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我們有殿下的消息了。”
通州城里,跟隨大部隊狼狽逃竄的嚴嵩,突然聽到旁邊傳出這樣一句話。
為什么這句話會引起他的注意呢?
因為在這個混亂的局面里,能夠為他帶來庇護的只有太子殿下。
其他人是不會把他這個舉人放在眼里的。
因此他迫切需要殿下的消息。
而那位王公子似乎正要得到這樣的消息。
于是他湊了過去,豎起耳朵傾聽起來。
可是,那位王公子。早就注意到了他這鬼鬼祟祟的舉動,更何況殿下的消息是何等驚艷而絕密,怎么能夠允許隨便什么人聽到呢,?
因此他立刻大喝一聲:“錦衣衛何在?將這個細作拿下!”
嚴嵩愣癥片刻,他還以為說的不是他。
然而當那幾個錦衣衛沖上來,用繡春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時候,多余的幻想就可以收起來了。
“我…我不是奸細啊!”
他慌忙解釋起來。
“不是奸細,那你鬼鬼祟祟地靠近我們做什么?”
“我是太子殿下的人,當然想要知道殿下在哪里。”
“你是殿下的人?”那位王公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你衣著好像是個舉人吧,殿下身邊雖然有幾個舉人,但我好像沒見過你。”
“我昨天才被殿下納入麾下,隨后便跟隨陛下出征了。噢,對了,跟隨出征的事情是陛下特別允準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我派人去詢問一下。”
“我叫嚴嵩,江西分宜人。”
旁邊的錦衣衛一聽,立刻就湊到王公子身邊說:“陛下的隨行隊伍里,確實有這么個古怪的家伙。聽說是殿下在街邊茶樓里撿回去的人才,正準備重用的。”
“噢,原來如此。”
王公子的語氣一下子變了,顯然太子殿下在他那里還是極有分量的。
想沒有分量也難啊,畢竟是太子。
可嚴嵩還不知道面前這人是誰。
倘若再知道后世對他的評價,恐怕就更加不會這樣想了。
“在下王云,浙江余姚人。剛才誤會賢弟,還請多多見諒。”
嚴嵩哪里敢跟這位神秘的人物斤斤計較,當下口稱不敢。而且還立刻擺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詢問起太子的情況來。
這是那位王公子似乎才反應過來,他也還沒聽消息呢。
于是慌忙催促起來。
那人回答說:“有神機營的軍官派人來報信說,太子殿下正在招集人手,可能要夜探敵營!”
“什么?!”
王公子和嚴嵩都大叫起來。
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況堂堂一國儲君,怎么能夠只身犯險,去搞什么夜襲敵人的買賣。
“不行!”王公子當即拍案而起,“我得去接應太子殿下!”
嚴嵩一聽,當場也想盼而起,追隨而去,可惜,這個春天的雪有點冷啊。
百年之后,有一位姓錢的同志,也曾經感嘆水太涼了。
可是,他剛才都已經說是太子殿下新收的親隨了,此刻又怎能躲得過王公子的魔爪呢?
他以為隨便說出個身份就完事了嗎?
你要知道即便身份是正確的,也還存在著忠奸難辨的嫌疑呢。
總之,從王云的角度來看,這個叫做嚴嵩的家伙,其行為舉止都有一副奸臣的表征。
基于此,還是帶上他比較穩妥,如果有必要的話,還可以順手把它他在戰場上做掉。
王云不知道的是,皇帝之所以會帶上嚴嵩,也是存了這種想法的。
不過,王云很快就后悔了。
因為這個嚴嵩實在是。…
“跟上啊!嚴公子!”
出發沒多久之后,王云就發現,這個嚴嵩竟然掉在了隊伍的最后面。
要不是他趕著去救太子,當即就把這個家伙戳翻在地溝里了,因為這是明顯有逃跑的嫌疑。
不過嚴嵩那一臉痛苦的表情,則充分的證明,這家伙可能從小就沒怎么騎過馬。
王云對這一點是有著深刻了解的,看來這家伙的兩條腿要遭殃了。
不過這個緊要的關頭,他可沒有那個閑工夫去可憐嚴嵩。
于是一遍又一遍的催促過后,他干脆命令自己的手下,將嚴松拽到了一輛大車上。
車上是買在的火藥、糧食和各種兵器。
火藥是太子殿下讓找的,王云野接到了命令。
糧食和兵器都是必需品,這個自不需要多說。
但嚴嵩卻不知道為什么,在坐上馬車之后總有一種拔涼拔涼的感覺。
要是以后都是這種顛簸流沛的生活,那這份兒錦衣衛的苦差,他還是不做的好。
如果就在他這樣盤算的時候,隊伍卻突然停了下來,原來是前面來了一名滯后,帶來了關于太子的最新消息。
王公子請嚴嵩下車過去一起傾聽,而后者為了在自己的命運上更具主動權,顯然是鐵了心準備巴結好太子。
所以他非常積極主動的前去聆聽消息,但這消息卻讓他們更加震驚。
“太子在前去夜襲敵營的路上,與神機營失去了聯絡!”
聽到這話的嚴嵩如墜冰窟,王云則是五雷轟頂,直接燃燒起來。
他也不管路上要收拾嚴嵩的打算了,直接跳上馬去,直奔遠處的敵營而去。
王云雖然和嚴嵩一樣,都是富有大智慧的人。
但在這種時候,顯然還是嚴嵩更加聰明一些。
他大聲向王云喊道:“應該先去神機營,打聽具體情況,然后借一些兵馬,幫著一起找才對!哎,你倒是等等我呀!”
王云聽到了嚴嵩的喊叫,但一開始的時候渾然沒有放在心上,直到跑了大半路程,心思終于冷靜下來之后,才覺得這王八蛋說的對。
于是他調轉馬頭直奔神級嬰兒去,而那里此時早就已經聚攏了許多官員。
嚴嵩還記得,楊慎在奏報的時候,因為皇帝暈倒,皇后曾經請朝廷重臣入宮,以備不測,而那些重臣在入宮之后,又恰巧碰上皇帝正在準備御駕親征,自然就伴駕前來,并且險些成為了穿越者們的俘虜。
不過他們顯然是沒有受到太多的驚嚇,也許是歲數大了更容易變得鎮定一些,總之,王云在他們的臉上看不到驚慌失措的表情,即便他們現在也沒有太子的最新消息。
“我說各位老大人,你們還真有閑情逸致啊。”
“哦,原來是陽明賢侄啊,快過來快過來,從通州城奔波而來,你一定餓了吧?這里有老夫做的雞,你一定喜歡吃,快嘗嘗!”
第一個注意到王云的,是他父親的同僚兼曾經的頂頭上司,李東陽。
嚴嵩對李東陽認識最深的事情之一是,前些年偶然間得知的皇帝詔令。
那時候,李東陽幾乎是以平步青云的姿態,晉升為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太子少傅兼知經筵事。
兼知經筵,就是為皇帝講授學問,當然自從太子開閣讀書以來,李東陽也負責教育太子的課業。
換而言之,如果某人得到太子的庇佑,以至于不把大部分人放在眼里的話,那么面前的這位李東陽,就是那小部分當中的一個。
因此即便是王云,在他面前也要客客氣氣的。
不過他心里的急躁還是能夠被輕松察覺的。
即便他如同李東陽所勸解的那樣老老實實的做了下去,甚至還差了幾塊李東陽親手烹飪的雞肉,但他顫抖的手實在是無法再假裝下去了。
“別擔心!”
李東陽將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知道王云的一生,原本會因為他那刻板的父親而飽受坎坷。
但前些時候,他突然因為那位準太子妃的一番話,而得到了重用的機會。
包括太子和皇帝在內,對他無不是尊敬有加,甚至儼然成為了另外一個自己。
這讓李東陽詫異不已,對這個賢侄更是倍加上心。
因此他也不準備再空耗他的激情了。
“神經元的最新消息,太子殿下已經安然無恙的躲進了早間挖掘的地道里。”
“那太好了!”
王云常出一口氣,卻聽旁邊的嚴嵩,已經饑腸轆轆的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起雞肉來。
“真好吃!大學士這手藝,真是沒得說!”
嚴嵩還不知道的是,東陽雞可是明朝赫赫有名的美食,翻遍大明會典,也找不出幾個能夠超過它的。
對于這個本性流露的年輕人,李東陽并沒有苛責。
在等著王云又吃了幾口之后,他才為這兩人送上了一個艱巨的任務。
“不過太子爺執意要夜襲敵營。因此不可能返回這里。所以老夫需要你們二人前去勸說他回來。如果不行的話…那就只有看上蒼的意思了!”
古代人是多么崇敬上蒼,這兩個字對于他們來說又是多么緊要。
此時,它從一名膽子大的伸手口中說出,又怎會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呢?
王云當然不敢小覷。
當即凜然起身,就要領命而去。
但就是在這個時候,嚴嵩卻突然叫住了他。
這次這個江西分分宜來的舉人沒有漫上半拍。
“王兄,請等一下。蒼天可不會說話,但太子爺會。如果太子爺執意要夜襲敵營的話。我們該聽蒼天的哪個意思?”
這話其實不是問王云的,而是在問一旁的李東陽。
李東陽微微一愣。
直斥蒼天不會說話,聽起來好像是有些大逆不道的。
但這話其實還有更深一層,那就是假脫蒼天之意,實際上行使的是某些人的意思。
皇權的歸屬是如此,權力的行使,有時候也是如此。
好在李東陽并不覺得面前這個人有諷刺自己的膽量。
既然沒有指責自己假借天意欲行不軌,那他大可以豁達的給予其明確的指示。
“盡人事,聽天命,這個你還不懂嗎?”
年終沒有想到竟然是這句樸素的話在這里等待著自己,不過他也立刻明白了,當即就彎腰向李東陽行禮道:“學生一定全力把太子爺帶回,無論他是不是去夜襲!”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