在深層世界當中,韓非一直沒覺得那些血色記憶碎片有什么問題,但就在它們被四號孩子的詛咒文字喚醒時,韓非發現自己過去對于童年的記憶好像要被徹底撕碎一般。
“我關于童年的一切記憶全都是假的嗎?”
懷疑的種子早已種下,它正在血色記憶的催化下生根發芽。
這種否認過去的感覺無比痛苦和煎熬,那些孩子們還不斷往韓非身上涂抹新的“蛋糕”,仿佛在用自己的血肉,慶祝韓非獲得新生。
“帶我走…”夏依瀾已經喊破了嗓子,她快要不行了。
忍受著腦海中的撕裂感,韓非將夏依瀾扛起,跑出了血紅色的房間。
從那屋里離開,韓非后腦處的劇痛慢慢消減,但是那籠罩在他內心和腦海的壓抑感卻并未散去。
他真的不記得童年到底發生過什么事情,這種明明經歷過,卻無法想起的感覺,一點點磨去了他在觀眾面前的偽裝。
沒錯,他和其他演員一樣都在欺騙觀眾。
只不過其他演員是故意在觀眾面前表現的大膽、勇敢,而韓非則是在不斷壓抑著自己,盡量不讓自己在觀眾面前表現的太過出格。
“有點壓制不住了,既然這樣,那就順其自然好了。”
韓非的眼神幾乎在瞬間就發生了變化,那種來自陰間的壓迫感,讓夏依瀾都敢感到窒息。
邁步向前,韓非準備下樓,但是長廊盡頭的安全門卻被推開。
一個高個保安,抓著兩把尖刀出現在安全通道當中。
他渾身上下寫滿了紅色的“死”字,整個人站立在黑暗里。
保安的手機震動了起來,有人好像在這時候發來了信息,大樓外面也響起了急促的警報聲。
韓非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事情,這個時候正常來說,最好的辦法是找個地方躲藏,拖延時間。
可是韓非卻死盯著那個滿身死字的瘋子,五根手指刺入了尸體心口,牢牢抓著尖刀劃出的疤痕。
血漿順著肩膀滑落,粘黏在他的手臂上,一滴滴掉落在地。
黑暗中的群鬼在身后涌動,他好像把夜色做成了衣服,在燈光熄滅后的陰影里走動。
暴雨瘋狂擊打著窗戶,玻璃碎了一地。
在不斷響起的警報聲中,夾雜著雨水的風吹動了他的頭發。
閃電劃過!
瞬間的光亮勾勒出了他的輪廓,所有人都看到了一雙冰冷危險的眼眸。
漆黑的長廊上,壓抑的氛圍被撕扯開,黑暗和黑暗碰撞在了一起!
“嘭!”
安全門整面倒下,那個身上寫滿了死字,一看就非常恐怖的殺人狂,就這樣被撞飛了很遠。
夏依瀾和中邪的高個保安嘴巴張 的老大,他們表情出奇的一致,都沒猜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現在的韓非,早已不再是被蝴蝶追殺的韓非,經歷過兩次神龕繼承任務之后,他在游戲中度過了很長時間,整體的實力、經驗、閱歷、心態都跟以前不同了。
“我們現在就去地下,告訴我真正的紅房間舊址在哪里!”韓非沖進了安全通道,跑的很快。
“就、就在地下。”夏依瀾感覺自己好像清醒了一些,但她說話反而是更哆嗦。
“說具體點!”韓非心里著急,外面響起了警報,說不定很快就會有人進來,到時候想要再做一些事情會很麻煩。
“地下四層,走廊最里面!”夏依瀾下意識的回答了韓非的問題。
一路狂奔,韓非很快就來到了一樓。
“韓非,韓非!你能不能把我放下,你不用帶我一起過去啊!”夏依瀾似乎很忌諱進入整形醫院地下,但韓非卻一點要松手的意思都沒有,他其實并不是太信任夏依瀾。
“其他幾名演員好像也跑到這地方來了。”
看著地上凌亂的鞋印,還有一只跑丟的運動鞋,韓非已經能想象出那幾位同行被追趕的狼狽模樣。
“正好就當是我心系他們的安危,盡全力跑來救人吧。”
紅色顏料潑灑在地下各個角落,墻壁上的油畫好像在眨眼,夏依瀾絕望的叫喊著,隨后被韓非背進了地下三層。
耳邊聽到了慘叫和哀嚎的聲音,韓非可以確定那幾名演員也被困在了地下四層。
踹開樓道中間的雜物,韓非順著樓梯扶手中間的縫隙朝下面看去,手機燈光根本無法照到底。
“別下去了,真別下去了!沖動是死的!”夏依瀾拼命勸說,奈何一點用都沒有。
“其他演員可能遇到了危險,你讓我丟下他們自己跑?”韓非這句話說得聲音很大,大到足夠讓直播間的所有人聽清楚。
沒錯,在其他人都丟下他,獨自逃命之后。
等到其他人遇到了危險,韓非不計前嫌,不顧自己的生命危險,又跑回來救那些曾拋棄他的人。
令人震驚之余,又讓人有一絲感動和尊敬。
夏依瀾一時間說不出什么來,她想了半天才想出反駁的話,但韓非已經來到了地下四層。
這一層沒有安裝攝像機,是劇本之外的地方,但沒關系,韓非自己帶了攝像頭。
他把保安的攝像頭當做了自己的眼睛,雖然地下四層信號非常差,但模模糊糊還是 可以看到一些轉播畫面的。
“好濃重的氣息。”
用手機燈光照射,整個地下四層到處都是紅色油畫,進入這一層的人身上肯定會沾染上那紅色“顏料”。
“整形醫院的三個家伙到底在這里呆了多久?”
干裂的墻壁上被人畫上了一扇扇血紅色的窗戶,地面上被人畫了紅色的草和花朵,這儼然是一片畫出來的紅色樂園。
不過看著像是樂園,但它帶給人的感覺卻難以形容,就好像是活人走進了噩夢里,還是那種永遠都無法逃脫的噩夢。
“整形醫院突然被廢棄,是不是也跟這些東西的存在有一定原因?”
常人覺得不舒服的地方,卻讓韓非覺得異常的熟悉,他站在油漆工畫出來的血色小樂園里,腦海中關于童年的記憶正在慢慢褪色。
他好像回到了深層世界里那樣,身上那特殊的氣質徹底展露了出來。
“家?”
一個他曾無數次提到,但卻從未擁有過的字,涌入腦海。
但緊接著他又搖了搖頭,在心中默念:“沒有家人的地方,就算修建的再像,那也不是家。”
相互矛盾的想法出現在腦海當中,韓非傾聽著樓道里的慘叫聲,走向長廊深處。
血色油畫窗戶越來越多,窗戶里的東西也越來越復雜,在那粘稠“紅色顏料”的刺激下,韓非的眼眸變得越來越危險。
不斷向前,韓非在距離走廊盡頭還有十幾米的時候,看見了黎凰他們。
“怎么只剩下你們三個了?”
“別過來!韓非!”黎凰臉色蒼白,整個人好像都已經嚇崩潰了,她在聽到韓非的聲音后,大聲叫喊。
“快走啊!那個東西就在這附近!”黎凰嗓音嘶啞,但不管她怎么喊,韓非都還在不斷往前走。
“你會死的!救我們會害死你的!快回去!”黎凰的表情逐漸變得驚恐,她指著韓非旁邊墻壁上的一幅油畫:“那個東西就在那里!”
在她尖叫的時候,韓非已經走到了長廊盡頭,停在了幾人身前。
“你為什么還要過來送死啊?”黎凰坐在了地上,從未經歷過得恐懼讓她內心幾度崩潰:“我們拋棄了你逃走,你還回來救我們?是我們害死了你,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系的。”韓非看著早已暈厥的吳禮和阿琳,他又側身看向了那幅血色油畫:“其實你完全可以拉著我一起墜入深淵,說不定,我就喜歡這種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