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員們聳拉著如喪考妣的臉離開了,回到各自的宿舍和武器庫進行最后的準備,開往芝加哥的CC1000次特快列車會在半小時后出發。校董會下發的任務執行部沒有任何拒絕的可能性,他們本就是歸于校董會管轄的機構,沒有那些巨額的金錢支持,訓練有素的混血士兵也只能到戰場上當炮灰用。
“那我先走咯,等會見。”夏彌沖著屋里留下的兩人揮手,關上大門。
寧秋和楚子航回過頭,屏幕已經熄滅了,位于地下的會議室里只有幾盞昏暗的燈亮著,施耐德的半邊鐵制呼吸面罩被陰影遮蔽,顯得尤其陰森。
一只手忽然搭在寧秋的肩膀上,寧秋頓時頭皮跟過了電似地發麻,猛地回頭,險些彈射起步。
他不是怕鬼,而是除了他們三個之外還在屋子里的就只有曼施坦因教授…這不會真的是要秋后算賬吧?我為學院立過功我為執行部流過血啊教授!你不能扣我的獎學金啊!
“這是執行部的內部會議,事實上與風紀委員會毫無關聯,你知道我今天為什么在這里么,寧秋?”曼施坦因教授問。
寧秋咽了口口水,試探地說:“因為…我?”
曼施坦因面無表情地點頭:“是的,你很聰明。”
寧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上一次這么緊張還是初三時有一次看電視看過了頭忘了寫作業,第二天數學老師上課,按照慣例隨便點幾個名起來報一下前一晚的作業答案,有問題的當堂解決。當時寧秋坐在位置上看著周圍的人一個個被叫起來,臉色鐵青。不是他運氣差老師剛好選中了他所在的小組,而是最難的大題老師一定會抽數學課代表起來回答,而他就是那個數學課代表…
“我一向認為偏袒學生不是正確的行為,但教育者也是人,我們總會有自己偏愛的學生。”曼施坦因教授拍了拍他的肩,“校董會要求我代表他們作為你的監督者時,其實我很不情愿,這代表著我不得不按照學院的規章辦事,而對于你來說這可能太過嚴苛…”
“我明白,教授,感謝您的委婉。”寧秋鞠躬,“我今后一定好好上課不辜負您的期望。”
“嗯。”曼施坦因緩緩點頭,“但是很遺憾的,既然校董會親自要求,有些事情我還是不得不…”
寧秋滿臉懇切:“教授!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知錯能改保證不會出現第二次同樣的情況!”
曼施坦因一怔:“不,也不需要說到這種程度,我知道這不能怪你,只不過我還是得遵循章程…”
這么絕情?不會吧?寧秋的聲音略帶顫抖:“真的沒法搶救一下了么?您看我家境不是太好,我老姐還生了重病等著用錢呢,如果獎學金少了…”
曼施坦因正在公文包里翻找東西,聞言詫異地看著他:“什么獎學金?沒人要扣你的獎學金。”
房間里安靜了幾秒。
寧秋忍住想找個地縫鉆進去的沖動,默默地說:“當我沒說,您請繼續。”
一份黑色的文件被放在桌上推給寧秋,封面上也有一個紅色的銜尾蛇章,粗黑體大字表明這份文件的機密程度是‘A’。曼施坦因翻開文件,楚子航和寧秋都愣住了,他們兩個都看見自己的照片出現在第一頁上。
“這是一份血統調查報告。”曼施坦因說,“你們在兩天前擊敗入侵者的舉措很英勇,但校董會的人不會從這個角度看待問題,他們盯上了你們的血統,你們的血統穩定性現在被列為紅色的‘存疑’。如果不是因為需要你們盡快完成奪回骨殖瓶的任務,你們會被暫時軟禁,接受校董會的親自調查。”
寧秋和楚子航沉默,他們都知道這是為什么,小神龍攜手獅心會長大戰白色鬼影的視頻現在不只是在守夜人討論區里流傳,恐怕全世界的混血種都已經看見了。一開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只聚焦在寧秋身上,后來有人用32倍慢速看完,放大發現楚子航的身上也有些許細小的龍鱗。他在對抗白色鬼影的過程中使用了一項禁忌的技術。
“我和施耐德教授站在你們這邊,因為希爾伯特·讓·昂熱和守夜人說我們可以相信你們。”曼施坦因說,“但校董會和我們不是統一戰線,如果你們無法通過評估,沒有人能夠更改他們的決定。”
“所以您的意思是?”楚子航問。
“這個任務就是我們為你們爭取的機會。”施耐德沙啞的聲音響起,“出色地完成這項任務,把骨殖瓶帶回來,這可以讓校董會的老爺們改變他們的想法。加上校長的力保,他們也許會暫時放過這件事。”
“您說的是‘暫時’。”寧秋說。
“是的,這件事就是一個把柄,他們一定會緊緊地握在手里不放開,下一次他們與我們有根本利益沖突時,這件事還會被抬上桌面。”施耐德說,“我們可以包庇你們,可以當這些事情不存在,但你們今后必須要避免類似的事情發生。”
寧秋和楚子航對視一眼:“但戰斗中我很難保證,龍化現象不是我自己能夠控制的,教授。”
“所以我會給你們創造空間。”施耐德看向他,“這次任務里我會把你們和夏彌、塞爾瑪單獨劃入一個小組,你們是任務的核心。我會把其余專員安排在其他負責支援的位置,與你們不會有過多的接觸。”
“塞爾瑪師姐也在任務組里?”寧秋一愣。
施耐德點頭:“她只知道自己要去執行一項任務,并不知道任務細節,只是作為你們的輔助者。諾瑪會為你們制定詳盡的作戰方案,不需要擔心。”
施耐德鐵灰色的眼睛掃向他們:“楚子航一向都是單人完成任務,他的任務成功率是100%,我相信這次不會例外。去吧,我期待你們的表現。”
寧秋和楚子航敬禮,離開會議室,自動門在他們身后緩緩閉合。
金發年輕人按著把手推開木質的大門,弗羅斯特·加圖索坐在辦公桌后的一片陽光里,埋頭處理文件。
“CC1000次列車剛剛出發,專員組很快就會抵達芝加哥。”帕西躬身,淡金色的頭發垂落,“我已經確認過,名單上的人都在那輛列車上。”
弗羅斯特抬起頭,揉了揉眉心:“愷撒那里怎么樣?”
“他還是拒絕通話,這幾天里我已經通過各種渠道嘗試了很多次,他甚至為此拉黑了Mint俱樂部的會員熱線。”帕西說,“大概還在為您通知學院執行部把他排除出任務組而惱怒吧?”
“他從來都不理解家族的苦心,但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弗羅斯特面無表情。
帕西猶豫了一下:“其實我也不理解,您不是說過他需要鍛煉和榮譽么?為什么又拒絕他參與行動?”
“你還記得十一年前的格陵蘭海么?”
帕西一怔:“您是指‘格陵蘭陰影事件’?我記得執行部派出的任務組在那次行動里全軍覆沒。”
“是。”弗羅斯特轉動椅子背對著帕西,看向落地窗外,“那是20世紀以來秘黨經歷過的最大的一次慘敗,我們平白損失了十幾位優秀的混血種,卻什么也沒有得到。這一切都是因為‘太子’。”
“您的意思是?”
“他又出現了,就在二十二個小時前。”弗羅斯特說,“他再次免費向我們公開情報,告訴我們那個骨殖瓶位于芝加哥的劇院里,在他發言之后五個小時,諾瑪才重新追蹤到骨殖瓶上的定位器信號。這意味著什么?”
帕西沉默了幾秒:“難怪您之前下令動用黑卡通過EVA管控獵人網站。”
“我們刪除了他的信息,如果被學院方發現這一點,他們會立即取消行動。”弗羅斯特笑了笑,“昂熱養著一群屠龍的工具,必要的時候他會親自帶頭領著工具們上戰場和龍類拼個你死我活,但他不會允許自己的工具去白白送命,這樣在關鍵時刻他會無棋子可用。”
“所以您不讓愷撒參加任務就是為了避開他?”
“愷撒是加圖索家的希望,他不會懼怕任何東西,哪怕是龍王。但從某種意義上說,‘太子’是比龍王更詭異的東西。”弗羅斯特幽幽地說,“我們花了整整十一年在全世界范圍內追查他的信息,始終一無所獲。如果任務組再次全軍覆沒,我也不會奇怪。”
帕西沉默。
“那個叫寧秋的新生和楚子航身上始終有一些我們無法理解的東西,就和‘太子’一樣。讓這些詭異的東西碰在一起…我們才能看清他們的真面目。”弗羅斯特緩緩地說,“我對拿回骨殖瓶不抱希望,如果龍王復蘇,正好是時候送愷撒去拿回屬于他的功勛。”
“但兩個A級和一個S級都在直布羅陀行動里夭折…”帕西遲疑了一下,“昂熱會大發雷霆吧?”
弗羅斯特語氣漠然:“他不會,他是個太理智的人,為了已經丟掉的棋子動怒不是他會做的事情。而且他很清楚卡塞爾學院不是自己的東西,學院是校董會的。所以他一直在培養自己的私兵,就是為了真正發生沖突的那天自己身邊有人可用。”
“我們已經縱容了他接近一個世紀,在利益一致的時候繼續放權給他也無償不可,他是一把很好用的刀,在他把刀鋒轉向我們之前,我們只需要握好這把刀就能披荊斬棘。但這不意味著我們能容忍一切。”
帕西恭敬地低頭,一言不發。
弗羅斯特冷冷地說:“太多人都把加圖索家這些年的寬容當做無下限的仁慈,以至于他們已經忘記了我們的姓氏,也忘記了他們自己的位置。我們暫時無暇理會,他們卻覺得自己能夠爬到更高的地方去,拿走不屬于他們的東西。但現在還不是開啟新時代的時候,就暫時讓他們在自己的美夢里睡下去吧。”
弗羅斯特倚在靠背轉椅上,袖口上金屬制的骷髏天使在落地窗前微微閃光。
他輕聲說:“世界屬于年輕人…我們會讓他們這么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