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甩了甩破爛到只剩下一半的袖子,極為無奈地望向遠處的宋陽秋。
“你是不是有病?”他疼得齜牙咧嘴,“我好歹也是個劍修,你要我跟你肉搏,算什么英雄好漢?”
后者一言不發,又是一拳猛然打向面門。
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的白鹿飛躍而起,在空中盤旋了兩圈,愉悅地跳動著,一劍扎向宋陽秋的后心。
他卻依舊不閃不避,只是衣服出現一個破洞,但是隨著一陣刺眼的火花閃爍,他本身卻沒受到一點傷害,只有那飛劍像是感到疼痛一般,在空中向后跳了兩下,停在那不動了。
然而這創造了一點彌足珍貴的機會,讓不斷如狂風驟雨似的向前壓迫的宋陽秋出現了一絲遲鈍,蘇言反手握緊長劍,劍尖直刺咽喉。
然而漆黑的暗夜中,只是金光微微一閃。
宋陽秋的脖子上好像浮現出一塊菱形的東西,那如同鱗片似的質感,灌滿著劍意的劍尖只是在那東西上迸發出一陣火花,緊接著長劍便猛地彎曲,再沒辦法寸進一絲一毫。
他一拳打在蘇言的胸口,咔啦一聲,兩根肋骨應聲而斷。
蘇言向后飛去,重重咳了兩口血,他堪堪穩住身體,剛要回溯時間,手臂處便傳來一陣劇痛,那里的空間瞬間扭曲,將其小臂附近一塊血肉蠶食殆盡。
而只是這一瞬間的遲疑,那肋骨處的傷口便錯過了回復的機會。
宋陽秋甩了甩拳頭上的血跡,面部隱藏在陰影之中。
“你猜到了,又能怎樣呢?”他低沉地說道,“只要不斷地制造傷口,你就永遠沒有回到最開始的辦法,術很耗費精神,你現在看起來還游刃有余,其實已經開始感到疲憊了吧。”
蘇言皺了皺眉,沒有回答。
但是宋陽秋說的并沒有錯。
理論上,自己是可以將時間回復到一刻鐘之前,自己身體還沒有收到傷害的狀態,甚至都可以回到一周前,自己便可以硬生生將宋云荷拉來京城,只是這樣做的消耗實在太大,一秒一秒不簡短的使用術,最后宋陽秋沒輸,自己估計先要累暈過去了。
蘇言深深吸氣,忍住肋骨一側的疼痛。
他已經逐漸開始跟不上宋陽秋的速度了,雖然自己靈氣還剩下很多的富裕,但是宋陽秋那詭異的空間扭曲和各種讓人防不勝防的招式層出不窮,自己只能被動的疲于防守。
有勁沒處使,這樣一種讓人難受的感覺,普通再多的靈氣堆積也傷不到現在的宋陽秋,甚至連他的皮都沒有打破。
這樣下去,自己只是在慢性死亡而已。
恐怖的拳罡又驟然出現在面前,宋陽秋的手指上浮現出淺淺一層鱗片似的東西,蘇言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又感到額骨上傳來一陣劇痛,他忍痛張開嘴,靈氣包裹牙齒,猛地向宋陽秋手臂上狠狠一咬。
宋陽秋看起來顯然沒有料到這一招,他身上那金色的鱗片沒有及時顯現,血霧噴涌,蘇言的牙狠狠陷在了他手臂上的肉里,帶下了一個深深的傷口;宋陽秋猛地皺起眉頭,與此同時,蘇言的胸口出現一個碗大的洞。
“完蛋。”
蘇言感到自己的心臟猛地露了一拍,然而他這次卻沒再使用回溯,一動不動,牙齒依舊深陷在宋陽秋的肉里。
他呵呵一笑,神情格外的猙獰。
“我就算真死了,也要拉你上路。”
手中長劍顫抖。
宋陽秋微微挑起眉頭,他向后用力抽了抽手臂,然而卻紋絲不動,蘇言咬的死死的,就好像是釘在那里的一根柱子。
那手中的長劍迸發出層層遞進的銀光,源源不斷的靈氣瘋狂涌入,那劍身顫抖的好像要隨時崩裂一般,宋陽秋深深提起一口氣,另一只拳頭如同狂風驟雨般轟向蘇言。
血肉紛飛,骨骼斷裂,蘇言臉部被轟出去半邊,然而卻只是瘋了一樣咬著宋陽秋的胳膊,讓他不能移動分毫。
意識逐漸模糊,視野開始逐漸變黑,熟悉的死亡感覺涌上心頭。
而那長劍也愈發閃亮。
彌留之際,他腦中似乎隱隱約約閃回了一小段片段。
從清河離開,前往京城的時候,宋云荷實在是看不下去蘇言那幅摳門的樣子,便自掏腰包給他買了柄劍。
玄鐵的劍身,還算上乘的工藝,用起來很順手,雖然不是什么太頂級的兵器,但也足足花了好幾兩黃金,結實得很。
蘇言感動地說這柄劍自己要用到死。
張白安那小姑娘修煉不認真,總是偷懶,被宋云荷抓到了就要好好訓斥一頓;一般這個時候,蘇漁只是坐在院子里那古樸的躺椅上,笑著看著一大一小兩個女孩斗嘴。
周陽從沒打贏過一場戰斗,但是每天活的確實最樂呵的。
夏天過了,那罐子里的糖漬楊梅大概也好了,酸酸甜甜的果肉,在晚飯后吃上一顆,小涼山溫和的清風不斷吹過山間,那便是自己普普通通的一日生活了。
蘇漁總是說他沒出息,懶懶散散的,但蘇言覺得,自己有現在的平凡生活,便已經很幸福了。
人要知足嘛。
灌注的靈氣慢慢停了下來,長劍如同白玉般通透。
蘇言迷迷糊糊地笑了。
“這一劍,就叫清河吧。”
宋陽秋睜圓眼睛,一股駭然劍意縈繞于荒野。
蘇言輕輕提劍。
霎時,滿目漆黑。
似黑日凌空,僅存的月光被瘋狂吞噬,大片大片森林與原野的墨綠褪去,只剩下極致的漆黑。
遠處京城內,所有燈火驟然熄滅,驚呼聲不絕于耳,幾十里皇都宛若死城,那視野之間看不到任何一點亮光,只是綿延不斷的、瘋狂的黑暗。
皇宮內,有人緩慢抬頭,望向天空。
宋陽秋停下了手中的拳頭,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天幕徐徐落下,僅存的一點殘月,像是遍布著蛛網般的裂紋。
刺啦一聲,有溫熱的東西飆飛出去。
他低下頭,望向自己的身軀,然而那原本完好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條恐怖的裂縫,宋陽秋的身體從中間慢慢裂開,一條細線,將其完美的分成兩半。