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玩意是王小牛四年前從天江縣城的香滿樓帶回來的,這么多年來,我們從沒出現過意外!”
顧氏癱在地上,指了指李晴天手里握著的物證皮鞭,梨花帶雨的嚷嚷著,聲音嘶啞。
顧大郎咬牙切齒目眥欲裂,臉色已經從鐵青轉成了幽綠。
金進和任王不停的相視一笑,兩人笑著時,忽地混進來了第三道目光。
村長王大膽也加入了相視一笑陣營。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再一起看顧大郎和顧氏兩口子,笑得合不攏嘴。
“但是昨晚出現意外了?”
李晴天適時的問道。
地上的顧氏不停點頭,眼睛還偷偷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尸體,一下子哭得更愧疚了。
“昨晚他也不知道怎么的,整個人都不太對勁!看起來疑神疑鬼的,好像很怕誰來找他。
我們本來就偷偷摸摸搞了好多年了,我就不怕。后來他就一直求我打他,嘴里還喊著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李晴天忍不住挑了挑眉毛,扭頭看了一眼身后的死尸。
另外相視一笑三人組這次只相視了一眼,沒有笑,他們面色嚴肅,一起向王小牛的尸體投去了牛逼的目光。
“你這不要臉的死婦人!還背著我和他搞了好多年了!真是不要臉!我說怎么當初我要給兒子取名壯牛,你非要叫他小牛!原來那個不是我的種!”
顧大郎痛苦的抱著頭。
“不!兒子就是你的種!當時我只是對王小牛有那么一點點想法,并沒有交出我的身體給他!”
顧氏嚷嚷著給自己辯解。
痛苦的顧大郎面色頓時好轉。
相視一笑三人組驚訝了,他們你看我,我看你,一點也笑不出,全是一副不是吧,不是吧,顧大郎你不會真的信了你婆娘的鬼話了吧?
顧氏哧溜的擤一把鼻涕,繼續說昨晚上的事情,
“我當時還以為他很興奮,第一次聽到他喊我作親娘,我自己也是激動得不得了,我當時以為他是因為前幾天剛剛死了娘,現在需要一些母愛的關懷,加上自己以前都是挨打的,昨天第一次打他,激動之下我手上力氣沒有數。后來他大喊大叫著突然就不動了…”
“你以為他死了?”李晴天問道。
顧氏眼淚不停滾落,重重點頭,
“我摸過他的鼻子,沒氣了,我當時就嚇得腿都軟了,趕緊給他套了件衣服,把蠟油擦了擦,就拖到了豬圈里來了…我真不是故意殺了王小牛的啊,道長!是他一直喊我親娘,一直求我用力抽死他!
兩位捕頭明察啊,不要抓我去衙門行嗎,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男人身體也不好…”
顧大郎倚靠在一旁的豬圈墻上,面色綠得可怕,他面色猙獰的吼叫道,
“我忒!你還有男人?上有老下有小也是我的!你個不要臉的死婆娘!”
罵完,顧大郎又看向李晴天,
“小道長,此事必有蹊蹺!這不要臉的死婆娘一個婦道人家,怎么可能有力氣抽死一個壯年男胖子?我懷疑她是被鬼上了身!”
李晴天看著此刻顧大郎那迷糊懵圈得極其可憐的綠臉,心生感慨。
這顧大郎雖然教養不咋地,但也確實是個老實人,婆娘給他綠了這么多年,現在他倒是一邊罵她,又一邊幫她說好話,心底肯定接受不了這陡變的現實。
也實在難為這家伙了。
他拍了拍顧大郎的肩膀以作安撫,嘆了口氣道,
“你要相信,昨夜上了她身的只有王小牛那個色鬼,你婆娘有力氣的,在你家堂屋里捶你那一拳我就看出來了。”
顧大郎立馬閉了嘴,斜眼死死瞪著地上抽泣的顧氏,臉色比哭還難看。
李晴天接著道,
“但有一點你沒說錯,王小牛確實不是顧氏打死的,他當時應該只是興奮過度,被顧氏抽得窒息昏迷了過去,顧氏慌里慌張的以為他死了,就給他拖到了豬圈里來了。”
金捕頭沉聲道,
“不是顧氏打死的?難道真是鬼?”
“沒有鬼!沒有鬼!我昨晚在豬圈看到王姜氏都是胡編出來的!根本沒有鬼,我當時嚇懵了,拖了王小牛,身上都是血,不知道回去怎么給大郎解釋,靈機一動,就編了個鬼故事…”
地上的顧氏立刻解釋,一副邀功的表情,似乎是想要將功折罪,讓倆捕頭心軟。
“你這個死婦人!成天騙老子!”
啪的一聲脆響,顧大郎忍不住給了顧氏一巴掌,顧氏啊了一聲,垂首啜泣,沒有說話,默默認了。
“打得好,這種婆娘就是該打!”
周圍津津有味圍觀了好一會兒的鄰居鼓掌吶喊了起來。
“嘿,顧大郎,你要是早這樣打她,你婆娘說不定就不會出軌了哩!她這種婆娘就是成天皮癢!喜歡被人這樣使勁抽!”
“哈哈哈哈,將大爺你別去笑顧大郎了,沒看見人家現在綠得人都發懵了嗎?”
“現在這些小蕩婦,是驢馬投胎變的嗎?讓人卸了鞍騎著玩就算了,居然還心甘情愿讓人用鞭子抽!”
“就是,我們以前年輕的時候都不帶這樣玩的…”
一直磕南瓜子的老婆子吐出一口唾沫在豬圈屋里。
李晴天忍不住了,瞪了那老婆子一眼,但是老太婆一直盯著地上的顧氏看,指著梨花帶雨的女人評頭論足。
“王村長,你能不能把鄉親們先請出去,他們一直在這里嚷嚷嘲笑顧大郎兩夫妻,未免太不人道了些。”
李晴天走到王大膽身邊,指了指豬圈門口的一群人,小聲說道。
王大膽順著李晴天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昏暗中只有油燈閃爍,那里哪里有人?
空空蕩蕩的,有個鬼!
“啥?鄉親們?哪里有鄉親們?那邊顧小谷和王小狗今天下午下葬,鄉親們都去幫忙辦喪事,歡天喜地地準備晚上吃酒席去了啊!”
“啥?那這群人是…”
李晴天一瞪眼,扭過頭彎腰仔細定睛看向豬圈門口那群嚼舌根的村民,媽的,全都腳不沾地飄著在!
“是鬼?”
李晴天皺了皺眉,趕緊伸手摸向腰間的刀。
根據他的經驗,只要將體內的造化稍稍聚在眼部就能清楚地看見鬼魂,但這兩年多來,他見到的鬼魂都是出沒在陰暗地帶,身上繚繞著一股怨氣,思維混亂只執著于某一件事情上,并且外貌和衣著啥的都顯得很是奇怪,就像昨晚的秀兒一樣。
但是這群鬼,怎么大白天的敢直接出現在院子里?而且身上并沒有一絲怨氣,外貌也和常人無異!
“哪里有鬼?哪里有鬼?”
金捕頭和任捕頭聽到李晴天的話嚇得一起大喊著,順便沖了過來,齊刷刷站在了李晴天背后,靠得緊緊的。
“喂喂喂!小道長快收起你那玩意兒,可別亂來哦!
我們是大埡口村壽終正寢的老年人!
進了家族祠堂,有靈牌供奉著留下來庇佑子孫的祖宗魂!
是經城隍菩薩記錄在名冊上,有他法力庇護的!”
“對!我們是老年人!我們是庇佑子孫的祖宗魂!
我們可不是什么不正經的閑散野鬼!
城隍菩薩的法力庇佑著我們,所以我們才能大白天在大埡口村四處閑逛走動,庇佑后人子孫!”
原來如此,李晴天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受城隍庇佑的鬼魂。
他忍不住反問道,
“你們庇佑到什么子孫了?就看別人家的丑事熱鬧看得起勁,你們村子里接連發生惡鬼傷人的事情,你們庇佑了?”
“…”
吃瓜鬼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吭聲,一起沉默。
李晴天不認同這群倚老賣老的鬼。
最主要是他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自己一直以為這些家伙是周圍的鄰居來著…
看來今后看人都得先留意一下對方的腳下。
低頭,道冠可能會掉,
但是不低頭,真不知道誰在飄…
這些家伙也著實不講鬼德,大白天的出現在院子里,都不自報身份,真是可惡!
越想,小道士越是感覺憋屈得慌。
兩個捕頭看到李晴天把腰上的纏腰龍解下,也緊張的唰唰拔出來腰間的捕頭佩刀,雖然不知道該干嘛,但這兩年來的經驗在告訴他們,跟著小道長拔刀就對了,安全感很重要。
命案現場,聽說有鬼,王大膽又嚇破了膽,但是倆捕頭都拔出了刀兩手捧著,如臨大敵,自己這時候過去和他們擠著,恐怕要被誤傷。
所以他朝著顧大郎這邊擠了過去,想要相擁取暖,但是顧大郎不理他。
他現在就是個綠頭鬼,啥子鬼都不怕,人還是懵的。
李晴天習慣性地把刀放在嘴前輕輕一吹,頎長的烏黑刀身倏地硬挺了起來,錚錚作響。
地上仰頭看著李晴天吹刀的顧氏看癡了。
小道長口里的這份功夫,怎么比我還厲害?
金、王倆捕頭相視一眼,微微點頭,像以往一樣無聲的驚嘆著晴天道長的口活兒。
“小道長!有話好好說!我們都是和平鬼,你也是個和平人,大家要講和平,講道理,是吧?”
“就是啊,小道長莫拿你那烏漆嘛黑的玩意兒來嚇唬我們,我們雖然沒有庇佑到子孫,但是我們知道真相!”
“就是!我們雖然八卦,喜歡瞧別人家的稀罕事,但我們也不是沒用的鬼,我們瞧見了真相!”
真相?
這些閑死鬼看到了啥?
李晴天暫時放下手里的刀。
“你們看見了什么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