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帝隕鎮世
皇宮之中，惠帝也得知了大夏士卒入城的消息了，心急如焚的同時也讓人將自己的老母親請到了殿中。
而事情的發展，同樣出乎了老太后的預料，詢問了一下當下的情形，整個人也不由得緊皺著眉頭。
惠帝沒有說話，堂下的文武大臣也同樣憂心忡忡，一切來的太突然，讓他們都沒有反應過來，而且信使傳回的消息，一次比一次讓他們心涼。
“娘，孩兒送您回去休息。”
“不用了，什么大風大雨沒見過，再說了，這個時候娘不陪著你給你撐腰，難道以后還能給你哭幾聲不成！”
惠帝搖了搖頭，臉上卻露出了笑容，然后握住了自己母后的手，凝視著殿外的黑夜。
同樣，在大齊后方，五萬早已經撒出去的游擊軍，此刻也同樣對第二波前來的大齊勤王軍隊發起了進攻。
五萬精銳之師，對戰十萬大齊軍隊，戰況同樣慘烈不已。
不算寬敞的戰場上，近三十萬人混戰在一起，鮮血早已經彌漫了四周的荒野，戰死的雙方士卒，連尸體也來不及收拾，便繼續廝殺在一起。
雨配合著血，空氣中彌漫的濕腥氣味，讓人已經在這場廝殺中迷失了方向，變成了只知道殺戮的機械。
大夏士卒以一敵二，面對雙倍于己的兵力，依舊信心十足。
這一場慘烈的戰斗，從白天一直廝殺到了夜晚，然后聲音才緩緩放低了些許。
荒野上，無主的戰馬低垂著頭顱站立在原地，眼眶早已經變得通紅，甚至還有些許眼淚流出。
“嘭！”
一聲重響，立于城頭的李元芳身影一晃，整個人手拄著武器跪倒在地，然后嘴里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額頭，后背，大量的汗水順著身體四肢流露出來。
四周的士卒，見到此景，迅速聚攏在李元芳的四周，手中武器狂舞，護住了他們的主帥。
一個大齊士卒正轉身回望自己的主帥，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下一秒，胸口一點血花濺了出來，喊了一聲“將軍”，整個人口吐鮮血倒在了李元芳身前。
“啊！”
盡管已經精疲力盡，但是李元芳依舊提起手中武器，刺穿了一個大夏士卒的喉嚨，血水嗆在氣管中發出喝喝的聲音，痛苦之意卻都表達不出來。
“退！”
掃視一眼四周，李元芳眼神一凝，然后口中下令，望往城墻邊走過去，一步步收攏著那些落單的大齊士卒。
四周的大夏人越來越多，大齊士卒幾乎死傷殆盡，眼神中也已經出現了些許懼怕之意。
“轟隆！”
李元芳的腳步剛踏下城頭，身子剛一停下，突然聽到一聲巨響，腳下感覺到一陣晃動，他立馬望向城門方向，木屑橫飛中，夾雜著殘肢斷臂。
“遭了，城門破了！”
李元芳顧不得身上的傷勢，整個人也顧不得其他了，提著武器就沖了上去。
圍聚在身旁的三五百大齊士卒，也毫不遲疑的跟著自己的主帥朝著大夏軍隊的洪流阻擊而去。
口中嘶吼一聲，這一刻李元芳早已經將生死都棄之腦后了，他原本以為牢不可破的城池能夠抵御住大夏軍隊至少半月時間，這樣一來時間或許還有轉機，但是沒想到城門會被這么快攻破。
城門一破，外面早已枕戈待旦的大夏士卒如同洪水一般，從擁擠的城門處一貫而入，氣勢驚人。
失去了城池的庇護，大齊國都已經有一半落入了大夏軍隊的手中。
況且，在城池內展開巷戰，狹小的空間中，他們的人數優勢就失去了。
不到片刻，李元芳率領的數百大齊士卒就被涌入城中的大夏軍隊給團團圍困起來。
騎著馬緩緩走入城池中的李毀和大皇子朱槿見到這一幕，反而被這場面給愣了一下，驅使坐下馬兒上前，所到之處，大夏士卒皆讓出道來。
城池內越來越多的地方被大夏士卒攻下，數不清的大齊士卒瘋狂朝著皇城方向奔涌而去，就連一些窮苦百姓，也被裹攜著，一同涌向大齊皇宮。
見到這一幕，李元芳心中的希望已經破滅了，沒能守住城池，他罪大惡極，只有一死。才能夠讓他少受些罵名。
“來呀！”
看著四周圍而不攻的大夏士卒，李毀口中近乎瘋狂嘶喊著，如同一頭即將走向老邁的雄獅一般，發泄著自己最后的余威。
看了一眼前方，目睹了那一個身著明黃色服裝的主帥，李毀沒有絲毫猶豫，手中武器瞬間便掠過數丈距離，取了數條人命之后速度依舊不減，他現在已經不抱希望了，如果能拉一位大夏貴人陪葬，已經是上天恩賜了。
見李元芳奔來，其身旁的數百大齊士卒也同樣生了死志，反而爆發出了驚人刮目相看的戰斗力，一同朝著前方殺來。
李毀護在朱槿身前，緩緩抽出腰間武器，然后走出了大夏士卒的身后，進入到了圈中。
兩種武器在空氣中碰撞，交互之處散發出火熱星光，然后一觸而散。
李毀從踏馬落地，然后對著身前的李元芳道：“李將軍，投降吧！”
李元芳聽聞，武器立于身前，臉上顯露出狂傲不羈的笑意，似乎李毀的話，讓他受到了世間最大的侮辱一般，擦去滿臉鮮血，眼神冰冷似劍，目光凝視著前方，李元芳已經準備好赴死了。
“投降？你我各為其主，今日不過是為了大義而已，天不在我，也因吾才能淺薄，沒能擋住爾等狼子野心，多說無益，來吧！”
李元芳說完，身上的氣勢似乎攀升到了頂峰。
李毀立于前方，武器握在手中，不再留手。
或許死在自己的手上，才是這位將領的歸宿和命運，他已經從李元芳的眼神里看到了死志。
“殺！”
隨著李毀大喝一聲，四周圍困的大夏士卒不再猶豫，挺身向前，手中長槍利刃朝著敵人拼殺而去。
城門下，風雨交加，兵戈聲響成一片，一個又一個身影在此隕落。
大齊國都的城門已破，大夏士卒如入無人之境，順著城中街巷開始了第一步的征伐之路。
“厚葬！”
大皇子朱槿騎馬踏過，看了一眼跪倒在地，身上插著數道長槍的李毀，對著四周的大夏士卒說道。
數百視死如歸的大齊士卒，讓朱槿也同樣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情緒。
隨著大夏士卒入城，這里的一切，都處于混亂之中，到處都是廝殺的雙方士卒，鋒利的刀刃插入士卒的血肉之軀中，發出沉悶的聲音，抽出刀刃，血水從傷口處流淌出來。
越來越多的大夏士卒往前推進，但是遇到的阻力也越來越大，前方聚集的大齊軍隊又多了起來。
盡管此刻大夏一方占據了優勢，但是大齊在人數上依舊占有一點優勢，而且城池中，不時有手無寸鐵的平民為了自己的家園撿起地上的武器加入這些大齊士卒隊伍中。
這一場戰爭已經在向大夏一方傾斜了，從城門破開那一刻，這個結果就已經注定了。
論戰斗力，大齊士卒比不過大夏，論數量，大夏與大齊此刻也相差無幾了。
大齊皇宮之中，惠帝坐在龍椅上，喊殺聲距離皇宮越來越近，他的眉頭也越皺越緊。
“陛下！陛下！”
一陣急促的聲音從殿外傳來，幾個小太監抬著一個滿身鮮血的士卒急步走了進來。
“陛下，李元芳將軍戰死！敵軍已至皇城腳下！”
說完，這名軍士便頭一歪，胸膛之處的起伏也停了下來，失去了生氣。
嘩的一聲，殿上的文武大臣一瞬間沸騰了，他們不敢相信，大夏軍隊能夠如此兇猛迅速，不過幾天時間，就能夠破了國都城門，到達了皇城腳下。
惠帝雙手死死的捏住身旁的龍椅，盡力讓自己的身形穩住，一旁的老太后自然也反應強烈，臉色瞬間就煞白，如果不是身旁的貼身丫鬟扶著，恐怕早就倒下了。
“大齊要亡了嗎？”
惠帝無視了耳邊眾多大臣發出的嘈雜之音，腦海中被這樣一個念頭環繞著，眼神漸漸迷茫，迷失最后不由自主的從龍椅上起身。
“昭兒…”
老太后看著如同失神落魄一樣的惠帝，口中輕呼帝名。
惠帝如同沒有聽見一般，緩緩的邁著步伐朝著殿外一步一步走去。
殿中的文武大臣此刻也被惠帝的所做所為給嚇到了，一同跟著出了殿堂。
數十個人跟在惠帝身后，不知道他的目的在何處，只能跟著。
老太后被幾個丫鬟抬著，眼眶中淚水早已經落了下來，此時此刻，老太后心間充滿了悔恨。
她明知道自己的兒子不想當皇帝，也不是個適合當皇帝的人，卻偏偏要被自己強行推上了帝王寶座之上。
如果當時換一個人當了這大齊的帝王，那么還會有今日的事情發生嗎？
老太后不知道答案。
不過片刻之后，眾大臣此刻也跟隨著惠帝來到了祭祀宗廟的地方。
“楊明連，朕命你為臨時都統，負責皇城防御，組織兵力抵御大夏軍隊入侵！”
惠帝行至宗廟前方，身體忽然轉了過來，口中發出滲人的聲音。
“諾！”
群臣之中，一個長相粗獷的將軍出列，然后領了皇命而去。
“眾臣停旨，即日起，冊封皇子李承為大齊太子，事急從權，一行事宜容后再補，如若朕隕，當立太子登臨帝位……”
“陛下…”
“不可啊！陛下……”
聽聞如此堅決的聲音，眾大臣被惠帝的氣勢嚇壞了，他們沒想到，一向弱勢的惠帝，在此刻居然有如此濃郁的帝王氣勢，而且心間似乎已經生出了死志。
“速速將太子帶來！朕有話語交代！”
“諾！”
“母后…”
說著，惠帝又將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母親，眾人抬著老太后上前，然后母子二人目光對視。
“昭兒，你怪母后嗎？”
“母后疼愛兒子，兒子怎么會怪母后呢。”
看著眼前的惠帝，老太后心間滋味，五味雜陳。
不過片刻，被臨時任命為太子的李承便被帶到了惠帝身前，然后惠帝帶著他來到前方，在其耳邊輕聲說著。
“記住了嗎？”
“父皇，兒臣記住了！”
“記住了就好，跟你皇祖母去吧，我大齊是不會亡吧，以后跟你皇祖母好好學治國理政之道……”
“去吧。”
惠帝屏退眾臣，留下些許大臣之后，全部讓這些人護送著太子和太后入了政務殿中。
“劍來！”
惠帝口中大喝一聲，立于下方的小太監立馬將手中的天子劍恭呈而上。
“好劍！”
手撫著大齊天子之劍，惠帝口中不由得稱贊一句，然后手握住劍柄，一點點將這柄傳承千年的天子劍拔了出來。
鋒利如初，寒光依舊！
惠帝手持天子劍，緩緩走到宗廟祭壇的中間，最后在最中心位置停了下來。
拔劍四顧心茫然，回首山河已是秋。
這一刻，惠帝心間的憂愁，反而釋放了出來，不再糾結和留戀。
只是這大齊的江山本就不該讓他來掌管，如今這二十多年的帝王生涯，反而讓他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束縛。
手握著天子劍，停留在四周的大臣和眾多太監宮娥見狀，神色悲憫的跪倒在地。
他們的這位陛下雖然才能不是那么出眾，但是對待周圍的人，卻沒有那么嚴苛，反而落了個個名聲。
“呵呵，權力！天下！帝位！一切皆是過眼云煙而已！”
“毀滅吧，我累了！”
說完，在眾多太監和宮娥的痛哭聲中，惠帝緩緩將劍舉至胸前。然后目光泰然的將這柄天子劍插入了自己的胸膛之中。
疼痛傳來，惠帝已經感覺不到了，他的血液透過龍袍，侵染在這大齊宗廟的祭壇之上。
下一刻，帝血順著四周的石刻一點點流淌，形成了一個極其復雜深奧的圖案。
在眾人的痛哭聲中，一道浩瀚無邊的氣息從大齊的宗廟之中迸發出來，攜帶著無盡的光芒，籠罩了整個大齊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