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可惜后來我們都變成了瘋子
在韓非接觸過的所有人當中，蜘蛛是最復雜的一個，九種人格交織在一起，有時候連他自己都無法看清楚自己的心。
血肉洪流沖過，韓非身上的詛咒被暫時壓制，他皮膚上那細密的傷口開始愈合。
力氣慢慢恢復，但是疼痛的感覺卻不僅沒有減弱，還在不斷增強。
仔細觀察傷口，韓非發現每一道傷口上都有兩種不同的詛咒存在。
蜘蛛并不知道怎么祛除蝴蝶的詛咒，他只是帶著心中的善意，給韓非施加了更深的血肉詛咒，以此來針對蝴蝶。
整個畜牲巷積攢下來的罪孽和殺業都被蜘蛛一人背負，此時他不過是把其中一少部分放在了韓非傷口之上。
疼的死去活來，韓非在血水之中翻滾。
看到韓非如此有活力，蜘蛛便不再管他，而是看向了醫生和讀者人格。
他心上的黑色血絲被消除，但是那仿佛蝴蝶翅膀一般的詭異花紋卻怎么都弄不掉，就好像已經和善意的心融為一體。
此時心臟鑲嵌在了蜘蛛的胸膛之中，可蜘蛛卻不敢放心使用那顆心上的力量，他似乎是害怕蝴蝶的花紋長滿全身。
開裂的胸膛逐漸恢復，蜘蛛在無數豬臉怪物的血肉中完成重生，他的身體慢慢恢復正常，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引著這個骯臟的世界。
五官愈發的清晰，蜘蛛站在屠夫之家的廢墟上，被三道恐怖的身影包圍。
作為管理者，他代表著畜牲巷的上限，就算他現在是這副慘樣，也沒有人能夠在這里獨自戰勝他。
但如果包圍他的三道身影聯手進攻，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所以最后的勝負會怎樣，并不取決于蜘蛛，而在于失控的徐琴。
假如徐琴和讀者、醫生一起爭奪蜘蛛的心，想要成為畜牲巷的下一任管理者，蜘蛛的處境就會非常危險。
可要是徐琴放棄了蜘蛛，攻擊讀者和醫生中隨便一個人，那局面將被完全改寫。
讀者人格和醫生也意識到了這件事，在讀者人格回頭看向徐琴的時候，那個與詛咒同源的瘋狂女人已經朝她沖來。
沒有任何原因，毫無緣由，讀者人格完全想不明白徐琴為什么會突然攻擊自己，她只是注意到對方盯著自己手上的書，好像是看到了書中那個支離破碎的韓非。
在徐琴和讀者人格爆發沖突的瞬間，由血肉構成的蜘蛛就對醫生下手了。
廢墟之中隱藏的所有血管，地上的所有尸體和血跡，全部都聽從著蜘蛛的命令。
醫生只是把自己的肉體拼湊成了蜘蛛的樣子，只是用黑色的血絲來模仿蜘蛛的能力，而真正的蜘蛛根本不屑于這些，他的蛛網就是這個世界。
只要進入了畜牲巷，就沒有人再能逃脫，就連那只蝴蝶也不行。
血肉涌動，目之所及，一切都在限制、阻礙醫生。
蜘蛛甚至都還沒有靠近，醫生的身體上就已經出現了 大量的傷口。
為了融合蜘蛛的善心，醫生本身也受了很嚴重的傷，他胸腹還被往生刀劃開，一條步足也被韓非趁亂砍去。
單獨面對蜘蛛，醫生毫無勝算。
他看向讀者人格，對方的情況也不容樂觀，失控的徐琴就像是一個移動的詛咒之源，那十三把餐刀的血祭打開了一扇難以想象的恐怖之門。
兩條戰線全部被壓制，那些被醫生籠絡的外來者知道情況不妙，一個個爭先恐后的逃出了屠夫之家。
越來越多的血肉匯聚在了蜘蛛身上，一條條粗大的血管將蜘蛛和腳下的廢墟連接，血水漫過了畜牲巷，也淹沒了醫生的最后一絲希望。
他猙獰鋒利的步足被血液中的一雙雙手抓住，龐大的身軀好像陷入了泥潭，越是掙扎，陷的就越深。
醫生是非常少見的大型怨念，但他在畜牲巷里根本不是管理者蜘蛛的對手，周圍的一切交織成了一張巨網，最終將其困住。
韓非也真正見識到了管理者的恐怖，每一位管理者都有專屬的管理者天賦，蜘蛛的天賦就是網，將看到的一切、擁有的一切編織成一張無形的網，他對畜牲巷擁有絕對的掌控，這里的一草一木全都是沾染過他的血肉。
沒有大喊大叫，沒有歇斯底里，蜘蛛殺人的方式帶著一種獨有的安靜和溫柔。
“難怪死樓的人不敢來這里，在蜘蛛自我意識崩潰消散之前，他們進入其中那就是找死。”韓非很羨慕對方的能力，跟自己召喚黃贏這樣的天賦比起來，明顯是對方的能力要更加強悍，至少現階段是這樣的。
醫生后背的步足被卸掉，他依舊在血水里掙扎，蜘蛛默默的看著對方，眼中沒有憐憫，沒有報仇的快感，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興奮，似乎這個結局他已經看過很多次了。
在醫生不甘的嘶吼和咆哮聲中，他的身體慢慢被拖拽到了血水深處，醫生原本的位置只剩下一張印著編號的面具。
除了醫生外，血水還涌入了讀者人格的房間，將其他人格的尸體融化。
蜘蛛的目光從一張張面具上掃過，最終看向了還在和徐琴死斗的讀者人格。
他此時的表情很奇怪，像是落寞，又像是無法理解。
在蜘蛛最初的世界里，讀者人格是他唯一的朋友，相互傾聽，靈魂共鳴。
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讀者人格開始出現了變化。
蜘蛛也慢慢意識到，自己擁有的不是朋友，只是病了而已。
他開始服藥，接受心理干預和治療，調整作息，想要在某個時刻和大家告別。
可蝴蝶的介入最終毀掉了一切，蜘蛛雖然沒有在現實里殺人，更沒有觸犯過任何法律，但他知道自己其實滿身鮮血，他親手殺掉了八個自己。
別的人很難理解蜘蛛，就算是他的心理醫生也無法真正走進他的內心，蜘蛛一直是孤獨的。
讀者人格見醫生人格消失之后，她知道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再掙扎也只是浪費力氣罷了。
“蜘蛛，你的運氣總是這么好，不過你真 的準備在畜牲巷里呆一輩子嗎？”
躲閃過徐琴的詛咒之后，讀者人格雙手抓住那本沒有封皮的書，然后她用力將書籍撕開，向上拋灑。
那書籍前幾頁畫著韓非，后面的每一頁上都畫著蜘蛛的一種死法，每一種死法都是一種惡毒的詛咒！
“你擁有一雙看見真相的眼眸，所以我才會帶你目睹一切，我們明明可以成為伙伴，你卻和我從現實廝殺到意識深處。你所做的這一切，就僅僅只是為了那最后一點點的人性嗎？”
書籍上的所有詛咒都被觸發，讀者人格臉部的花紋開始擴散，似乎是想要引爆這具軀體。
血肉匯聚，蜘蛛的臉部輪廓越來越清晰，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凝視讀者人格看來很久，問出了一個埋在心底的問題。
“你第一次出現在我意識深處時，到底是讀者？還是蝴蝶？”
讀者人格最終還是沒有回答蜘蛛的問題，她的殘魂直接炸開，引爆了書籍中所有的詛咒。
在那大片血霧當中，半只藍色的蝴蝶翅膀以驚人的速度沖向了蜘蛛的心口。
讀者人格想要把自己身上的另外半邊花紋送進蜘蛛的心里！
“其實我心里也有一個答案的。”蜘蛛現在已經恢復了理智，但他看著飛來的蝴蝶卻做出了一件在旁人看來十分瘋狂的事情，他剖開了愈合的血肉，將那半顆善意的心取出。
他就好像在欣賞世界上最美的玉石一般，看著自己心上的花紋。
“最開始的讀者就是你，可惜后來我們都變成了瘋子。”
默默的自言自語，直到那半只藍色蝴蝶沖到面前時，蜘蛛才抬起了頭。
他握緊自己心臟的手猛然用力，在藍色蝴蝶觸碰到之前，親手將自己的心揉碎！
蝴蝶的花紋殘留在干枯的血肉當中，那顆心里留存的善意和人性則被蜘蛛全部送到了徐琴身前。
一層層詛咒被擊穿，本已經失控的徐琴在那善意包裹的時候，表情變得猙獰痛苦，她的眼神在不斷發生變化，似乎內心正處于極端的掙扎當中。
將善意作為禮物送給徐琴之后，蜘蛛用最后的力量，把可以操控的所有血水凝聚成滔天大浪，狠狠拍擊在屠夫之家的廢墟之上。
天空下起了血雨，那半只蝴蝶翅膀被碾碎，徐琴周身恐怖的詛咒也被沖散了大半。
蜘蛛依舊站在建筑中心，但現在他的世界里已經再也沒有了屠夫之家。
“我一直在獨自尋找和思考，但后來我被困在了自己看見的世界當中，我被自己編織的蛛網束縛，幸好你為我撕開了一個缺口。”蜘蛛從血水中將韓非撈出，他看著狼狽的韓非，看著韓非身上閃耀的人性，眼中竟然帶著無法掩飾的羨慕：“如何在絕望中存活，你給了我一個新的答案。”
將韓非送到了徐琴的身邊，蜘蛛的身體變得暗淡消瘦。
他的雙手伸入血水，片刻之后，他的掌心多了一些心臟的碎片。
左手的心臟碎片腐爛發臭，右手的心臟碎片流淌著鮮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