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恐懼的王永年
三十年了，從他成為大夏儲君的那一刻，從在北境見識過三蠻入侵大夏國境的那一場戰爭。
從戰死的親衛身體下爬起來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中就只有一個念頭，掃平這天下的所有國度，將三蠻人的王帳踩在腳下，將整個草原變成大夏最肥美的牧場。
但是，當他在自己父王臨終前說出這個愿景的時候，他的父王沒有給他留下任何話語和囑托，只是將自己托付給了師傅，老太傅葉蘇成，然后給自己留下了一個不好不壞的大夏，僅此而已。
時間已經過得太久了，久得都讓他都快忘記了，當初立于戰場中間的那種絕望之感了。
就像自己師傅當初對自己說的一樣，要想成大事，你可以不聰明，但是一定不能笨，能夠花時間去做一件事，只要最后成功了，那么你就是成功的。
如果你不在乎付出的代價有多大，這個天地，都能夠在你掌中流轉，任你擺布！與人斗與天斗，其樂無窮！
他記住了這句話，然后開始用三十年時間，在這廣袤的天下間，一點一滴的自己埋下一顆又一顆的棋子。
三十年間，為了能夠繞過諸子百家，算計整個天下，他連自己最看重的皇子，也在其未成年的時候，狠心抹去了皇室宗籍，自愿成為了他腳下的一塊基石。
現在，他終于可以對大夏境內的諸子百家勢力之屬下手了。
如果能夠削弱，甚至將諸子百家的勢力底蘊清掃光，那么他就能夠真正的放手一搏了。
為了這一天，他等的夠久了，如今希望就在眼前，讓他如何能夠再保持淡定。
三蠻叩關，大夏軍隊以及朝廷所屬的大宗師，都可以明正言順的去北境阻擋三蠻的五十萬鐵騎，誰也不能站在道德的高度說什么。
而諸子百家結盟，拿出來的百家精義，再加上前段時間有神境修士現世，展現神跡。這一舉動，更是增添了世間無數大宗師對神話之境的向往。
幾千年了，沒有神境修士出現，成千上萬的大宗師被困死在這個境界，不得寸進。
身為大宗師，夏帝自己也不敢說能夠抵擋住那種窺探神境的誘惑，也正在如此，他才利用這些大宗師的執著和追求，牽引動大宗師與諸子百家之間的利益沖突。
只有當著兩者真正的爭斗到一起，出現了大宗師級別的戰斗，才有可能讓雙方都出現死傷，這樣才能夠削弱，甚至拔除諸子百家在大夏的勢力。
仇恨只有仇恨，血也只能用血來償還，這是這片土地幾千年不變的規矩。
幾千年了，三蠻人一直都存在，但是為什么它會在最近十年里快去崛起，進而將草原上的其余大小勢力清掃干凈，消化后為己所用呢？
古狄為何能夠得以保留，并且還迅速壯大自己的勢力呢？
這中間的一切，夏帝都明白，甚至原本的他還準備扶朝堂上的世家之流，來與諸子百家對抗一二，但是有些世家家主太過狡猾，讓他不敢用。
晉王心甘情愿的鎮守北境三十年，忍受刮骨寒風，千里荒野之苦，為的也是他的理想。
這一切的一切，如今都在一點點實現了。
但是人生最寂寞的，就是看著自己規劃出的藍圖即將成型的時候，沒有一個知己能夠與其分享自己此刻歡樂，人生寂寞如雪，大概也就如此了。
走在皇宮的宮墻中間，夏帝的嘴臉依舊殘留著一絲笑意 這種用時間堆積出來的成就感，比在戰場中直入敵人內部，于萬軍從中取人首級還要刺激。
“大伴，可以將無夜給朕召來了…”
行走中突然停下腳步，夏帝側過頭，對著身旁的大太監王永年說道。
“諾！”
王永年聞言，口中應道，身體卻輕微的顫抖了一下。
他明白夏帝此刻召喚無夜前來是為了什么。
無夜，號稱天下第一殺手，沒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也沒有人知道他所屬的勢力，更沒人知道他棉面具下的模樣。
人們只記住了他，僅憑借著一人，一刃，就成了天下第一殺手組織。
他的傳奇之處，甚至與手持仙劍的劍奴一般無二，同樣是身世成迷，同樣的實力無可匹敵。
但是從某些程度上來講，如果能夠選擇，許多大宗師寧愿挑選劍奴這樣的人作為敵手，也不會挑選一位有明確記載，擊殺過大宗師的大宗師級殺手為敵。
看著夏帝的背影，王永年心中驚恐的同時，又在慶幸著。
伺候了夏帝這么多年，一些隱秘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二，有些事情當初還是他親手經辦的。
當初他還疑惑為何陛下為讓他如此作為，如今看來，夏帝深謀遠慮，早已經料想到了今天，提前多年就已經插下了伏筆，為得就是今日之時機。
從此刻的全局來看，王永年腦海中細細勾勒了一番，將最近四國乃至整個天下發生的大小事宜組合在一起，他的腦海中漸漸出現一個模糊的圖形。
三蠻叩關，明面上牽制了大夏的所有精力，但是諸子百家結盟，卻引來了世間所有渴望踏入神境的大宗師的惦記。
古狄陳兵大周北城，大齊與大燕最近幾年軍中勢力青黃不接，沒有能征善戰的將領統帥之人。
大周雖然好一些，但是經濟實力不行，上一代老國君在大夏的強勢發展圍夾之下，只能勉強維持國力而已。
到了這一代的大周女王登基之后，加強了軍事，改革了吏治，將領統帥人選，皆有可選之人。
北部州府的經濟與大夏一樣，靠近三蠻，一年三次，三蠻人都要來打秋風，沒有任何的發展之機，南部與西部靠近大夏，東邊與國力最弱的大燕相臨。
能夠將大周維持到今日這個地步，大周的這位年輕的女王，在王永年看來，已經做的很好了。
眼下情形，大齊與大燕不足為慮。
三蠻攻打大夏邊境，雖然陣勢很強大，但是卻還未與大夏全面交戰，而且古狄陳兵數十萬于大周邊境。
萬一大夏的冶州城池被三蠻破了，盡管大夏的千里腹地同時暴露在了三蠻的鐵騎之下，但是大夏也不是無險可守，如果放棄千里北境，固守大夏第二道關隘，也不是不行。但是另一邊，對于大周來說，如果大夏放棄千里北境，三蠻人的鐵騎，卻足以跨越大周的整個國境，從任意一處攻擊他們的城邦。
如果一旦冶州城池被破，大夏固然損失極大，但是大周卻是更加危急。
這也是為何古狄陳兵數十萬在大周北城邊境上時，整個大周境內的軍隊皆神色敏感的原因所在。
想到此處，王永年的身體又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他似乎從這些細微之處發現了什么，心中恐懼的同時，又充滿了無限期待。
整個北境四洲，近千里的范圍內，大夏足足有近兩百三十萬人口，如此大的損失，大夏能不能承受得住，就要看夏帝的心，夠不夠狠了。
想到此處，王永年的目光，卻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前方的那個身影，他的腦海中再次回想起了某個雨夜皇宮外的場景。
一個跪立在地，伏眉觸額，頭破血流，披戴面具而去的少年，以及一個身披黑袍，臉上烙印下金色面具，自毀容貌而又獨自北上的英俊少年。
他的腳步，不由得加快了幾分，整個人的神色更加恭謹了幾分，同時心中的不確定又占據了大頭。
他不敢再想象下去了，他怕這想象的一切，終會在某一天，變成眼前血流成河的現實。
他很害怕，也接受不了這樣近乎真實的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