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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嘖嘖嘖嘖,英姿颯爽好俠士!”鐵駭濤細細咀嚼著嘴里的核桃仁,忍不住由衷的贊嘆道,目光盯視在轉瞬即遠遠前行而去的健馬俠客的身上,更是充滿了向往。
鐵浮屠望著這兩人的眼神卻是冷峻中充滿了不解的思索,甚至忘了自己趕著的三頭豬早已被馬嘶聲嚇得躥入了道旁的河溝里,竟賴躺在了淺溝中,偷得片刻休憩。
鐵駭濤當先反應過來,奪過他父親手上的竹響篙,縱步躍身,那魁梧粗壯的身體竟如同亂花叢中的蝴蝶般翩翩然回旋而起。
手腕抖動處,竹篙脆響,竹條四散成花,朵朵竹花仿佛長了眼睛一般,專落在那三頭豬的屁股上。剎那間三只已滾成泥像般的肥豬仿佛觸電般從溝里彈跳了起來,重新躥上官道大路。而鐵駭濤的身子也在空中回旋出一段弧形后穩穩飄落在馬路上,身上未沾著一滴泥水,手中提著的木桶更未淌出半滴水來!
他剛才趕豬出溝的這一連串騰挪擊打的招式中竟融合了一套極其巧妙的步法、輕功和棍術!
“我已叮囑過你多少次,趕豬便趕豬,賣弄功夫作什么?”鐵浮屠回過神來,擰著眉頭責備鐵駭濤。
“嘿!你只教我功夫,不讓我闖蕩江湖便就罷了,連打豬也不讓使出來么?那還練功夫搞什么鬼?強身健體?”鐵駭濤剛剛穩住身子,滿面春風得意,以為他父親會再次詫異他的功夫長進竟如此之快,好好夸贊他一番,卻不料竟意外的換得來一句責備,當下像個小孩子般一跺腳,啪的一聲摔掉了手中的竹篙,怒氣沖沖的反問道。
鐵浮屠只得搖頭長嘆,滿臉無奈的上前彎腰拾起竹篙,緩緩的趕著豬繼續趕路。
“你隨我賣力習武,只是為了一心闖蕩江湖?”
“那是當然!”
鐵駭濤緩緩的隨步在他父親身后,聽得父親口中“闖蕩江湖”四字時忍不住又眉展顏開了起來,滿心向往,即刻斬釘截鐵的回答道,卻不見他父親聽得眉頭緊皺。
知子莫若父,鐵浮屠當然早知憑兒子任俠仗義的性格遲早是要孤身浪跡江湖的,但在聽得他親口肯定的答復時仍舊忍不住心頭漫上來一陣刀絞。
只因他是再熟悉鐵駭濤心中所向往的江湖不過了。
“哎!爹,你看吳屠夫都將他兒子送去考秀才了,賣羊肉的姚老板的兒子聽說都已經考上舉人了,你當真打算讓我接你的班,做個殺豬匠么?你就——你就放心大膽的讓我去江湖中闖蕩一番唄!我保證能干出一番大事業來!讓你老比那兒子考上舉人的姚老板還面上有光!”
鐵駭濤越說越激動,最終心一橫,終于向他爹乞求了出來。
“念書入仕,官場奸詐,習武行俠,江湖兇險。早知你一心如此,我也就不會教你功夫了。你認為自己一直身處江湖之外,認為自己永遠只是一介安穩平民?”鐵浮屠將竹篙往肥豬身上的污泥處一指,一邊問道。…
“那不是么?”鐵駭濤抬手將清水沖在了竹篙指處的污泥上,污水牽著線淌在官道上。
鐵浮屠道:“我只問你剛才經過的兩匹馬上都坐了些什么人?”
鐵駭濤隨即揚眉道:“這還不簡單么?只管看那兩人胸前青衫上的一團紅繡熊熊火焰,便能斷定他兩人是成都府赫赫有名的袍哥。”
鐵浮屠道:“袍哥不是據說已經早已搬遷離開了成都府了么?”
鐵駭濤搖頭輕笑,對此不以為然的道:“這有什么稀奇的?我聽說‘笑書生’這些日子還已經回了成都府了呢!前些天據說還來過墨陽小鎮,爹爹你出去買豬去了,那天你沒在鎮子上,新晉的袍哥領袖冷無煙也來了成都府,有袍哥在錦官城附近出現很正常。”
“笑書生?是獨立于儒家之外的書生盟‘文武圣使,笑面護法’蕭一笑?”
鐵浮屠的語氣顯得更加的疑惑震驚,眉頭也皺得更緊了。
“對啊!蕭一笑,笑書生的名氣在江湖中早已人盡皆知,除了他還有誰配得上‘笑書生’這個名號?”
鐵駭濤提起‘笑書生’這個早已名滿江湖的武林人物時滿面得意自豪的神情,仿佛自己與他早已相識,跟著沾上了莫大的榮耀,其實也只是對這偶像般的人物充滿了崇敬之意罷了。但他忽而又是一臉遺憾,滿口嘆息的語調道:“可惜上月他已被逐出了書生盟,唉——但笑書生這位少年英杰,哪會在乎什么書生盟?憑他的能耐,完全能再造一個比書生盟厲害千百倍的門派!他來錦官城,會不會是和芙蓉書院聯手什么的?”
鐵浮屠聞此不住暗暗喃聲自語道:“笑書生被逐出了書生盟——袍哥的人出現在墨陽小鎮——”到此處他終于放聲嘆息了出來:“你以為自己十數年的日子都默默無聞的安居于鄉村,卻不見江湖早已找上了門,這墨陽小鎮,還算處在江湖之外么?——”
他這話似是在說給自己,又像是在說給鐵駭濤。但鐵駭濤卻只當父親是在對自己言語,不解的道:“什么意思?”
鐵浮屠淡淡道:“一個小小的墨陽小鎮,連日內聚集了書生盟、袍哥兩個巨派的人物,這里已然成 本書域名:,免費追書手機版:m.biqugge。
了江湖血腥拼殺的戰場了。”
鐵駭濤聞此不禁血脈澎湃,心潮激涌。要知他少年心性,對心目中遠不可及的江湖充滿了期盼向往,此刻間聽聞自己早已身處在江湖漩渦的中心,自是興奮得手舞足蹈。當即大笑著撫掌道:“天助我也!時勢正在造英雄,看來上天還是眷顧著我的,我定會借此機遇揚名立萬!直上青云!”
鐵駭濤只顧仰天大笑著直抒胸臆,這年輕氣盛的少年毫無顧忌的吼出了此刻心中對自己所希冀的美好未來,功名榮譽的向往。卻不知自此以后自己竟會經歷那么多與當初設想截然相反,艱難困苦更勝于想象千百倍,但也著實可歌可泣,令人扼腕嘆息的故事。…
鐵浮屠瞪了他一眼,語氣鄭重的囑托道:“少在那里胡言亂語做白日夢了,我只希望你今后若是遇見什么江湖上的恩怨紛爭少插手才好,少得惹火上身!真正的英雄,正是此刻營造出時勢的幕后人物,那輪得上你!”
鐵駭濤本就是一個情緒容易起伏波動的人,聽他父親這樣一說,立即又是一臉的不悅和抗爭,立刻辯聲道:“憑什么?憑什么我就不能揚名江湖?”
他說得太過激動,臉上都因此泛上了紅潮,嘴角更是橫飛出了一些乳白色的顆粒,那是他剛才咀嚼了的碎核桃。他頓了頓,吐了口里的核桃仁,繼續道:“蕭一笑也才不過二十歲左右,我與他年齡相當,憑什么他十七歲時就能讓五湖四海皆知道他‘文武全才笑書生’的名號?而我十七歲時還在隨著你剔骨頭賣豬肉?都是人!我比他弱么?”
鐵駭濤越說越激動,這一番發自他肺腑的言語經他這樣歇斯底里的吼將出來當真有種讓聞者黯然心碎的力量。榮耀和名譽,成名的機遇,這些人世間最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所釀造出的復雜情緒在少年人的心間化作了穿腸毒藥。
鐵浮屠也不由得黯然的搖頭嘆息,不再答話,因他深知鐵駭濤的性格,不消片刻功夫便會忘卻這陣不悅的。他只是轉移著話題淡淡問道:“笑書生被逐出書生盟,近日還來到了成都府這件事你是從哪里得知來的?”
鐵駭濤果然轉眼間便抹著嘴角的唾沫星子平靜了下來,回答道:“當然是從御河酒樓里表演傀儡戲的姬老頭那里聽來的!”
“姬老頭——”鐵浮屠喃喃自語般的念著這個名字,手中的竹篙不由得放緩了。
正在此時,忽聞前方薄霧中傳來了一聲凄慘的尖叫聲,繼而又有男女對叱的聲音傳來。
“出什么事了?”鐵駭濤濃眉一挑,當即縱步狂奔了過去,鐵浮屠回過神來急忙伸出竹篙攔截阻止鐵駭濤,動作卻是已慢了一拍。
鐵駭濤跨步奔出數丈,依稀望見前方大道上跌坐著兩個人,再仔細定睛一看竟是剛才縱馬狂奔趕路的兩個袍哥。只見其中一人胸前穿插過一枝精致長箭,箭身旋繞紋刻著一朵嬌艷奇花,花紋從桿尾蔓延藤生至簇頭,花朵美艷,卻是奪命。那箭尾上的翎毛在愈加明亮的晨陽中金光閃閃。
中箭的青袍男子胸前和周圍地上早已是鮮血遍布,他額角滿溢冷汗,青筋暴現,但一雙目光卻是緊緊的盯在前方丈余外地上的青布包裹上,仿佛那里才是他的性命。
眨眼功夫,這男子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氣,仰躺在地,仍不瞑目。
“妖女!我袍哥與你們有什么冤仇過節?怎地如此狠心對我等痛下殺手?!”另一個跌坐在地的青袍男子恨得咬牙切齒的痛斥道,卻不敢起身反抗,只因他清楚自己遠非對方敵手,負隅頑抗只是徒勞。…
鐵駭濤隨著那未中箭的男子所吼的方向望去,只見數丈外端端站立著兩匹馬,卻不是先前這兩個男子所騎之馬。而是另外兩匹青驄馬,青驄馬上端端坐立著兩個青蔥少女。為首一個少女有芙蓉之美貌,寒梅之高傲,兩眼水靈,目光卻是冷艷至極,咄咄逼人。她手中早已拈弓搭箭,對準了那個地上的男子,準備隨時取他性命。
而他身旁的女子卻如同含羞之花,夜綻玫瑰一般文文靜靜,端坐在馬鞍上,輕紗掩面,不見其容,長綾纏肩,默不作聲,殺意卻絲毫不弱于先前女子。
“哼!本姑娘要拿東西從不說一個‘請’字,要取你狗命還用得著給你解釋么?還不快快把那包裹拱手遞上馬來!煩得姑娘我下馬來拾!姑娘我若是高興了,或許還能給你頭顱上來一箭,讓你死得痛快,不必像先前那人一樣,久不斷氣,白白煎熬!”
這女子自認為已是寬宏大量,法外開恩的事,在那地上男子想來卻是實在變本加厲得惡毒殘忍了,他已緊張得喉頭干澀,渾身顫抖,哪里還有力氣去拾取包裹,自尋死法。
忽聽身后女子柔聲細語道:“要殺他就趕緊吧!何必逗留。”
說罷,只見這輕紗遮面的溫柔女子肩頭微擺,玉臂輕揮,肩頭長綾已如活物般扭動飛舞而來,纏住包裹,收回了馬上。
“哼!果真是好惡毒的妖女!殺人性命竟然說得這般輕松!還有天公地道,國理王法嗎?還有人性善惡,江湖道義嗎?!本大俠今日怎會放縱你兩人如此胡作非為?”鐵駭濤聞聲站立了出來,擋在地上青袍男子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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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即吼出剛才暗暗為自己編好了的正式涉足江湖的開幕詞。他雖然首次見到一個大活人轉眼間便被長箭貫心,一命嗚呼,免不了心頭一凜,微微膽怯。但在提起勇氣踏出這一步時,正義凜然的軒昂之氣不覺間又充滿了全身。
“呵呵,你是何方大俠?可能報上名來?”
傲嬌美艷的女子將箭頭轉而對準了鐵駭濤。而地上的青袍男子忽見救星,當即忍不住擺頭謝恩道:“多謝少俠救命之恩!”
其實他自己心中也不敢肯定這粗布麻衫的少年人能有本事救得了自己的性命。只是但愿如此罷了。
鐵駭濤一時半會兒編不出名號,那姑娘冷笑一聲道:“呵,我道是什么正義俠士,原來只是一個妄逞英雄的草包!”
嬌聲停時,長箭已然離弦而走,破風嗖嗖。鐵駭濤本領不弱,怎奈毫無與人交手的應驗,更不知如何提防這任性而為的傲嬌女子。
眼見金翎箭對準喉間而來,鐵駭濤慌亂之下竟想不出如何應對接招,更無時間來應對了,只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忽然竹篙聲響,青光閃過,金翎箭在鐵駭濤面門尺余處被青竹篙截住,一分為二。趁此間隙,鐵駭濤急忙下意識的側身而閃,那箭簇一頭速度雖然大打折扣,方向也因此稍稍偏離,但仍然直直往前,竟落在了那青袍男子閃避不及的腿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